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的雞腿,最後還是滾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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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等人落座後沒多大會功夫,太監總管卓崇德傾身詢問了皇帝幾句,只見皇帝樑越微微點了點頭,卓崇德得了令,甩了甩拂塵,轉回身子,走下漢白玉臺階,側臉對站在玉階下的小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小太監邊聽邊哈腰,領命出去了。
小太監剛剛出去,就見卓崇德拍了拍手,管絃之聲頓起,與此同時,數名美貌舞姬從左右兩邊側門翩躚而來,步履輕盈,水袖招搖。手託精美金銀食器的宮女也魚貫而入,不多時便已上滿了一桌菜。
皇帝看着交錯坐着的文武,笑眯眯地捋着鬍鬚,顯是興致十分高。
趁着還沒開席,樑少恆站起身仰起帶着些稚氣的臉衝他父皇一抱拳:“兒臣恭祝父皇龍體安康,祝我大梁萬世永昌!”
皇帝聽罷甚是開懷,滿臉帶笑看了看鬼靈精小兒子,笑問:“恆兒,嘴這麼甜,莫不是又想父皇賞你什麼吧?”
樑少恆一撅小嘴,滿臉委屈:“父皇說的哪裡話,兒臣今日可不是爲了討賞的,真真希望父皇聖體安康。唯有如此,我大梁方能在父皇的治理下舉國太平,蒸蒸日上,兒臣與各位兄長也好多儘儘孝,爲國出力。”
“恆兒長大了,懂事了啊,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不錯,不錯。”
“父皇過獎了,兒臣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皇帝捋着鬍子,臉上笑意更濃。
“皇上……”
十一皇子的生母雲妃也站了起來,正開口說了個稱呼,後文便被皇后下手邊那一席的絕美女子生生蓋過了,“恭喜皇上生了如此佳兒,臣妾瞅着小十一是越大越長進的,小小年紀便是如此地聰明伶俐,真真可人疼,再過幾年,估計才學都超過老五啦。”美婦人秋水似的目光在皇帝,雲妃和十一皇子身上飛快地溜了一轉,纖纖玉手扯着一方絲絹,掩脣輕笑,“對了,臣妾看着小十一喜歡騎馬,前陣子吳子敬正好送了臣妾一匹百越川,臣妾也不怎麼騎馬的,乾脆就送了小十一吧,皇上,您看好麼?”
“如此甚好,愛妃此言,正合朕意。”皇帝呵呵笑着,擺了擺手,示意樑少恆和雲妃坐下,擡眼四望,舉杯道,“衆卿不必拘禮,趁此良成吉日,君臣歡暢,定要痛飲三百杯!”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底下一衆文武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自此宴席纔算正式開始。
蘇思曼看着眼前滿桌的佳餚,胃口大開,也顧不得形象,擼了擼袖子,甩開腮幫子就吃起來。立在一旁侍奉的碧璽看她這副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偷偷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哪知蘇思曼吃得專心,絲毫沒分心,連擡頭都沒擡一下,更別說看她對眼色了,只能捏着手裡的絹子,乾站着。
席間君臣笑談不絕,祝酒聲聲,歌舞燕燕,果真是一派鐘鳴鼎食的氣象。蘇思曼吃的很哈皮,對周遭的熱鬧是聽而不聞,低頭專心致志雙手並用對付那隻巨大的烤雞腿。正當她全神貫注時,冷不防手臂被人捅了捅,一個手抖,雞腿就從手裡鬆脫了。蘇思曼不及多想,那雙沾滿油膩的白手迅速轉移陣地——從嘴邊移到了膝蓋邊,抓起裙子下襬一扯,只見那質地優良的綢緞裙子立時發揮了其他作用——圍裙的作用,幸得她眼疾手快,那雞腿結結實實掉在“圍裙”上,總算是避免了跟大地的親密接觸。
蘇思曼不禁大有怨言,轉頭瞪了始作俑者碧璽一眼,剛瞪完,就發現碧璽臉色不對,看來很是焦急,正自納悶,就聽一個充滿慈愛的聲音飄入耳中。
“太子妃,嫁過來這幾個月,飲食起居都還習慣吧?”
擡頭一瞧,正見皇太后微笑地看着自己。
“習慣,很習慣。謝皇祖母掛念。”蘇思曼顧不得將雞腿從“圍裙”裡解救出來,趕忙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回答。
“那就好啊,哀家還怕你在這宮裡住不習慣呢。有些日子沒見着你了,怎麼好似比從前清減了不少?”
