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朱傳明正焦頭爛額，這種命案一出是挨完領導噴挨網友噴，挨完網友噴還得挨受害者家屬噴。他一琢磨，索性拉着媒體去看看辦案進程，無論如何要把這波關注引到公安那邊，免得全是自己扛雷，沒想到剛一進屋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嗯，我昨天……見過死者。”子夜又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哦……”朱市長故作鎮靜，實則艱難的嚥了下口水，心中暗罵：“媽的，瞧你小子這副德行，妥妥就是你幹得吧？”
李寧又懵了，在二人間來回望了幾遍，這才小心翼翼道：“兩位……認識？”
朱傳明瞥了子夜一眼，笑着答道：“這混小子是B市科技學院的學生，手裡研究的項目我想扶持一下。哦，對了，你不用在意啊，該怎麼審就怎麼審。”
說話間警察局長已迎了上來，直接把朱市長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要說剛纔這段對話，聽起來十分平常，但審訊這位可是老油子，立刻就聽出了不對的地方。
明明直接說不太熟就可以，偏偏這位大佬卻仔細解釋了一番，李寧可不覺得對方會對自己一個小警察這麼客氣。而且大佬對子夜的稱呼也有問題，混小子這種稱謂，只有對子侄之類的親近之人才會用，而且他說的是有項目“我”打算扶持，這個“我”字透出的意味就更明顯了……大部分情況下，只會推說政府打算怎樣怎樣……
“這二人關係不淺。”李寧得出了結論立刻精神一振，將稍顯懶散的坐姿改爲端坐，臉上露出了可以直接上電視的笑容，和藹的問子夜：“你還記得什麼特別的事兒麼……什麼都可以。”
子夜在心中給了他一個白眼，假意思索了片刻道：“嗯……倒是有個事兒，我拿錢過去的時候，裡面不少人都看見了，那兩人就很着急似的，把我拉下樓到後門去了。”
“哦？”警察一時沒明白。
他是有意把信息縮略成需要思考才能獲得的模式，這是子夜的手段之一，畢竟自己尋到的答案，總覺得比直接聽來的更可信。
“第二次你也是轉賬麼？”畢竟是老警察，李寧很快問出了關鍵問題。
“不是啊……我手機錢不夠了，就回家拿了點現金。”子夜故意伸出手，做了個捏着錢的動作。
“什麼！你……你難道直接捏着錢進去了?”
“是啊。”子夜故作天真的點頭。
“呼……謝天謝地……”李寧大感震撼，幸虧這小子沒被那夥混子活剝了，否則萬一朱市長震怒誰扛得住啊。
……
被朱傳明這麼一攪和，子夜的筆錄很快就結束了。
走出警察局，坐上公交車後，他長出一口氣，用力伸了伸懶腰。
“叮叮咚”一條新信息，他打開一看，“半小時後，龍茗茶苑，天魁房。”
“合着這地方被他包下來了？”子夜咂咂嘴，隨手回了“沒空。”二字，隨即將手機往兜裡一揣，略帶不滿道：“差點壞了大事兒，還有臉找我。”
朱市長跟警察局長的談話幾乎是夢遊着說完的，心裡琢磨的全是命案和子夜，幸虧他浸淫此道十數年，不花什麼心思也能應付得不露破綻。
剛坐進座駕他便給子夜發了消息，沒想到卻被拒絕了。朱傳明氣的腦仁子疼，正想撥電話過去，沒想到有人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朱傳明先生，關於信息潮投資的問題，我們想與您合股，靜待您的答覆。”
大佬眉頭一皺，真是世道變了啊，家門都不報就敢跟他談合作！此時手機卻自動識別出了號碼來源，只有四個字……點石集團。
跟朱大市長一樣，點石集團的信息總監雖然消息發得簡短，人卻死盯着手機屏幕，等待着對面把賬算清楚。
子夜的信息他們早就收到了，不過卻被當成了垃圾消息處理。其實這也不能怪人家集團門縫裡看人，通常這類洽談，都是從背後大人物的介紹作爲接洽的開始，人家得先考量一下你靠山的分量，再決定交流的方式。而子夜開口就是朱市長背書，對方卻連個電話都沒交代過來，根本是自己違背了規則。
還好後面發去的視頻還是被注意到了，對於點石集團手裡的資源而言，查個號碼不過是發條信息的事兒，於是翻看留言的人真就查了一下……然後結果就被送到了總監手中。
放在以往，事情成不成還得看總監的心情，但是最近市面上冒出了幾個競爭對手，打起廣告來誇張得不得了，張開就是億萬紅利，紅包雨瘋狂下，偏偏這種降智操作居然收效不菲……上頭震怒之下，給手底下的小頭目都定了目標，要搞末位淘汰，於是一市之長的資源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很美味了。
可事情就是到了如此地步，總監依舊沒選擇聯繫子夜，而是直接找了朱市長，畢竟一個APP的收益他還看不上，點石需要的是搭上F市的線，進而掌握F市的資源……僅此而已。
朱市長盯着信息看了許久，自語道：“點石集團？難道那真是他的靠山……”
