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新的衣裙,她便又將牀上散落的衣物穿在身上,頭髮就這麼披散在腦後。
心思都亂成了一團,哪還有心思顧得上自己這打扮是不是端莊?
她低着腦袋快走幾步,只盼着五公子千萬不要發現她纔好,不然兩人見面了也尷尬,不如不見。
哪知道,依依這剛踏出門去,便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五公子,“咚”的一下,直叫她眼冒金星。
依依踉蹌了幾步,最終還是被五公子扶着才站穩,待清醒過來,她連忙退回屋子,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早啊”。她乾笑着跟五公子打招呼,儘可能的當成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其實她昨晚上是真的以爲那個人是蘇晟,並且身在夢中啊,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看錯,難道是思念成疾?
所以。爲了避免一些尷尬的對話出現,她便當成不知道這件事好了,反正半夢半醒,又沒真的發生什麼,誰會當真?
“你要去哪兒?”五公子一眼便看透了依依的心思,不給她半點躲藏的餘地。
“我沒有要出去啊,早上起來便覺得悶,站在門口透透氣。”依依眯着眼睛笑,眼神四處躲避,就是不敢看五公子的眼睛。
五公子點了點頭,一副了悟的模樣,然後又詢問依依道:“那你爲何看到我,便不出去透氣了?”
“因爲看到你,就不悶了,不需要出去透氣了。”說來也巧。這話剛說出口,依依便不小心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疼的她“啊”的一聲,一個勁兒張着嘴巴,倒吸涼氣。
“看吧,你這謊話說的自己都聽不下去。別說話了,舌頭是活肉,長好也容易,乖乖待在屋子裡養病好了。等會我命人去給你熬些米湯,你這舌頭破了,也吃不了什麼了。”五公子捏着她的下巴,看她伸出的舌頭不過破了一塊皮,心道也沒大事。
知道這丫頭惜命,故而如此安慰她道。
一聽五公子不讓自己出門,白依依可是真的急了。
“不行,我得出門,我還有事兒要辦呢。”她說這話的時候舌頭不敢使勁兒,嘴巴張合都不到位,多少聽着漏風。
還好,依依這番話,五公子是都聽懂了。
“你有什麼事兒要辦?你那麼惜命,現如今穩穩當當保住你這條小命就是頭等大事。你可知道,現在滿城都貼滿了通緝你的公告,你這張臉,已經讓官兵恨不得刻在老百姓的腦門上,就爲了能夠一眼認出你。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想回去找他?”五公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語調略低沉,讓依依覺得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壓抑。
“誰?”依依被五公子盯得有點緊張,結果忘記了剛纔舌尖被自己咬破的事情。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嘴脣,結果現在更疼了。
自作自受,欲哭無淚。
“蘇晟!”
五公子見依依裝傻,心裡頓時更覺得不是滋味,繼而又道:“你可知道今日這通緝你的告示都是誰命人貼出來的?”
依依點頭。“自然是刑部嘛。昨天晚上我從牢房裡跑出來,我知道這叫越獄,肯定是要被通緝,這事兒我有心理準備。”
她想着,只要她出門的時候坐在馬車上。也不會有人真的來搜車吧。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誰能想得到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大街上走呢?
“刑部沒有權利擅做主張,能夠在京中滿城貼通緝告示的人,只有皇上。現如今皇上駕崩,最可能繼承正統的人便是蘇晟。所以依依,一直在通緝你的人,就是這個讓你心心念念,寢食難安的蘇晟。”頭一遭,五公子吼了依依。他希望依依能夠清醒一點,別以爲世上真的有那麼多癡情男人。
卻不料,依依想也不想,直接否定道:“不可能是蘇晟,他昨天還去朝堂上幫我求情了呢。若是他不信任我。怎麼可能冒着生命危險去救我?這次一定是刑部擅自做主下的通緝文書。你不知道,昨天就因爲我舉報了司馬老賊,所以刑部尚書陳大人肯定特別恨我。陳子言是司馬老賊的眼線,陳大人跟司馬老賊也是一路人,他不抓我抓誰?”
