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城門口,守城的宋大力認識冬雪,隔着老遠便向她揮手,招呼道:“冬雪妹子,今天怎麼如此閒,來我這裡喝茶啊?”
正坐在馬車裡的徐少卿聽到這個名字,呼吸一窒,而後聲音低沉地向車伕說道:“麻煩你,一會兒通過關卡之後加快速度。 ”
“公子放心,我都趕車十多年了,技術一流,絕不會誤了公子的事。”
宋大力跑到冬雪身邊,聲音粗獷地說道:“走走走,這裡人多口雜,咱們去後面休息休息。”
目光在那些排隊出城的人羣裡掃視一圈,冬雪沒有說什麼,跟在宋大力的身後,悄然離開。只是當冬雪轉身到牆後時,她一把拽住了宋大力的衣領,皺眉問道:“剛剛這裡有沒有一名容貌俊秀的男子經過?”
宋大力被冬雪突然轉變的態度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說道:“俊秀的男子?每天從這裡經過的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就只有這一個線索嗎?”
“他……是個書生,書卷氣很重,臉色很白,大概三十歲左右。身高八尺,衣着普通,但是髮絲不亂,讓人看着,如沐春風。”
“這樣嘛……”宋大力仔細回憶了下,而後說道,“今天好像還真沒有那樣的人。不過我沒有看到,並不代表他沒有從這裡經過。你也知道,有些人喜歡乘坐馬車,如果他在馬車裡的話,我們就看不到了。現在太平盛世,出入都城的檢查沒有以前那麼嚴格啦。”說完這些,宋大力就發現冬雪的臉色很不好看,又根據她剛剛問的那些問題,不由推測道,“怎麼,那個人欠你錢了?還是,和你有什麼過節?”
深呼吸了下,冬雪並沒有回答宋大力的問題,將他招到自己耳邊,俯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宋大力開始的時候很不理解,迷惑地看着冬雪,似乎想不通她爲何要這麼做。
見宋大力半天不動地方,冬雪眉頭一蹙,不悅地說道:“只要按着我說的去做就好,難道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這冰冷的聲音就像是冬天裡最冷的冰湖,從上到下地澆在宋大力的身上,讓他打了個激靈。之後他再看向冬雪冰魄般的雙眸,連忙笑道:“哎喲,如果這麼點小事我都做不好的話,那根本就不用留在這裡看守城門,乾脆回家去種地算了!你放心,我肯定能完成你交代給我的任務,您就瞧好吧!”說着,宋大力就若無其事地回到城門口,向手底下的幾個小官兵趾高氣揚地說了幾句話,眼神便開始在人羣中流連。
待看了一番之後,宋大力回身看着牆後,笑容滿面地擡起手臂,說道:“冬雪姑娘慢走啊,我就不送啦!待你下次有時間,再來找我喝茶啊!”
宋大力身邊的小兵聞言,也向牆後瞧了瞧,而後狐疑地看着宋大力,問道:“老大,你在和誰說話嗎?是剛剛那位美女嗎?”
聞言,宋大力打了下那小兵的後腦,訓斥道:“冬雪姑娘也是你能隨便打聽什麼?趕快做好自己的事,再敢胡亂問,小心我收拾你!”
捂着自己的後腦勺,小兵還挺委屈的,但也不敢反駁什麼,只能皺着眉躲到一邊,頗有些小媳婦受欺負的感覺。
坐在馬車中的徐少卿聽了這話,先是鬆了口氣,但是緊接着心中就是無限的空落。他的心中很矛盾,想再次看到冬雪,可是又怕見面之後,局面開始不受自己控制。他忍了那麼多年,就是爲了得到現在這種平靜的生活,難道自己要親手將一切都弄亂嗎?徐少卿痛苦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讓車伕調轉馬頭,而是繼續前行。
離開了都城,徐少卿靠在車壁上,隨着馬車來回顛簸,思緒也像是飄在半空,起起伏伏。突然,正在行進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讓徐少卿身子前傾了下,險些磕到額頭。眼神逐漸恢復清明,徐少卿提高了聲音,向外問道:“怎麼不走了?”
馬伕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似乎遇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一般,哆嗦着說道:“公……公子,我……我怕是不能再送你了,咱們……咱們就在這裡把錢結一下吧!”
徐少卿聽出這話外之音,心思突然動了下,忙掀開了布簾,發現在馬車前立一勁裝女子,雖然看不到她的容顏,但是徐少卿知道她是誰。
說不清此刻的心中是何感想,徐少卿緩緩跳下馬車,給那車伕幾錠碎銀,而後背起自己的包裹,目光並沒有落在冬雪身上,就那麼徑直地離開。
雙拳握了握,冬雪還是沒能忍住,冷聲喝道:“徐少卿你站住!”