聽太后這口氣,倒好像有幾分心疼責備呢。蘇思曼心裡一暖,趕忙鬆了抓裙襬的手,站起身回道:“許是最近太熱,所以便瘦了些吧,過不了多久等天氣涼下來,自然又恢復了。”
說完這話才發現,自己花了大力氣好不容易“解救”的雞腿,還是撲棱棱掉地上去了,還圓潤無比地滾了幾圈纔在桌子腳下停住。蘇思曼瞅着沾了一塊油漬的裙子,又看着那隻剛剛咬了兩口的雞腿,有些懊悔,又有些不知所措。
“說來今年這天氣也真奇怪,都到團圓節了,還這麼熱。”太后似在自言自語,看到蘇思曼那副有些發傻的樣子,忙笑着衝她擺了擺手,“趕緊坐下吧,多吃些,別拘着自己了。”說着又轉臉吩咐,“卓崇德,你去給太子妃再加份菜。”
瞧瞧,太后竟然吩咐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兒給她加菜咧,真真榮寵無比啊。蘇思曼神思不禁有些飄起來,憨憨的傻笑一不留神就掛到了嘴邊,“謝皇祖母厚愛。”
皇太后和藹地笑笑,看着她的眼神滿是慈愛。
宴飲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隨後太后吩咐宮女將入選的燃燈送至殿內,看來,燃燈大會,這時候才正式拉開帷幕呢。
隨着一盞盞罩着厚紫紗的燃燈被送至殿中,厚重的紫紗下隱約有些熒熒光影。底下一衆妃嬪又開始側身低聲交頭接耳起來,都在揣測選上來的燃燈出自哪些幸運者之手。殿內頓時又熱鬧起來。
待所有燃燈被整齊擺成兩列後,皇太后吩咐宮女揭去罩着燃燈的紫紗。皇太后話音剛落,大殿中所有燭火瞬時熄滅,衆人還未來得及驚疑,就見眼前亮起了八盞各式各樣五彩斑斕的燃燈,一時間殿內五光十色,螢火輝煌,影影綽綽之中,讓人恍忽,如置身幻境。四處全是黑的,唯餘大殿中央璨若霓虹。一衆人皆徑自有些呆了,殿內靜若寒蟬,良久方傳出一聲唏噓,頓時引得滿座喝彩。
蘇思曼無需睜大眼睛便很快尋到了她那盞燃燈,在第二排最右邊,十分奪人眼球,因她那盞燈是裡面最大,也是最亮的,顏色也最是豔麗多彩,想不引人注目都難。其餘七盞燈在那盞“摩天輪”面前都相形見絀,立時顯得晦暗無光。蘇思曼心中暗暗得意,偷偷擡頭瞄了一眼皇太后,正見她也頗爲驚豔地看着那盞燈,滿臉喜色。
“沒想到宮裡這些妃嬪竟有如此手藝,簡直毫不遜色民間那些手藝人吶。”太后側臉對皇帝說道,不住地點着頭。
“母后說的是啊,連兒子都有些意外了。”皇帝也捋着鬍子點頭應和,一面低聲跟太后談論底下燃燈的樣式與亮點,“母后你看,第一排左邊第一盞燈狀如玉兔,卻是糊的紅紙,煞是喜慶,尤其是兔眼那裡的兩塊黑玉,被火光一襯,當真是格外傳神;還有那第三盞燈,外形雖不出衆,裡面的燭火卻是別出心裁……”太后頻頻點頭,顯然興致甚高,不時跟皇帝交換意見。皇后見此情形,不說話當然是不行的,也加入了討論的行列。
底下的蘇思曼有些看不明白了,初選不就是皇太后選的麼,怎麼看起來倒好像皇太后是第一次見這些燃燈。
“妹妹,那裡面可有你的燈?”蘇思曼輕輕捅了捅馮綰綰的手肘,聲音壓得極低。
“啊?”馮綰綰側頭有些疑惑地瞅着蘇思曼,似乎正瞧得出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蘇思曼有些訕訕,便也不拋磚引玉了,直奔主題:“妹妹,這些燈不是太后娘娘親自選出來的麼,怎麼我瞧着皇太后倒像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燈呢?”
馮綰綰莞爾一笑:“太后娘娘自然是第一次見着這些燃燈了,之前的初選是由幾位太妃和位份高的娘娘主持的,太后娘娘壓根就沒見過這些燈。初選之所以選在太后宮中進行,不過是爲了防止人作弊。對了,姐姐,你看到那盞燈了麼?”馮綰綰眼風一掃,目光正是落在蘇思曼那盞燈上。
蘇思曼臉上微微一紅,低眉按住馮綰綰手輕聲道:“妹妹,若是那盞燈入選,太后問及,你便說那燈是你的吧。”
聽聞此言,馮綰綰眉梢一挑,顯是十分驚訝,“如此說來,那燈……”
“噓!”蘇思曼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馮綰綰明瞭她的意思,當即閉了嘴,眼中的驚訝卻更增了一分,嫣紅的嘴脣張了張,輕吐了一句讓蘇思曼頭疼的話:“姐姐,我那盞燈也入選了呀……若是太后娘娘問及,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