說起來,方鴻和這些殉職的保鏢談不上交情。
從他到滬都飛機落地開始算,不過數面之緣。
雖然兩次同行涉險,但如果真的追本溯源,可能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但這並不妨礙方鴻發自內心的憤怒。
方鴻其實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任何時候,甚至說他唯利是圖也不爲過。
但方鴻的自私從不會凌駕於他人的痛苦褻瀆他人生命之上。
甚至,自私的方鴻在外部環境不涉及損害自己根本利益的時候她還會力所能及的幫助別人。
所以九年前,在武當山腳的密林中,在方鴻碰上被毒販逼入絕境的龔劍濤時他會相救。
所以,在機場碰到那個受傷瀕危的孕婦,所有人旁觀時唯有他出手。
還有剛纔在金樽,許多人對他存有敵意偏見,但在看見那個女孩子中毒命懸一線的時候,方鴻還是會出手!
這當然不是爲了顯擺,爲了在人前露臉出風頭。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機場的時候他就不會在救人之後悄悄離開,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轉身又腆着臉去騷擾展舒詞。
當然,前提是這些人要是方鴻所認定的好人,而且方鴻從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他!
老道士張福之在方鴻很小的時候就告誡他: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沒錯,但是一個人如果從來只想着自己,那麼他就該天誅地滅!
方鴻不是個好人,骨子裡還充斥着些未經馴化的原始獸性,但他也絕不是惡人。
而眼前這些人,在方鴻眼裡根本就不配當人。
對殉職的保鏢心存一絲愧疚的方鴻出起手來也更狠辣果決。
銀針斷掌僅僅是個開始,在他那句‘你們造的孽。要還’話音剛落,他手裡的銀針再一次動了。
青芒抖動,邁巴赫車頭大燈照耀反光,像一道銀色閃電一晃而過。
斷掌的精瘦小子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的身子已經開始傾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下一秒,他僅剩的左手拼命捂自己的喉嚨,只聽見噗一聲,咽喉處鮮血如薄霧噴出。
上一針方鴻是斬手,而方鴻這一針,是割喉!
指尖輕拈,銀針在方鴻手裡消失,沒入袖口。
那個精瘦小子此時完全倒地,像只剛被割了腦袋的公雞,雙腳撲騰幾下後徹底沒了動靜。
那些黑衣人這才注意到身後動靜,看見那個在車頭燈照耀下的鬼魅身影。
那不是他們熟悉的隊長,那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人,反倒是他腳下躺着的那兩具屍體,他們非常熟悉。
其中一個,正是他們帶頭的隊長!
“隊長!”
“隊長!”
突如其來的驚變讓這些人徹底斷了去合圍那個漏網之魚的心思。
當下調轉槍頭,槍口所指正對方鴻,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須臾間,子彈流光四溢!
方鴻臉色微沉。
和之前對方的有備擊無患不同,這一次敵我雙方的形式完全調換。
這一次方鴻是有備而來,而對方只是倉皇迎擊。
早就預料到對方會猛烈反撲的方鴻臉上並沒有多少慌亂,在那些黑衣人扣動微衝扳機的前一秒,其實他人已經在空中。
雙膝摺疊微屈,弓馬橋與地借力猛地一躥。
嗵!
他一腳踩在邁巴赫引擎蓋上,巨響之,引擎蓋被方鴻踩出一個腳印形的凹槽。
他再次借力早已勁衝如電,不僅成功躲避了黑衣人密集的微衝火力點,連帶着中間相隔七八米的間距也在瞬間化爲零。
這羣黑衣人開槍後只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高高躍起,然後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眼前。
那人再出現,已經站在他們面前幾乎是貼臉。
這些人沒有再扣扳機的機會,人羣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
躲在橋墩後邊的那個保鏢聽到動靜露出頭來,剛要舉槍射擊,卻看見了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七八米外,邁巴赫車頭大燈的照耀下,一道黑影穿梭在人羣中。
像撲入羊羣的猛虎餓狼,那些黑衣人就是一頭又一頭的待宰的綿羊,十多個之前將他們的保鏢隊伍屠戮殆盡的黑衣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完全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
他們引以爲傲的制式微衝此時成了他們的累贅,近身格鬥下成了他們最大的催命符。
那個保鏢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看着那個黑影翻騰跳躍,看着他身前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升騰,瞬間便蔓延至他的全身。
“這還是人麼?這簡直就是一頭嗜血的野獸啊!”
他是特種兵出身,曾經在參加一次野外生存任務時在東北長白的密林中見識過野生的猛虎。
那玩意兒,兇猛,殘忍,眼睛裡充斥着嗜血的光。可不是如今人們在動物園所能見着的那些個病懨懨老態龍鍾的玩意!