腳步漸漸停下,徐少卿轉過身子,似乎才發現冬雪的存在一般,淡然笑道:“原來是冬雪,竟然會在這裡碰到你,真巧。”
嘴角冷冷地勾起,冬雪直直看着徐少卿,走到他的身邊,冷聲問道:“巧嗎?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徐少卿,咱們就不要打啞謎了,乾脆將事情說清楚吧。你昨天和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昨天……”徐少卿皺眉思索着,似乎很困惑一般,而後不解地問道,“昨天發生什麼了?”
似乎早就猜到這種情況一般,冬雪冷笑了下,而後說道:“徐少卿,你就這點膽子嗎?向我說過那些話之後,沒膽子承認,就在這裡裝瘋賣傻?你還真是越來越能耐了!”
徐少卿無奈地笑了下,說道:“我是真的不記得說過什麼了。昨日飲酒,我喝得多了些,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如果有什麼地方冒犯了你,很抱歉,希望你能不介意。”
“不介意!?”冬雪瞪圓了雙眸,憤怒地說道,“徐少卿,你怎麼可以對別人做出那些事情之後,說出這樣的話!?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告訴你!你說你後悔當初沒有帶我走,沒有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我!徐少卿,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你說出這些話?我也是事情的經歷者,難道我沒有資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嘴角依然掛着笑容,可是徐少卿的臉色正一點點變得慘白。他看着冬雪,用眼神勾勒着她的形象,並用盡全力纔沒有讓自己的眼神顯得那樣渴望而神情。雖然徐少卿的表現冷情,但是現在沒說出一個字,他的心頭都在滴血。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記得了,要怎麼回答你呢?而且酒醉的人是沒有邏輯的,就算說過什麼,也不能認真的。你何必和一個酒醉的人認真呢?有這些功夫還是早早回去休息下的好。昨日晚宴肯定讓你很辛苦,都休息一下不好嗎?何必糾結這些根本就不重要的事。”
“怎麼能不重要呢?”嘴角緩緩勾起,冬雪的聲音像是溺水者最後的求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徐少卿的身上,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用冷漠面對自己,就算自己死在他面前,也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緩了下心神,冬雪說道,“我默默站在你身後那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奢求過什麼,因爲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是沒有交集的。就算沒有你昨日的那些話,我也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總是要弄清楚不是?徐少卿,我很瞭解,如果不是當真發生過的話,你是不會將那些話說出來的。你費盡周折,到底想隱瞞些什麼?”
冬雪含蓄的告白讓讓徐少卿很震驚,同時也讓他堅毅的心有了鬆動,一直以來的堅持險些功虧一簣。但是在心動的同時,徐少卿的理智還在,他隱忍地看着冬雪,殘忍地說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你就那麼喜歡我嗎?呵,且不說我們年歲相差甚多,就說興趣愛好好了,我喜歡舞文弄墨,而你喜歡刀槍劍戟,我說的詩詞歌賦你不懂,而你的武功招式我也理順不明白,這樣的兩個人會有什麼愛情可言呢?雖然我的娘子是落魄的千金,可是她能看懂我的畫,讀懂我的詩詞,我們兩個纔是天作之合。我記得你很聰明,幹嘛要將時間浪費在無益的事情上呢?天下間好男兒多的是,你不應該芳心錯付。”
這些話讓冬雪很狼狽,落下冰冷的目光,只覺得由內而外地發寒,身體止不住地想要顫抖。可是她不想在徐少卿面前露出半點懦弱的模樣,尤其是在他說了剛剛那些話,這隻會讓徐少卿以爲自己在向他搖尾乞憐。
咬緊了牙關,冬雪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緩慢說道:“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從未想過會和你有什麼結果。徐少卿,你不必用話來激我,到現在我只想問清楚,你到底有什麼事在瞞着我!待我知道答案之後,自然會離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應該瞭解我的脾氣,如果不能達到目的的話,是不會罷休的。你若想落得清淨,最好現在就將失去都告訴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徐少卿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而後一步步靠近冬雪,那笑容就如同昨夜,蠱惑了冬雪心神的笑容,出現的讓人猝不及防,“我都已經說過了,我對你沒有一點感情,你幹嘛還要死纏爛打?我很愛我的娘子,除了她之外,別的女人我根本不會看一眼!我知道你很美,比我的娘子還要美,但是很抱歉,我並不是只看外表的膚淺之人,你的這一套對我沒有用!如果你還有一點廉恥的話,就請立刻消失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