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哭的可傷心了，哄都不好哄的那種。
事實上就連於生自己，看着四個66.6cm的艾琳站成一排也忍不住有點同情——雖然同情之餘還有點繃不住，但萬幸啊，在一番艱難努力之下，他好歹繃住了表情。
“爲啥啊！爲啥啊！！爲-啥-啊——”
小人偶站在鍊金平臺上發出了靈魂質問（四聲道的），她這一刻的怨氣再加上猩紅着眼睛的人偶形象，屬於是扔到恐怖片裡能追着主角團連砍六季還能捎帶番外十二集，在最後一集還要從電視機裡爬出來的那種等級，連胡狸都下意識地往於生身後躲了躲，然後從於生胳膊後面探出個腦袋來，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你節哀啊……”
艾琳一聽這句話，更哀了。
然後又過了好一會，在於生跟胡狸一塊的安撫之下，這倒黴的小人偶才終於平靜下來一點——哭倒是不哭了，改成在平臺邊緣背朝外蹲了個自閉圈，四個身體一塊低着腦袋擱那懷疑人生。
於生在旁邊無奈地看着這一幕，心裡不禁有點感慨：還真別說，新增一個身體之後她這個自閉圈比之前蹲得可整齊多了……
但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接着又自閉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那個剛剛造出來的艾琳Pro max（或許可以簡稱爲Pro艾琳）才終於擡起頭來，一聲嘆息：“所以到底是爲什麼呢？這次的步驟總不可能出錯了纔對……材料已經用上了最頂級的，特勤局的存貨不可能有假冒僞劣……鍊金術是我親自畫的，一個符號都沒錯……身體塑形我親自盯着，從骨架到填充的過程也一切正常……這怎麼還能縮回去的……”
於生在旁邊看着小人偶念念叨叨，好幾次想開口都沒找到機會，過了半天，他才終於醞釀好了感情，把心一橫上前一步下定決心：“咳咳，那什麼，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現在這情況跟某個最關鍵的材料有關係？”
艾琳擡頭直勾勾地看着於生的眼睛。
於生被那雙猩紅的眸子盯得有點心虛，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咽回去也不是個事，他乾脆一攤手：“會不會跟我的血有關？比如是因爲我在第一次給你塑形的時候就搞錯了比例尺，然後這個錯誤就跟你綁定了，導致在你後續的每一具身體中都留下了個……怎麼形容好呢，祖傳bug？”
說完這句話他便再次把心一橫，站那不閃不避地等着艾琳的反應，已經做好了被四個人偶一塊撲上來啃一腦袋牙印的心理準備。
結果等了半天，一個人偶都沒撲上來。
於生：“……艾琳？”
“你以爲我沒懷疑過啊！”Pro艾琳插着腰瞪着眼睛，“從第三個身體不對勁的時候我就懷疑過啊！”
於生：“……額，那你……”
“所以剛纔我纔要親自控制注靈儀式以及監督軀殼塑造的過程啊！”艾琳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小小的臉上盪漾着大大的悲哀，“而且這次靈魂鑽入新軀殼的時候我還專門留了一份感知以及三個旁觀視角確認整個過程，就是想搞明白到底是哪一瞬間出的問題……”
於生一聽到這就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但沒敢直接下結論，而是謹慎地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艾琳腦袋耷拉下來：“是在我的靈魂鑽進去之後開始出問題的。”
於生沒吭聲，情況跟他猜測的差不多。
Pro艾琳走到鍊金臺邊緣坐了下來，倆手肘撐着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生也走了過去，跟Pro艾琳並排坐着。
“所以，問題出在你的靈魂上？”
“大概，”艾琳嘆了口氣，“但還是那句話……爲什麼呢？我真的感覺不出來，我感覺……感覺一直很好，我……”
於生沒說話，只是忽然伸手把不遠處正揹着畫框的艾琳一號機給拎了過來，把那幅油畫從小人偶背上取下，放在面前認真看着。
油畫中的座椅與玩具熊一如既往。
人偶不在畫中，但人偶從未離開。
“那問題只能是出在這兒了，”片刻沉默之後，於生晃了晃手裡的油畫，“其實我一直都這麼懷疑的，只是怕你難過，就沒提……”
他話剛說到一半，就聽到身旁的小人偶嘀嘀咕咕着開口了：“如果真獲得了自由，又怎麼還會需要始終揹着一個牢房呢？”
“額，我還以爲你沒想過……”
“我只是記性不太好，我又不傻，”艾琳擡頭給了於生個白眼，“而且想明白這個又能怎樣呢？我又解除不了這玩意兒……能揹着它到處跑已經比以前強多了，更何況現在還有了好幾個不用總是揹着油畫到處跑的身體，雖然每個都只有這麼高。”