當陳大人遇上了蘇晟。就再也不是包青天,所有的過錯好像都是他的,蘇晟不會有錯。
依依的眼神特別篤定,自從昨日朝堂上蘇晟上演了那出“英雄救美”,她就覺得自己更愛他了。
“我該說你什麼好?”五公子氣得直嘆氣。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些通緝告示真的是刑部的人貼出來的,跟蘇晟沒有任何關係。那麼,如果蘇晟真的念及你們之間的夫妻情分,在知道了通緝你這件事情,他怎麼可能會不出面阻攔。放任刑部做出這種事來?依依,你想過麼,也許蘇晟至始至終從未相信過你,不過是你一廂情願認爲他在對你好。”五公子的表情很是嚴肅,並沒有在跟依依說笑。
他的話跟鳳如仙的話是完全相反的內容,鳳如仙總是在說五公子欺騙自己,那份感情並不是真實的。她應該相信蘇晟,因爲蘇晟是真的愛她。
可現如今五公子又說蘇晟從未信任過她,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那麼,她又該相信誰?
遵從內心。
拋硬幣吧。當硬幣拋到天上的那一刻,她便會知道答案到底是什麼。
“五公子,你身上有錢嗎?借給我用用。”依依忽然話鋒一轉,伸出手指向五公子勾了勾。
五公子一愣,剛纔依依不是還惦記着跑出去找蘇晟麼。怎麼這會兒功夫又忽然改變語氣,要起錢來了?
但他並沒多問什麼,便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元寶遞給依依。
“你們有錢人都是這樣帶銀子的嗎?我只是想借一枚銅板,不要這麼多。”元寶要怎麼看正反面啊,誰能教教她?
“必須是銅板嗎?”這倒是讓五公子有點爲難,畢竟他身上從來不帶銅板,府上怕是也很少有。
這年頭一個銅板,只怕連碗粥都買不來,她要來又能夠做什麼?
依依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能夠作爲替代銅板的工具。
於是道:“是。只能是銅板。”
五公子二話沒說轉身就出去幫依依找銅板了,臨走前還憂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心道她不會是趁機支走自己,只爲了逃跑出府吧?
這麼想着,五公子連忙加快了步伐。趕去找管家要銅板,只爲了快去快回。
第一次,他爲了一個女人,擔憂成這個樣子。
好也掛懷,壞也掛懷,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繫着自己的情愫,整個人都要淪陷在這情分裡了。
依依壓根就沒打算逃跑,她知道五公子府上一定戒備森嚴,他若不想讓自己溜出去,她跑也跑不掉。
但是五公子剛纔的那番話,還是讓她耿耿於懷。
這些話如若是鳳如仙說出來的,她肯定信都不信,一定要說:“你肯定就是嫉妒人家蘇晟,模樣比你好。地位比你高,銀子還比你多,所以纔講人家的壞話。要不然你就是暗戀我,心裡頭把蘇晟當情敵,所以才這麼說人家。”
可是這些話她能對鳳如仙講。對五公子她可講不着。
五公子的模樣不比蘇晟差,地位也不比蘇晟低,銀子還比蘇晟多。
最最關鍵的是,五公子並沒有暗戀她,人家正大光明的爭取過了,表白過了,遭到拒絕還不記仇,還救她的命。
這便讓依依覺得更爲難了,五公子那麼好,他不會亂講蘇晟的壞話,若萬一他說的都是真相呢?
可她心底裡,總是有一個聲音輕輕地說:不,你該相信他愛你,如同你愛他一般。
這會功夫,五公子已經找來了銅板。遞到依依手裡。
見她還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他暗自鬆了一口氣。
“你是要用這銅板做什麼?”他語調裡還有那麼一絲好奇,想知道依依到底能用這一枚銅板做什麼事情。
“我們家鄉有個習俗,當你心裡搖擺不定,不知道該做什麼主意的時候,你就可以找一枚銅板扔上天,帶年份的一面代表一個答案,而另一面什麼都沒有的則代表另一個答案。然後等到銅板落下,你就會知道,上天給的答案是什麼。同時,你自己的心意,也會在拋出銅板的那一刻,全部明瞭。”
依依這麼解釋着,腦海中想着,有年份的一面代表着她應該相信鳳如仙的話,什麼都沒有的那一面則代表着她應該相信五公子的話。
然後,她把銅板使勁兒彈了起來,等待着腦海中閃出來的那個念頭。
可是當銅板彈起來的那一剎那,依依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念頭也沒有。
銅板落地,轉了幾圈,滾到了桌子角落處去。
依依連忙追着那銅板跑了過去,彎下腰去查看答案。
可狗血又巧合的是,那銅板正好立在桌腳,沒有正反。
她長嘆了一口氣,天要亡我啊。
“依依,你的家鄉不就是京城嗎?京城何時有過這個習俗?”五公子望着她奇怪的舉動,倍感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