猶豫了半天，朱傳明到底還是沒有越過子夜與對方直接對話，而是給子夜又發了條信息：“點石聯繫我了。”
所謂的富可敵國，其實並不是形容錢多，而是真如它的字面意思一樣……錢多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匹敵一國乃至顛覆世界。而點石集團正是可以劃入富可敵國的級別，一個地級市的市長其實還不夠分量跟人家平等對話。
於是朱傳明很識相的先聯繫了人家的話事人，打算先探探子夜的口風再決定如何答覆。他絲毫不擔心點石連這點耐心都沒有，畢竟官有官獨特的優勢，哪怕不能讓點石賺錢，至少在F市……他絕對可以讓點石吃個大虧。
“唔……這就是狗眼看人低啊。”子夜讀過信息之後，立刻便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冷笑一聲回道：“半小時後，龍茗茶苑，天魁房。”
……
龍茗茶苑是F市的一段傳奇，自從改革開放起就已經存在，只是那時候它是個普通的小茶攤，賣的也是些大碗茶，剛好符合人民的需要又不會觸到新政權的雷。之後的幾十年，隨着一代又一代的各種洗禮，龍茗茶苑如有神助一般踩着改革的東風，藉着政策越開越大，不僅成了F市最高檔的場所，同時還是最大的古風建築，可謂處處都佔着政治正確。
朱傳明端坐在天魁房內，默默品嚐着金銀花茶，眼睛卻盯着另一隻杯子不知在想什麼。金銀花在茶中並不名貴，但卻是本店老闆親手採摘沖泡而成，整個F市都沒幾人有機會品嚐得到，而子夜……似乎並不把這種事兒當成什麼殊榮，眼看還有幾分鐘就到了約定的時間，這貨不僅沒出門，而且還在網上刷評論。
“長得妖豔還穿這麼少，純屬勾引人犯罪，要是我我也忍不住！再說了XX又不會少塊肉，居然就把人給殺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有人在下面回覆：“人家穿的是校服吧……”
樓主立即@了這位遊客，回覆道：“都高考完了還穿什麼校服，故意搞制服誘惑吧，媽的……饞死老子了!”
有人回覆：“……大哥，你就是流氓本氓吧？”
樓主似乎一直在線，很快回復：“你可別亂說啊，萬一那娘們再找人把我殺了可要算在你頭上的……哈哈，手動狗頭。”
類似的評論還有不少，子夜眯縫着眼睛慢慢刷下去，眼神越來越冷。
“哼……這種貨色也配叫流氓？一幫躲在暗處的蛆蟲而已。”自詡大流氓的子夜回覆道：“流氓騷擾怪人家姑娘漂亮，如果你家着火了，記得怪自己長了張無家可歸的臉。”
樓主也很快回復：“哎呦喂！威脅我是吧？老子是嚇大的！有種你燒了我家呀~用不用我告訴你地址啊……我住在那娘們的牀上！哈哈哈哈！”
子夜看完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聲音溫和的念道：“這是你自找的。”
……
龍茗茶苑，天魁房。
朱傳明坐在蒲團上冥想，一男子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默默的靜立着。
“小王啊……幾點了？”朱傳明養氣功夫雖然不錯，但都是歷來放人鴿子的他，突然被放了鴿子，一時真有點不太適應。
“他已經遲了……25分鐘。”被稱作小王的這位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雖然西裝革履卻仍透出一股彪悍的氣息，一看就不好惹。
“唉……”朱朱市長搖搖頭，有求於人的感覺真TM難受，轉念又想起那個命案，他摸着下巴似乎喃喃自語一般：“你說……他那種身手，會去特意去殺兩個混混麼？”
“嗯……不一定。”小王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這人的心思，我看不透。”
這話什麼意思呢？原來就在昨天，仍是這間茶室內，朱傳明已對子夜用過手段。
說到底還是子夜的問題……底子太薄自然難以讓人生出平等對待的想法，這就好比某大國，但凡能用武力搶來的東西，什麼時候掏過錢呢。
昨天那次，朱傳明帶的也是小王。
身爲特殊部隊退役士兵，小王深諳搏擊擒拿之術等閒七八個大漢近不了身。沒想到當他以偷襲之勢朝子夜撲去之時，對方卻展現出了深厚的古武水準，如一絲柳絮般飄然躲開，小王進步再攻，子夜則腳踩奇異步法，繞着他飄來飄去形同鬼魅。
子夜輕靈敏捷的招式正是擒拿術的剋星……本來麼，你都摸不着人怎麼用關節技。於是轉眼的功夫，小王反被擊中了好幾下，不過子夜重修內力畢竟功力不深，加上對方抗打擊能力超強仍纏鬥不休。
可惜子夜不耐煩了，但見他腳下一動連續兩個變向忽然消失在小王的視野中，這位教官同志正耿直的繃住肌肉等待打擊的時候，忽聽得朱傳明輕輕道：“好了，就到此爲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