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希望麼……
艾洛蒂心裡忽然涌起一絲不快。在沒有希望的世界中，天使卻擁有自己的城堡、億萬家財、手眼通天的權力……如果這都叫沒有希望，那些嚴重營養不良、每天都生死線上掙扎的人又算什麼？
至少在與會的衆多天使中，她沒有看到一個落魄之人。也許對一些底層民衆來說，這個世界確實缺乏希望，但這種話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被上天賦予了能力的人口中。
不過她很好的壓住了這一絲情緒波動。
畢竟到目前爲止，丹展現出來的品格和態度都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一點點想法上的分歧並不值得去否定他之前的優點。
大概走了約三百米後，通道盡頭出現了一扇厚重的鋼鐵防爆門。
艾洛蒂輕輕咦了一聲。
她對建築沒什麼研究，但也能看出來這扇門的等級遠超規格之外，只怕連銀行金庫的大門也不能與之相比。
丹像是看出了她的驚訝，“它是爲全面核戰爭準備的。即使地面上的城市被夷爲平地，這兒也能安然無恙。”
說完他拉下了牆壁上的電閘門。
只見通道頂部伸出一支機械臂，插進門上的六邊形凹槽中，接着在電機的帶動下，機械臂緩緩旋轉，將門鎖像螺栓一般緩緩扭出。當這些安全裝置解除，門纔像一側緩緩滑開。
「好傢伙……你跟我說這是在輻射世界線我都相信。」朝陽嘀咕道。
什麼叫專業的生存愛好者啊。
這纔是硬核生存選手！
“老實說，全面核戰爭也太誇張了……”艾洛蒂咂咂嘴，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
“誰知道呢，未雨綢繆總不會錯。”丹笑了笑，“K先生希望的是無論世界走向何方，天使們都能有一席之地。”
跨過鋼鐵大門，內部是一個規模龐大的地下設施，不過有了丹剛纔的那番介紹，現在兩人把這裡看作避難所也毫無違和感。
登上一座足以塞下七八輛汽車的庫房二層，艾洛蒂終於在一間書房樣式的屋子裡見到了K。
望着對面牆上塞滿書籍卷軸的木架，她很懷疑以那雙機器人的雙手，K究竟能不能親自翻開書頁。
“我先暫別一步。”丹很規矩的關上房門，絲毫沒有旁聽的意思。
“晚上好，艾洛蒂小姐。”K依舊坐在輪椅上，和下午時的模樣沒有任何區別，“左手邊有熱水、茶葉和咖啡機，臺子上有甜點，你可以自取。”
“謝謝。”艾洛蒂並沒有取食物，而是直接在他對面坐下，“您應該不吃這些東西吧？”
“沒錯，這都是專門爲你準備的。”K毫不掩飾道，“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浪費，之後會有人收走它們，帶到地上去供人享用。”
艾洛蒂沉默片刻，隨後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本以爲，您是一位家庭和睦的前輩，住在一個帶大院子的郊野房屋中，而天使們的聚會更像是朋友間的聚餐，大家坐在院子裡一邊吃着燒烤一邊閒聊。”
“我讓你失望了？”
“也不能說失望……就是有點不知所措。加上那些怪物的出現，還有蒂芙尼死去的消息……我沒想到聚會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K坦然說道，“也許你想在更輕鬆的環境下向我訴說你這些年的經歷、成長、挫折與成功，而非像彙報一樣冷冰冰的講述一切，更何況面對的還是非肉體之軀的我。”
“我……”艾洛蒂張開口，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因爲她發現，對方完全切中了她的心裡話，想要否認都無從說起。
“沒關係，這是人之常情。但我必須得說，你的想法很難實現。沒有十分嚴重的危機或者其他充足的理由，我是不會呼喚各位前來的。”K緩緩搖頭，“事實上這樣的聚會，對我來說還是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
“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巧的是，它也跟惡魔傳聞有關。”K沒有細說下去，“那麼……你想告訴我哪些事情呢？無論如何，我都把你們視爲孩子，所以請不要有任何顧慮。”
艾洛蒂猶豫片刻，“您會爲我保密嗎？”
“如果你不想和其他天使分享，我可以爲你保守秘密。”
她深吸一口氣，“我……遇上了一位惡魔。”
“哦？”K的聲音似乎有了些波動，“他傷害你了嗎？”
“沒有。情況其實正好相反，我差點傷到了他。不過萬幸的是，最終我們兩人都沒有受到傷害。”
K忽然沉默下來。
在樹林裡旁觀的朝陽也有些緊張，他倒不怎麼擔心自己，而是擔心K會突然翻臉。艾洛蒂現在身處地底，要是真跟天使鬧翻了，逃離時可能會遇上不小麻煩。
這次沉默足足持續了三分鐘。
就連艾洛蒂也忍不住試探道，“K先生？”
後者這才如夢初醒般開口，“抱歉，這個消息涉及太多問題，我不得不全面思考，才能做出合理判斷。也就是說，你跟惡魔並沒有成爲敵人，反倒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和解？能告訴我詳細的過程和你這麼做的理由嗎？”
艾洛蒂稍稍鬆了口氣，一旦涉及理由，就說明K不是那種執意於天使守則的人——哪怕這本守則是由本人親自撰寫。
“我是在一次打擊販賣違禁藥品的行動中偶然發現了他的蹤跡……”她開始緩緩講述自己的經歷，只是全程隱瞞了樂園遊戲與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朝陽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被改編成了平平無奇的好人好事——不過惡魔沒有到處害人，反倒在做好事這一點上，就足夠驚世駭俗了。
“最後他幫助我一起摧毀了當地黑幫，也讓國際通緝犯落入法網。我的能力可以頻繁使用，也是因爲惡魔之血的關係。”艾洛蒂最後總結道，“我和他現在的關係更像是搭檔，而非天生的死敵。所以來這兒之前，我心中也一直有一個疑問，天使守則上的內容會不會存在錯誤？”
“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那麼這個疑問的回答是‘是的’。”
令兩人意外的是，K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接話道，“守則也好，我的教導也好，都是我個人的人生經驗，並不能代表真理。我獲得這些知識的途徑，也無外乎受人引導跟自身實踐這兩條。”
“您見過真正的惡魔嗎？”艾洛蒂忍不住問道。
“是的，見過兩位。一位試圖在中東引發戰亂，被天使剿滅。另一位混入了歐洲軍方高層，我們決定刺殺，但最終功虧一簣。他逃離了這個世界，永遠也無法歸來。”
K平靜的敘說如同一顆扔進池塘中心的石子，在艾洛蒂和朝陽心中都激起了不小的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