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師遠緩緩地站起,裡面房間的景象如同拉開幕布一般逐漸展開。銀色的月光從大開的窗子毫無阻礙地闖入,給這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帶來了一片寒若冰霜的慘白之光。而在這房間之中,月光竟不是唯一的光源。一道昏黃的燈柱從某個黑影身上發出,照向地面。藉着這兩種光,師遠分明看到,房間的地上竟有着無數殘肢碎塊,黑紅色的血液將地面染得宛如血池地獄一般。
黑影在不停地動,那些碎塊也在隨之不斷改變着位置。旁邊有一個很大的黑色袋子,那黑影似乎在不停的從袋子裡取出更多的碎塊,放在房間的地面上。
師遠突然感到胃裡一陣翻涌,強烈的刺激讓他快要無法忍受。他已經見過很多人慘死的場景,但那些都是鬼魂所致,而眼前這個黑影,分明就是一個人。如此駭人的事由人做出,所帶來的感覺並非僅僅是恐懼,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與震驚。師遠只覺得汗毛倒豎,雙眼死死地盯着那個黑影,一時之間竟忘記了遠離這裡。
黑影彷彿在勤奮地勞作一般賣力地擺放那些碎塊,似乎對於碎塊的位置很在意,好像在進行某種嚴格的儀式。
窗外,一陣風吹過。那黑影猛地回頭看了看窗子,似乎嚇了一跳。師遠心裡一驚,他突然意識到那黑影的下一個動作也許會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萬一他發現門外有人,說不定會立刻殺人滅口。他立刻伏低身子,心臟瘋狂地跳動着。
不是羅亞森,這個人不是羅亞森。他是誰?爲什麼會在午夜時分出現在羅亞森的家裡?
師遠慌亂地想着,耳朵卻一刻不停地聽着門內的聲音。
悉悉索索的聲音暫停了幾秒鐘,又繼續進行了下去。
他似乎沒有發現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師遠想。
師遠知道,憑他自己的力量,即使留在這裡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他從椅子上下來,小心警惕着裡面的聲音,倒退着緩緩地走遠。
必須先到一個相對更安全的地方,然後再聯繫羅亞森。
師遠打定主意,退回了中廳,而後從樓梯走上了二樓。剛剛看到黑影的房間相對處於比較靠近西側的位置,他在走上二樓後便徑直向東走去,隨意找了個房間藏了進去。他沒有貿然打電話,而是先發了條短信。
“羅亞森,你現在在哪?我沒在中廳。”
羅亞森的短信很快回復過來。
“我在地下室。”
“在那裡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我在研究那張紙。”
“我剛剛在遊藝室斜對面的空房間發現了一些東西,你立刻到一樓來,注意儘量不要出聲,空房間裡可能有人。”
這條短信發出後,師遠立刻從二樓的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小心地回到了一樓,走到了遊藝室門口。恰在此時,羅亞森也走了出來。兩人沒有說話,師遠只是用手指了指空房間的門,兩人謹慎地向那扇門移動過去。
羅亞森站在了椅子上,透過小窗向裡看去。那是一個正方形的房間,裡面原本是空的,沒有任何傢俱和物品,因此可謂一覽無餘。也正是因爲如此,羅亞森才立刻就看到了原本不應該存在於這房間裡的東西。
“這是……”羅亞森情不自禁地說。
難道里面那個黑影不見了?
師遠想。
羅亞森卻立刻從椅子上下來,打開門走了進去,隨之打開了燈。
眼前的景象,讓師遠二人半天沒有說話。
那個黑影早已不知所蹤,窗子在風中搖晃着。地面上,無數碎塊似乎構成了一個有規律的圖案。那些碎塊或大或小,裡面甚至包括了一隻手和一隻腳,斷面上的血水還在不斷地滲出。
“難道又是……”
“不,是人。我剛纔看到了一個黑影,那絕對是人無疑。現在無法確定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又是怎麼進入這裡的,死者的身份目前也是一個謎。但是,我覺得,也許這個人……”
“和我們有關?”沒待師遠說完,羅亞森就接了一句。
“準確地說,是和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有關。”
說完這句話,師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音量也不知不覺地提高了。
“那張發黃的紙呢?”
“在這兒。”
說着,羅亞森從口袋裡拿出那張紙,遞給了師遠。
師遠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地上那個由碎塊組成的圖案,將那張紙展開,又很不滿意地嘆了口氣,回頭搬過椅子,站了上去。
那張紙在羅亞森的多次不同的嘗試下已經變了些顏色,有的地方略微變淡,而有的地方黃色似乎更濃。但如果不加任何其它手段,只看這張紙本身的話,可以說仍然是一片空白。但此時,當對照着地上的碎塊後,師遠終於發現了其中隱藏的信息。
“這是……地圖嗎?也就是說,是地點信息?”師遠說。
羅亞森也仔細地觀察着地上的圖案和那張紙,拿出一臺老式相機將地上的圖案拍了下來。
“你這是……”師遠有些不解地看着羅亞森的舉動。
“很多人都喜歡用手機拍照,覺得很方便。但是,有些東西,用手機是展現不出來的。我想,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東西。走,去暗房。”
暗房就在他們所在的空房間的對面。走進去的一瞬,師遠突然覺得有些壓抑。
“之所以讓你也一起過來,是因爲我們需要的東西,不僅僅是最後的照片,而是在影像形成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東西。我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還是希望你也能在這裡,我們兩個人一起觀察,遺漏細節的概率會更低一些。”
羅亞森開始了他的沖印操作。爲了便於觀察,他打開了安全燈,否則這裡將是徹底的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對於沖洗照片這種事情,師遠是毫無經驗的,但他知道他需要關注的重點並不在於沖印的技術上。他努力適應着這裡的光,看着羅亞森的動作,小心地觀察着他應該觀察的東西。
終於,影像在相紙上一點一點地顯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