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元澈重咳一聲,登時口腔裡盡是腥甜的味道,輕輕的舔了舔流出來的血液,他忽然就笑了。
很是防備的蹲在不遠處的楚青聽見這聲笑聲,身子微僵,那注視着皇甫元澈的眸子有些黯淡:“爲什麼要下來救我。”
是啊,爲什麼呢
這句話,皇甫元澈也很想問自己。
自打第一次看見楚青開始,他就知道這是自己要利用引出古宛伶的人。之後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無時不刻的都是在迷惑對方,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最後,與他預示的一般,是達到了他的目的了。
只是,在看見那抹泛白青影墜落的瞬間,他的心,爲何會忽然就痛了一下,然後出現的,是楚青那日滿身狼狽卻無所畏懼的臉?
見他只笑不說話,楚青壓低了眸子:“啞巴了?”
之前去應皇宮之約,她周圍所出現的人,她都不會相信。包括鳳傾,也包括他皇甫元澈。雖然他是以救人者的姿態出現,但若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的經過,哪兒能來的那麼巧?主兇是誰他不知道,不過皇甫元澈是幫兇這回事兒,那是絕對的了。
“你對待救命恩人就這般兇狠?”皇甫元澈輕嗤一聲,他已不必僞裝成原先那抹悲天憐人的模樣,索性雙眼微閉,難得的不想看眼前這個女子一眼:“君清宸看上你這樣的女人,真是他的悲劇。”
楚青脣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救了我這樣的女子,也實屬是你的悲劇。”
“真是一點虧都不願意吃。”皇甫元澈似是無奈:“好歹我也是爲了你受傷,真不打算來救我?”很怕楚青再說什麼豪情壯語出來,他緊接着開口:“我承認,原先是利用了你。不過你來南域,定不是我能觀測到的。所以這次,”
他默了默:“我是真心想救你。”
楚青依舊蹲在遠處:“想讓我同情你?”
見她絲毫沒有放鬆的模樣,皇甫元澈的心中忽然就鬆了一口氣。那所有的企盼在一瞬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怎麼能忘了,這個看着柔弱無比的女人,是個將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過度保護的動物?
無塵讓她起同情心,他還真有的是辦法讓她來救他。皇甫元澈睜着雙眼看着頭頂上空那一抹投下來的月色,眸光浮沉,像是一朵午夜魔蘭,散發着誘人飲毒的危險:“楚青,你來南域,可是來尋人。”
楚青的臉隱在陰影中,叫人看不出神色。但那周身冷冽的氣息,卻叫人難以忽略。皇甫元澈也不惱,不甚在意的繼續道:“說起來,你與那君清宸第一次見面,好象也是爲着尋人吧。”後來呢,就是這兩個人逐漸的情投意合,兩顆心逐漸的靠在了一起。
那麼,上天給了他這麼一絲的機會,是否也是在預示着什麼?
他脣角笑意不減,感受着那股子越來越寒的殺意,心中竟然是有着一絲的失落。
看來,他是想錯了。
極低的輕諷一聲,皇甫元澈微微閉上雙眼:“你也不必對我這般的防備。你的兒子被帶到南域,不是我做的。”
“我兒子在哪。”楚青的聲音自寂靜的黑夜中響起,似是要
撕碎眼前所有的一切一般,帶着森冷的寒意。
皇甫元澈偏過頭來看着她:“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她既然有本事追到這裡來,自然會猜到楚千墨現在身在何處,到現在都沒有進入皇宮,不過是在策略罷了。
可惜,事成之前,竟然讓他皇甫元澈碰見了。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或者說,是他的劫,還是她的難?
不過無論哪一種,都已經無法抹滅他們成爲敵對的事實了吧。
楚青不說話,皇甫元澈也不說話。空氣中寂靜了許久,才聽見皇甫元澈輕嘆一聲:“以你的聰慧,該是知道,若我想將你兒子擄來,不必偷偷摸摸。謀江山,我皇甫元澈還不至於做個卑鄙小人。至於你,”
他頓了頓,低着嗓音:“倒是個例外。”
楚青雙手猛的握緊,就見皇甫元澈忽然轉過頭來看着她:“治好我。我就帶你進宮。去尋你兒子,如何?”
南域皇宮地勢頗大,宮女太監來來往往,可偏偏每個人的臉上都陰森森的沉着,即便是大白天的,看着也讓人覺得滲的慌。
而被他們所討論的楚千墨,此刻正在偌大的皇宮的一處偏殿裡,一身緊身黑衣的他正呈大字型躺在一張鋪滿軟綢的大牀上,須臾,小大人般的嘆了一口氣。
他嘆氣的間隔很短,時不時的嘆一口氣,一聲比一聲大。
窩在他懷裡的赤小九有些受不了的遊了出來,一雙黑滴滴的小眼睛瞪着楚千墨,腥紅的舌信子吐的頻率很快,意味着主人的心思非常的不好。
“小九九,”楚千墨似是未知,一把將赤小九給抓住,捏的赤小九差點就窒息而亡:“你說孃親怎麼還沒有來找我呢?哎,我都給她留下那麼大的線索了,她怎麼這麼笨呢?果然女人年紀大了,就容易老年癡呆了是嗎?”