她伸出胳膊，在平臺邊緣照着地面比劃了一個高度，一臉無奈。
於生伸手把小人偶的手又往下壓了一點。
“做人要誠實。”
“你TM是人啊！我都傷心成這樣了！”
於生一看艾琳那張牙舞爪要咬人的模樣，就知道這小東西是沒事了。
胡狸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她雖然不懂鍊金術方面的事情，但她很聰明，這時候已經聽明白於生跟艾琳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便在於生另一側坐下，若有所思地開口道：“所以，你們懷疑是因爲艾琳的一部分靈魂還被封在這畫裡，才導致她新造出來的軀體總有缺陷，對吧？”
“對啊，”艾琳擡起眼皮看了胡狸一眼，“你有什麼辦法？”
“我不懂這個什麼‘鍊金術’，也不太明白‘愛麗絲人偶’是怎麼回事，”胡狸老老實實地答道，“但如果是一半靈魂都被封在畫裡，你平常感覺不出來嗎？就……用我老家的話說，元神都被劈開禁錮了，不是應該很難受嗎？但你說你沒感覺……”
“我是沒感覺啊，”小人偶很無奈，“從種種現狀看，我應該確實還有一部分靈魂被封印着，最起碼現在我能在外面活動的這部分靈魂肯定是缺損的，但從我個人角度……我就是感覺好得很啊。”
於生想了想：“……畫裡那半拉靈魂憋的時間太長壞死了？”
“那TM是靈魂！不是末梢神經！”Pro艾琳跳起來給了於生胳膊一頭槌，“你才壞死！你半個腦袋都壞死啦！”
於生手忙腳亂地摁住了這個小東西，然後把那幅油畫又掛在了艾琳一號機的背上，輕輕呼了口氣之後從鍊金臺旁站了起來。
“總之不管怎麼說吧，你這個軀殼問題好像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說着，目光便落在了小人偶身上，“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還要再捏個新身體出來觀察觀察情況嗎？反正材料還剩下不少呢……”
“不捏了不捏了，”小人偶一聽連連擺手，“捏這一個給我累夠嗆，下次哪怕造新身體我也不弄這麼複雜的注靈儀式了，現在頭昏腦漲的。”
“那行吧，就先把剩下的材料收拾收拾，下次你再想弄新身體了再說。”於生點點頭，便招呼着胡狸把鍊金臺上剩下的蠟燭香料精油什麼的再收拾起來，接着他的視線便又一次落在了Pro艾琳身上，表情中若有所思。
小人偶頓時被他這眼神看得渾身彆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又，又怎麼了？”
“你現在這具身體用起來感覺咋樣？”
“啊，什麼感覺咋樣？”艾琳一下子有點懵，“就，挺好的啊，活動挺靈活的，畢竟是新造的。”
“我是說，好歹用了那麼多高級材料，還用了頂配的鍊金術式，還有我好不容易跟網上視頻裡學的熔鍊之法——你這身體怎麼看都是字面意義上的Pro max版本，跟平常的軀殼比起來不得有點區別？”於生一臉研究精神，“雖然尺寸沒啥變化……好歹也該有倆金色詞條紅色後綴閃光特性之類的加成唄？總不能唯一的特點就是貴吧……”
“是，是哦？”
艾琳歪了歪腦袋，好像感覺於生說的也有道理，便跳到地上原地蹦了蹦，又跟個小火箭一樣在鍊金臺旁邊繞着跑了兩圈，大概是在測試這具身體的敏捷速度之類，最後她又來到於生腳邊，跨步沉腰擺了個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架勢，接着氣沉丹田一出拳：“嘿呀——”
她就一拳頭打在了於生的小腿骨上。
現場安靜了兩秒鐘，小人偶猶猶豫豫地擡頭看着於生：“疼，疼嗎？”
於生：“……還行。”
“我疼！！”艾琳嗷一嗓子就跳了起來，抱着拳頭在地上連躥帶蹦，“疼疼疼疼！於生你這腿是TM人腿啊！我上次跑快了撞在水泥牆上都沒這個硬啊！”
於生：“……”
他還能說啥呢？接着哄唄。
好不容易把小人偶安撫下來，他無奈地開導着這傢伙：“我覺得你沒必要非得強求什麼正面戰鬥力啊身體素質啊這些，畢竟咱條件（66.6cm）在這兒擺着是吧，你非得跟那個腿長就有將近一米二的C型扣打近戰那就沒意思了，人家踹你一腳你都得扭頭跑半天……鬆嘴，別咬，鬆，鬆開！”
艾琳瞪着猩紅的眼睛：“有你這麼勸人的嗎？！”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是個智力英雄……對，智力，咱們是玩技能的，”於生揉着被咬了一口的小腿肚子，尷尬地跟小人偶解釋，“咱看看技能呢？你把你平常用的絲線放出來看看。”
“絲線能有什麼變化，這都是人偶之祖直接賜福下來的，”艾琳（Pro版）嘟嘟囔囔着，但還是按於生說的擡起手，朝着沒人的地方彈了彈手指，“這種屬於是每個人偶的天賦能力，又不會隨着更換軀殼就……”
一道刺眼的藍色光束“嗡”一聲從她手中彈出，把此前於生爲了佈置鍊金場地而臨時升起的厚重石牆直接切了個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