一般的火器,子彈打在他們身上,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對它們的行動造成任何滯礙。
往往只會越發的激發出它們骨子裡的兇狠與獸性,爆發出更驚人的嗜血力量。
它們在近身奔襲掠食的撕咬力堪稱絕對恐怖,被它們盯上的獵物基本不能倖免會成爲腹中餐,是原始密林中當之無愧的王者。
連動物園裡那些個已經基本沒了多少血性供人觀賞的老虎偶爾都能被曝出傷人吃人的消息,可想而知那些野生的物種有多恐怖。
而眼前的方鴻,在這個退伍老兵的眼裡,像極了當初他見過的那些野生猛虎!
就在這個保鏢晃神的功夫,方鴻那邊已經結束了戰鬥。
河岸上,剛剛從河裡游上岸的陳弼時剛好見到方鴻咔嚓掉最後一個黑衣人的腦袋。
看着車頭燈下那道年輕的身影,陳弼時內心的震撼程度絲毫不亞於那個退伍老兵。
他並沒有目睹整個過程,只是驚鴻一瞥看了個結尾,但作爲一個曾經的超級殺手,看到眼前的結局,看着那遍地的屍體,過程已經在他腦裡邊完全還原。
“這小子纔多大啊!得要是怎樣的經歷才能鍛造出這樣一個人形猛禽!”陳弼時震撼喃喃。
周圍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人民公僕姍姍來遲,不算諷刺,只能說展宏圖那邊的反應還算及時。
與此同時,滬都市區金樽二十八樓。
一間常年不被開放只作爲舒心個人休息室的行政套房內,展舒詞顧小影舒心展宏圖四人都在。
在舒心的私人電腦前,電腦畫面閃回播放的正是此時方鴻現場的實時監控。
展宏圖說的找舒心幫忙,就是這個。
他必須知道方鴻那邊是怎樣的一個狀況,他纔好及時反應,就像剛纔,在得知方鴻他們遇險的第一時間他就報了警。
對方的力量和膽子卻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預料。
作爲華夏最神秘的特種部隊“龍魂”曾經的一員,展宏圖有些不敢相信,在華夏如今的大環境下,在滬都這樣的國際性大都市是什麼人有膽子有能量打造出這麼一隻裝備精良的私人武裝。
不可能會是國家重器的部隊武裝,沒人敢這麼公器私用的調度,除非那人想造反。
不得不說,他大大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因爲他的低估,造成了己方人員不可估量的損失和犧牲,如果是以前放在戰場上,這就是指揮調度不力,要被撤職甚至上軍事法庭的。
但萬幸,方鴻這個年輕人再一次給了他驚喜。
看着畫面當中那一個又一個倒下的兇手,展宏圖那沉寂了十多年的軍人血脈彷彿被牽引激活,他緊攥着拳頭,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很甚至想仰天吼上一句:殺得好!
展舒詞默然不語。
這一次,對方鴻的表現她沒有任何評價,但從臉色來看,她的心情應該非常沉重。
顧小影早就淚淚滿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哭。
或許是因爲那多無辜的保鏢慘死,又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東西。
看着監控上的那道背影,第一次,顧小影對一個男人的過去產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和顧小影有着同樣心思的還有本來該是局外人舒心。
這個雍容大氣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此時已經感覺快要窒息了。
“他……”
有着舒女王之臣的舒心不是沒見過血。甚至處在這個位置,他所能接觸到的骯髒血腥的東西遠要比展舒詞和顧小影多得多,但這一次,他仍舊被方鴻的表現震驚到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表面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有點小流氓的年輕人發起狠來,竟然會這麼恐怖!
這小子會點醫術就算了,怎麼殺起人來也這麼輕車駕熟?
這小子根本不像人,簡直就是一頭人形猛獸。
無數類似這樣的想法在舒心腦子裡交匯,他看了眼旁邊目光燒灼的展宏圖,對方鴻的身份越來越好奇。
都說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那麼他已經離愛上這個男人不遠了。其實這話有點太扯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在場的這三個女人都快愛上方鴻了?
這時候,行政套房的門被人悄悄推開。
很難想象,在舒心的地盤上竟然有人能弄到舒心常駐休息室的房卡。
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悄無聲息的來到四人身後,展宏圖率先察覺過來,臉上劇變猛地轉身:“誰!”
其餘三人聽到動靜也轉身,而等他們看清來人後,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龔局長,你,你不是……”
竟然是公安局長龔劍濤,按說他現在應該在趕赴現場的路上甚至應該已經到了現場的!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展宏圖臉色微變,上前一步張嘴剛要解釋什麼,龔劍濤已經擺手,他面無表情道:“所有關於方鴻的監控你必須不留備份的全部交給我,否則,我不僅會讓上面吊銷你們宏圖集團的民營持槍證,還會以妨礙司法的名義起訴你們宏圖集團公證私用,非法持槍!”
突然出現的龔劍濤語調鏗鏘,這話說出來,完全沒有半點回旋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