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因爲皇后這邊處理得及時,倒沒再給人落下什麼話柄,但是昭貴妃有心借題發揮,自然能找着由頭。藉着那些個莫名失蹤的宮女太監向皇后發難,自然也是討不了什麼好,皇后在處理那件事時顯然早預料到這樣的局面,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自是不懼她,捏個罪名便打發了。
蘇思曼由此事,對昭貴妃也頗忌憚。向來宮中便是皇后隻手遮天的地方,昭貴妃尚能找她的不是,可見委實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自己唯有小心謹慎纔是,免得稍一個疏忽,又在不知不覺間被人利用,將自己平白推入受制於人的境地。皇宮這種地方,有時候好心也會辦壞事,你待人好吧,反倒有可能被這人反咬一口誣陷一番。可恨歸可恨,歷來卻也沒有誰能杜絕宮中這類恩將仇報之事,反而是稀鬆平常,這人心隔肚皮,哪能那麼容易看得清。
近來蘇思曼格外低調,也未表現出什麼異常,並不去四處走動,只安心看書抄抄寫寫。可能是她表現確實很輕鬆,樑少鈞倒沒往受罰這方面想,誇她字進步了不少。夫妻兩個還不時對一對對聯,練一練書法,頗得樂趣,日子過得尚算太平安逸。
樑少鈞近來明顯情緒還不錯,眉頭緊蹙的時候已是少見。蘇思曼看在眼裡,樂在心頭,卻也沒多問,料想是此番募集賑災款得力,頗得聖意,朝堂之上行事順利也就不足爲奇。春風得意馬蹄疾,不過他並非喜形於色得意忘形之輩,外人多半難以察覺,蘇思曼自是不同,她從他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就能窺出一二,這大概就是女人的細心之處。
如今安沁園又新增了一位成員,蘇思曼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去了。
冕兒雖非她親生,但是跟她卻很有緣分,很認她這個孃親,每每連奶孃都哄不住的時候,她一鬨保準奏效。
前幾日徐嬌父親徐揚加官進爵,徐母也獲封四品誥命夫人,蘇思曼便順水推舟着人向皇后提議,請徐母入宮見見小殿下。皇后暗笑不已,準。冕兒得太子妃寵愛,她待他猶如親子,呵護有加,加之孩子十分可愛,徐母見此情形自是歡喜無限。徐母這一趟入宮還得了皇后親自召見撫慰,可謂風光無限。
自此,昭貴妃的如意算盤徹底落了空。
對徐家而言,那個死去的掛名女兒,其實未嘗比小皇子重要,事實也的確如此。不得不感嘆一聲,有時候黃髮稚子甚至比大人更頂用啊,小皇子雖幼,毫不知事,卻着實是個舉足輕重的政治和情感紐帶,他的存在只會令徐家與東宮的關係更加牢固。
晚間蘇思曼正坐在梳妝檯前卸妝準備就寢,樑少鈞踱步到她身後,手搭着她雙肩,半俯着身子敲着銅鏡裡頭那光彩照人的容顏,目光炯炯。
“真是越來越美了。”他讚歎道。
蘇思曼也瞅了瞅鏡子,低眉一笑,擡頭謔道:“咦,難得見你奉承人一回,莫非,是有事相求?”目光流轉間,一雙清亮蘊滿笑意的眼就凝在他臉上。
樑少鈞掩脣乾咳一聲,倒被她說得怪不好意思,近來不時被她調笑,知她是玩笑話,雖也習慣了,可一時半會兒哪能就改了性子。他故意板着臉道:“看你想到哪裡去了,每次拿我打趣很有意思麼?”
“那當然!”蘇思曼樂不可支,放下手中的釵環,誇張地攤開手,努了努嘴,順帶還擠了擠眼,“誰叫你平時臉上老是一副萬年不變的神情,好像人家欠你錢似的。”
“……”樑少鈞無語。他一太子爺,要是天天嘻嘻哈哈的,那成何體統?捫心自問,他平時很兇煞嗎?記得上回上街的時候遇到那*的,那叫一個凶神惡煞。他平時好像沒怎麼對人兇過啊,媳婦咋能這麼說呢……
沒等他想清楚,蘇思曼笑眯眯地道:“我以前啊,很喜歡面癱臉,覺得很酷很有型,不過我現在喜歡的是在面癱臉上開發出各種有趣的表情,這個更好玩。”
“面……癱?”樑少鈞好奇地皺着眉毛,一副懇請指教的模樣。
“就你以前那樣的。”蘇思曼強忍着笑打了個哈哈。
“哪樣?”
“就是那樣啊,反正你對別人面癱沒關係,不過別對我那樣,我會生氣。”她又仔細端詳着他那夾雜着好奇和正經的俊顏,也一本正經點評道,“你現在這樣就挺好,表情豐富而真誠,嗯,看起來雖然有點呆,但總的來說很萌。”
樑少鈞徹底被蘇思曼這樣那樣繞暈了,她的話他有一半沒懂,譬如面癱啊萌啊這些,聽都沒聽過啊。樑少鈞幽深的眸子漸漸露出一絲無奈來,他意識到自己又被她捉弄了。
他直起身子,摒棄了正經神色,苦笑道:“真拿你沒辦法。”
蘇思曼衝他做了個鬼臉,這才調回身子,繼續拆頭髮。
“怎麼不叫人伺候呢?”他問。
“碧璽今天有點不適,我叫她早點休息。”
“那不是還有香兒和寶琴兩個丫頭可以使喚麼,你是太子妃,梳妝打扮自然該有人伺候着。”
“知道了,知道了。”蘇思曼暗歎,唉,樑少鈞什麼都好,就是被皇室的條條框框束縛住了,有些神經老短路,結成了死疙瘩,果然想潛移默化地改變他萬萬心急不得。
“對了,看你這幾天氣色都不錯,想是遇着了好事情,能跟我分享一下麼?”蘇思曼帶着幾分調侃地問,半正經半玩笑。
“你算是說對了,”樑少鈞拿着她的一縷髮絲繞着指間,眉宇間都是難掩的笑意,“旁的想來你也都知道了,此次募集賑災款,父皇是龍心大悅。另外還有一件,邱忠申同老五生了嫌隙,另外仲曄離也遭到老五猜疑。杏兒,這件事上,你可是功不可沒啊。”
“什麼,真的嗎?”蘇思曼倒有些詫異。
“是啊,真的。”樑少鈞笑道。
這真是無心插柳,蘇思曼只是單純想利用仲曄離神乎其神的賭技從邱忠申那裡搞點錢解燃眉之急,根本沒想那麼多,如今看來,倒成了一箭三雕。這反而叫她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