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偵探看向萊恩中校。
後者是這次行動的領頭者,平時也深受皇室器重,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是隊伍中最高的一個。
萊恩卻顯得有些意外,他思索半晌後反問道,“你剛纔提到了一個叫珊黛拉的人?”
“對,根據人事記錄,她應該是李奇昂伯爵的防務官,也是輝煌堡軍隊的總指揮。難道你認識她?”
“算認識吧。真要算下來,她應該是我的後輩。”萊恩略微有些得意,“當然了,軍校裡那麼多人,我也不是誰都記得的——當時她是新人裡的佼佼者,還有人拿她跟我比較,說她會是下一代宗師級別的戰士。”
法瑞蘭已經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
傑出的新人沒能留在王室軍隊,而是被調往偏僻的新大陸,說是防務官,實際上也就是領主的打手,比起如今已是中校的萊恩.克里,幾乎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當然了,爲領主幹活也不是毫無晉升空間。
城市規模越大,城衛軍亦得跟着擴編,如果能獨領領導一支兩三千人的軍隊,放到哪裡都不會被人忽略。如果領主闊卓,領地又富饒的話,出去單幹說不定比留在軍隊裡更好。
可現在輝煌堡連領主都沒了,那對珊黛拉來說無疑已是最壞的情況。
“那傢伙怎麼能跟你比。”杜林爵士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爲領主而戰的防務官,結果領主死了她還苟活着,甚至跟那個什麼什麼教……”
“樂園教。”法瑞蘭提醒道。
“對,跟樂園教攪在一塊,還審判起貴族來,她哪來的資格!依我看,她已經嚴重違反了王國律法,抓回去判處絞刑都沒問題!”
“前提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樂園組織是真邪教。”萊恩搖搖頭,“以我對她的瞭解,我不認爲珊黛拉是一個會投靠邪教的人。至於領主的死,我想可能也另有隱情。不知祭司小姐對這個教派有什麼看法?”
“沒有。”卡潔麗娜簡短的回答道。
“……”大家等了片刻,也沒等來她的下文。
這讓中校略有些不滿,“我似乎聽人提到過,最近舊大陸出現了一批新的邪神崇拜者,有沒有可能樂園也是其中之一?”
“可能性不大。”
“你不能簡單說說理由嗎?”
卡潔麗娜掃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說了,珊黛拉小姐不會爲邪教徒效力,那麼爲何還要懷疑樂園是邪教的可能?”
現場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法瑞蘭連忙站出來打圓場道,“我也覺得樂園教應該不是什麼邪教,雖然許多有錢人都逃離了這裡,但城市的秩序依舊存在。至少我在酒館裡看到的情況,表明輝煌堡並沒有完全癱瘓。邪教應該做不到這點。”
“咳咳……你說的有點道理。”萊恩也趁機下臺階道,“那他們就是打着消滅邪教口號的歹徒咯?”
“這個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什麼礦場浮空,神明打擊之類的傳言,實在過於誇張了。”偵探點點頭,“不過我們纔剛到此地,不急於立刻下結論,再多打探幾天,掌握了切實的證據再回報更好。”
“明天我去拜訪一趟珊黛拉吧。”中校決定道,“既然有熟人,打聽消息肯定要比自己到處逛來得快。”
“可是她會認出你來吧?萬一她想對你不利的話……”
“她不會的。”萊恩頗有自信道,“我在軍校時人緣極佳,也很受後輩的愛戴,她就算和我走上了不同的路,也不至於坑害我。何況我們代表着王室,只要面對的不是毫不講理的邪教徒,其他人都能談一談。”
法瑞蘭撓了撓頭。
他倒是能理解對方的自信從何而來,金色的頭髮、立體的五官,深邃的眼瞳,還有那平易近人的性格——相較其他貴族——以及爽朗的笑容,放到軍校裡絕對是一個相當受歡迎的男性。
聽說他被王室看重,也是某位公主的緣故……
但不可否認中校的後半句話確實沒說錯,哪怕是窮兇極惡的歹徒,也會顧忌王室的力量。何況對方本身實力已越過宗師級門檻,沒個十幾名高手還真別想制服他。
想到這裡,法瑞蘭同意道,“行吧,那就這麼辦。你們呢,明天有什麼計劃嗎?”
他問的自然是房間裡另外二人。
“我需要拜訪一趟當地的神機教會。”卡潔麗娜的回答依舊簡短。
杜林爵士嘆氣道,“我就待船上好啦。這兒畢竟情況不明,我可不想給暴亂分子給宰了。”
調查隊四人中,只有他是可能要長期待在輝煌堡的——上面派個爵士來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李奇昂.奧拉真的沒了,那他大概率會是新的輝煌堡領主。只是具體的冊封儀式和程序要走個小半年,所以先讓他來這兒熟悉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既然如此,我們早上分頭行動,到傍晚時回海鷗號匯合。如果等到天黑還有人沒回來,那我們就讓護航艦隊靠過來,亮明身份找人。萊恩閣下,這樣做沒問題吧?”法瑞蘭特意最後問了中校一句。
“我覺得不錯,那就照此實行吧!”後者應道。
……
次日,法瑞蘭先去了一趟城東頭。
他得確認這兒是不是真的在處刑貴族。
等到了東門外,偵探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涼氣——郊野邊的絞架上還真掛了十來個人,遠遠就能聞到屍身腐敗的臭味。並且他們身上居然還穿着衣服,儘管已經和腐化的軀體貼在一起,不過依舊能從輪廓判斷出來是禮服樣式,而普通的死囚是不可能穿這種衣服受刑的。
這可真是犯了大忌。
輝煌堡的事情恐怕沒法輕易了結了。
法瑞蘭緩緩走到絞刑架下,忽然發現每個死者前方還立了塊牌子,上面竟然書寫着他們所犯下的罪行。
「夏格特.費米,爵士,連環兇殺案發起者之一。資助、配合因果教作亂,犯有禁忌、謀殺、非法監禁等十一項罪名,判處絞刑。」
「馬裡夫,高天礦業公司礦場主任,因果教教徒。對公司礦工犯有謀殺、強姦、虐待等九項罪名,判處絞刑。」
「杜厄立,高天礦業公司聘請學士……」
還真是打着對付邪教徒的幌子在行私刑之事啊……偵探從揹包裡取出一塊秘法神器“留影儀”,將眼前的景象記錄下來,以便日後當作證據。
但不知爲何,昨夜在酒館裡的那番暢聊始終徘徊在他腦海中。
人們一邊灌酒一邊吹牛打屁,這在哪座城市都一樣,明明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他卻覺得印象格外深刻。
特別是提及大爆炸和神明出手相救時,那些人的神情不是吹噓時常見的張揚或故弄玄虛,而是帶着一絲敬畏乃至崇拜。
法瑞蘭不由自主的望向東北方向。
高天公司的礦場就在那邊……要不,去實地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