他忽然噤了聲,頗爲仔細的想了許久,才認真道:“小姐姐定然不會這樣。”似乎有些不確定,他鬆開赤小九,自懷裡掏出一綠色瓷瓶,雙眼灼灼的盯着它:“要是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我就給她吃這藥。小姐姐定當能夠青春永駐!智力不減!”
赤小九一朝得到解放,一下子游到楚千墨的胸口上,舌信子吐的極快,小尾巴也在楚千墨的胸口上甩的啪啪響。
心裡卻是無比的抑鬱無比的煩躁!
也不想想當初是哪個傻子自己顛顛兒的趁着它暈過去的檔口跟別人跪了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傻子分明是自己沒有禁得住誘惑順拐着它一道跑過來的?
“哎,小九九,你嗦,孃親是不是年紀大了,不知道如何找過來嗎?”
你娘絕對是知道你是自己自願過來的所以纔不會來找你!
“哎,小九九,這個皇宮我們都玩遍了,若不是我怕孃親來了找不到我,那我一定是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呸,你分明就是打不過那個老怪物!
赤小九心中猛翻白眼,忽然很是想念君清宸。它自幼與君清宸長大,早已習慣了君清宸那冷漠又運籌帷幄的模樣,如今被楚千墨這個熊孩子不時的提出來問幾個
莫名其妙的問題給折騰的已經要開始懷疑蛇生。
這楚千墨真是君清宸的種?
不像啊!
正巧此時,一直緊閉着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楚千墨趕緊一把將赤小九塞進懷裡,身子一扭,面朝裡面的假裝睡了過去。
一明黃色與一青色身影自門口處走了進來,那老太監見牀上拿屁股對着他們的楚千墨,臉上的神色登時一變,還未出口訓斥,一邊的古帝便揮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老太監連忙恭敬的退到一邊,看了一眼那仍舊一動不動的小身影,他朝着古帝拱手道:“皇上,這小娃娃來了這麼久了,該學的規矩也都知曉一二了。如今還這般行爲,那分明是將您不放在眼裡啊。”
在老太監的眼裡,對皇上不敬,那是不分年齡的。這小子雖然是古帝帶回來的,但是這小子平日裡除了吃和在宮中到處玩之外,一刻停下來的功夫都沒有!
真真是浪費了古帝辛苦尋來的師父了!
古帝嘴角掛起一抹笑意,本就儒雅的面龐更是添了一絲柔和之意,看着就讓人覺得安心不少。
他看着牀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忍不住道:“小孩子嗎,總歸是有些任性的。”說罷,他闊步向着楚千墨走去。
古帝撩開衣袍坐在他的牀邊,見楚千墨緊閉着雙眼,睫毛卻是在微微打顫的模樣,就知道這小子根本就沒睡着。
含笑看着他一會兒,古帝故意扳起臉冷聲道:“你小子莫不是又在偷懶?你難道忘記了當日是如何承諾朕的?難道你長大之後,想當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嗎?”
一聽這話,小傢伙立馬就不樂意了。
孃親說過,她生平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明明沒本事卻非說打腫臉充胖子的,另一種,那就是言而無信的人了!
孃親討厭的也是他討厭的,所以怎能容忍他人這般對他侮辱?他猛的睜開了雙眼,當即便一下子坐了起來,直瞪着古帝:“你胡說!明明就是你言而無信!當初你怎麼說來着,說是這皇宮裡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琉璃夕堇。結果嘞?嘿,別說是花的影子,我就是連花的種子都沒有看見!”
“一來你就讓我學這個學那個,還不讓我好好吃飯!啊,你虐待兒童你滋不滋道!”說到最後,楚千墨竟然噴出了一口口水,可那古帝似乎早有預料,伸出衣袖,將那一片水霧給擋住了。
額頭上滴下一滴冷汗,楚千墨那日噴在自己臉上的口水臭味兒似乎還在自己的鼻腔中。古帝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耐心真的要被這小子給鍛煉出來了,哂笑道:“那花是有花期的,不是你說開就開。”
“那你爲什麼不早說?!”楚千墨憤怒的瞪着他:“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將我拐進來!你說,你爲什麼要拐我進來?啊,我知道了!你跟我皇爺爺穿了一樣的衣服,你一定是與我皇爺爺有同樣的想法,想找個合格的,帥氣異樣的人繼承你的皇位,對不對!?”
楚千墨話一落,那立在一邊的老太監頓時就瞪圓了雙眼:“放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