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走出醉紅樓,還是這條街道,還是這些人流,依舊有充滿厭惡的目光投遞過來,但她卻覺得呼吸沒有那麼壓抑了。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穿越之前的日子過得那麼舒坦,是因爲當時老天爺都沒瞧得起她,覺得連磨練她的必要都沒有。
與其相反,現在她的日子過得這麼難熬,是因爲老天爺覺得她是一個可塑之才,必須磨練,必須打造好。
她絕對不能倒下。不能讓老天爺失望,不能讓自己失望。
她是誰啊?她可是白依依啊。
她是名震京城的“白蓮花”,她是將軍的女兒,丞相爺的侄女兒,皇上的兒媳婦。
這些身份名頭這麼牛掰,她要是就此被賊人打倒。豈不是太丟面兒了嗎?
老天爺已經給了她很好的身份背景以及絕佳的磨練機會,挑戰就在面前,只問她敢不敢接戰?
當然幹,白依依生來就不是吃素的。管你是褚如煙還是司馬將軍,只要是壞人,她統統都要消滅掉。
身爲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女戰士,她白依依必須聲張正義,斬妖除魔,順帶找到愛情。
即使她錯過了五公子,得不到蘇晟的心,在感情這條路上走了無盡彎路,也會相信前面有更好的風景等着她。
如果一蹶不振,纔是等同於親手斬斷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惡勢力,她白依依來了!
依依嘴角上翹,頓時覺得陰霾一掃而光,心裡充滿了無數雞血與正能量。
“嘩啦”。
一盆髒水從樓上澆了下來,從頭到腳,把白依依澆了個透。
“你大爺。你特麼給我滾下來。”白依依擡頭破口大罵,心道哪個缺德的又要在這裡聲張正義?
可是她罵了半天,卻看窗戶那兒沒人。
心中暗道倒黴,被人潑了髒水還遇見個沒膽子承認的貨。擡腿要走,卻見那門口走出來一個人,細瞧才發覺是陳子言。
“王妃娘娘,實在對不住,剛纔沒瞧見樓下有您在,一時失手,讓您受驚了。我這特意跑下來取了乾布巾,您擦擦吧。”陳子言一臉愧疚,止不住地點頭哈腰,讓依依一時間不好意思再怪罪他什麼。
“算了,沒事兒。你下次別站在樓上往下潑髒水,這要是潑到個脾氣大的,歲數大的,還能讓你消停了?”依依拿那毛巾在臉上使勁兒蹭了一把,發現擦不乾淨。
於是作罷,決定一會回王府裡洗個澡。
“王妃教訓的是,下次子言一定注意,絕對不再做這種錯事。王妃怎麼獨自在街上,三王爺沒陪同您一塊來嗎?”陳子言朝着四處望了一圈,沒看到蘇晟的影蹤。
依依看陳子言的表情覺得奇怪,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父親入獄的消息嗎?爲什麼一臉鎮定,似乎沒聽到過一樣?
如果他知道的話,要不然應該躲得自己遠遠的,要不然則是對自己表示慰問同情,現在這算什麼?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你沒聽說我家出事兒了嗎?”依依挑眉詢問陳子言道。
陳子言拽着袖子猶豫道:“出事兒?子言愚鈍,還請王妃娘娘言明。”
“我爹昨日入獄了,以叛國之名,你不知道?”說這話時,白依依一點沒顧忌,反正滿大街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告示貼的滿天飛,誰現在不認識她啊。
“啊?竟然還有這等事?子言不知。但子言相信,白將軍一定是被奸人所害。蒙受了不白之冤。”陳子言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那表情嚴肅得好像真正被關進死牢的人不是白將軍,而是他的父親一樣。
依依覺得這事兒似乎不大對勁,據她所知,陳子言跟自己的爹沒見過幾面。更談不上熟識。現如今她爹是老齊過街,人人喊打,這陳子言憑什麼開口就說相信她父親是被冤枉的?
關她爹進死牢的人是當朝皇上,現在開口說她爹是冤枉的,就代表着跟皇上作對,這是要送命的罪名。
陳子言有這麼仗義?她不信。
“王妃娘娘。那您可想過用什麼樣的辦法找出陷害白將軍的賊人嗎?”陳子言忽而開口這樣詢問道。
依依忽然一捂肚子,表情痛苦道:“完蛋了,我月事來了,不能跟你說了,我得趕回去換衣裳。”
陳子言臉上的表情一滯,嘴脣動動吐不出半個字來。
依依捂着肚子飛奔了半條街,從醉紅樓到私宅的路她是記得的,從私宅到王府的路她也認識。
雖說這醉紅樓到王府之間可能有近道,可爲了避免出錯,也防止問路的時候被人故意亂指路,她還是選擇了這個雖然笨,卻最爲穩妥的方式。
先跑到私宅。再從私宅門口走回三王府。
這個路線是可以確定的,不會出現任何錯誤。
依依點頭,心中暗笑自己聰明。
她當然沒來月事了,哪家的姑娘生理期來了會滿大街的亂喊亂叫啊?
依依只是意識到了陳子言身上有鬼,他沒準就跟司馬將軍是一夥的。滿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她爹入死牢的事兒,陳子言這“京城四公子”難道會不知道?
沒有別的可能。只是單純裝傻罷了。
而且,縱使他是真的不知道,那爲什麼在得知了這一消息後,陳子言要馬上表態,聲明他跟自己是一夥的,還馬上詢問自己救出白將軍的作戰計劃?
這件事只有一種可能性。陳子言就是司馬老賊派過來的間諜,打聽自己的消息來了。
如果一旦陳子言從自己口中套出消息,司馬老賊就會針對性的有所防備,讓她不光救不出她爹,還很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不對,不只有自己的命,還有蘇晟的命。
自己是他的王妃,一旦孃家出事,揹負叛國之名,那司馬老賊一定會想辦法證明蘇晟想要篡位謀反,這樣的戲碼又不是沒演過。
依依笑,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聰明過一會。
隱藏得這麼深的支線劇情竟然也被她看穿了。是不是接下來就可以直接去單挑司馬老賊這個終極大boss了?
不過看陳子言平日裡跟司馬光的關係不過泛泛之交,算不得交心,那爲什麼陳子言要替司馬老賊賣命,做他的細作?
依依覺得現在還真不是跟蘇晟絕交,說什麼自己被背叛和戴綠帽子的時候。
如果要挑戰終極大boss,她身後必須有一個支持者。
這個支持者需要有錢,有權,理解她的處境,不會站在司馬老賊一方出賣自己,而且還要了解朝廷中的各位臣子之間的內幕關係與小道消息。
很顯然,蘇晟全部符合。
當然了,五公子可能比蘇晟更符合。但問題是,他不在啊,自己又找不到他。
也許這就是命吧,在她最最需要五公子幫她一把的時候,她不在。
而在五公子給了他們彼此之間一個機會的時候,她選擇了拒絕。
這麼想着。依依已經走到了私宅的大門口。
望着大門緊閉,門內有桃枝穿牆而過,繞到了牆外來。
她猶豫了一會,手都貼在了大門上,卻依舊沒有將其敲響。
古有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今日她白依依便也別回去了吧。
這門裡有她跟五公子的全部回憶,還有她少女懷春的全部故事,現在進去了,也沒時間懷念。
走吧,去辦她應該做的正經事兒,別在這地方耽誤時間。
當她處理好一切的時候,便可以搬回這裡。好好過她的悠閒日子。
一枝桃花出牆來,她也想爬牆來着,若不是她爹出事了的話。
趕回到王府,發現喜兒蹲在門口哭成個淚人兒,眼睛腫的像是桃子,活生生嚇了她一跳。
“你這是幹嘛?自從我走後。你一直蹲在這兒哭喪是嗎?”依依說話沒好氣兒,跟這丫頭說了八百遍,別哭,別哭,怎麼就是聽不懂呢?
哭的人心煩意亂,一聽她哭,自己都總是忍不住。
這就是典型的負能量,她要深度排斥的負能量。
“小姐,奴婢見您一直沒回來,怕您想不開。您現在既然平安回來了,奴婢就不哭了。不對,小姐,您這身上又是怎麼了?又有人欺負你了?”喜兒聞着依依身上衣服散發出來的陣陣腥臭之氣,一臉擔憂。
“我現在跟你聲明兩點:第一,沒人欺負我,也沒人敢欺負我;第二,我不會死。如果說我真的有朝一日必須死,那麼我選擇老死。你聽懂了沒有?如果聽懂了。就洗臉去,我找蘇晟還有事兒。”依依發現自己叫蘇晟的大名已經叫慣了,真讓她改口再叫蘇晟“三王爺”,她還一時間改不過來。
反正蘇晟最近理虧,也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若是按照以前,保不齊自己又要捱揍。
“小姐。王爺在書房。”喜兒剛轉身要走,卻又怕自家小姐找不到地方,於是提醒道。
“知道了”,依依跑去了書房。
剛一進門,卻發現這屋內很像是早上畫面的歷史重演。
蘇晟正捧着不知道什麼書信琢磨着,褚如煙慈眉善目地站在蘇晟身旁,爲他研磨。
依依再一次使勁兒敲門,提高了音量道:“褚妹妹,麻煩你退下,我有話跟王爺說。”
“你叫我什麼?”褚如煙面對着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愣了一下,手中的墨汁濺在了指頭上。
“妹妹啊,你不是說爲了愛情,甘心做小嘛?怎麼着,又要變卦?告訴你,沒有用,只要我白依依活着,我就是蘇晟的大老婆。很抱歉。你懷孕的時間晚了一步,要是再早那麼一點點,可能你就是三王妃了。好了,我已經解答了你的困惑,快回屋安心養胎吧,別動了胎氣,傷到我兒子。”依依笑眯眯的望着褚如煙。
褚如煙沒聽明白她的話,“什麼叫‘你兒子’?”
“這你還不懂嗎?就是字面意思啊。你生了孩子,就是未來的世子。可是未來的世子怎麼能由一個庶妃養大呢?肯定要我這個正妃養啊。他出生長大以後,得跟我叫娘,管你叫二孃。領出門去,得說是我兒子,不能說是你兒子,否則別人會瞧不起他,別的小朋友會對他扔石頭的。換句話說,爲了你兒子的未來前程着想,他不過是借了你的肚子,實際上你就是在幫我生孩子。這麼一琢磨,真是辛苦褚妹妹了呢。”
依依皮笑肉不笑,她是誰?她可是名震京城的“白蓮花”,怎麼可能被褚如煙這個女人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