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飄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蘇思曼注意到身旁碧璽面色煞白,緊咬着下脣,神色緊張痛苦,不由納悶。再看卿染,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臉色也很慘淡。蘇思曼回味了一下卿染的話,恍然明白過來,不由皺緊了眉頭:“什麼,你哥哥受傷了?”
卿染微微點了點頭。
“傷得重不重?”蘇思曼也緊張起來。
“還好沒有生命危險,傷在左邊肋下,胳膊上也中了一劍。所幸天氣冷起來了,傷口沒那麼容易發炎化膿,這些日都不敢叫太醫來看,只有碧璽姊姊從皇甫先生那兒弄了些草藥敷着,沒那麼好得利索,不過現在傷勢也癒合得差不多了。”卿染口齒不太清楚地回答。
蘇思曼眉頭皺得死緊,不消說蠡垣肯定是被樑少軒的人所傷。看來這事惠貴人和卿染口風都很緊,碧璽就更不用說,難怪仲曄離等人都探不到蠡垣的下落。或許大家夥兒都還以爲他身在宮外某個地方,誰猜想得到他就躲在宮裡,還是“皇上”寵妃寢宮的地下室。這樣隱秘的所在,又是看似毫不相干的關係,誰能疑心到西宮這裡?如此看來,卿染非但不是草率行事,反而做得非常正確。
既然惠貴人是太子這邊的人,那就無關緊要了,蘇思曼大大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也緩了緩勁兒。
幾人繼續向西宮行去,依舊是一路默然無語,腳步也格外輕,臨近西宮了,尤其要當心可能存在的旁人的耳目。
此時已近一更,天氣又冷,宮女太監除了那當值的,哪個願意留在外頭受寒,但爲穩妥起見,蘇思曼還是決定先由卿染通報惠貴人,而她和碧璽不走大門,由碧璽帶她越牆而入。
不多時二人順利潛入了惠貴人寢宮,絲毫沒驚動外頭值夜的宮女,碧璽還點了她們的昏睡穴。
卿染點燃了蠟燭,室內光線仍有些暗,只見蓮花穿着中衣,外面披着大氅和狐裘,就站在牀前,身材顯得十分高挑。她在朦朧的燈光裡衝蘇思曼微微彎了彎嘴角,眼神很模糊。蘇思曼也回了一個笑容。
很好,傀儡皇帝今夜並未在此留宿,正好方便行事。
想是卿染都已向她道明蘇思曼的來意,所以蓮花並未囉嗦什麼,徑直掀開帳幔,指着牀下壓低了聲音道:“就在這下面。”
蘇思曼走近牀邊,側首看了碧璽一眼,示意她留在上面。
蓮花復又低聲道:“我帶太子妃下去吧。”說着從卿染手上接過火摺子吹了口氣,點了燭臺上半截短蠟,一矮身鑽入了牀底。
蘇思曼也緊隨其後下來。
就看見蓮花躺在地板上,伸出纖纖白玉指在上方的牀板上一拂,只聽一聲細微響動,旁邊的地板瞬間打開一個豁口。蓮花一翻身,人便隱去了形跡。
蘇思曼依葫蘆畫瓢,仔細留心了一下剛剛蓮花伸手拂過的地方,雖然光線不佳,但是她夜間視力尚好,所以大致的位置還能判斷。可是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凸起或者痕跡,竟是看不出機關的具體所在。
豁口處傳來的燭光提醒着蘇思曼,蓮花還在等着自己。她沒再去研究,翻身也下了豁口。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蘇思曼發現自己掉落在軟綿綿的錦被上,還挺厚實的,掉下來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音。蘇思曼翻身很快爬起來,眼風粗略一掃發現這裡空間比較狹小,蠡垣並不在此處。目光再一轉,發現還有臺階,不過那臺階就是光禿禿的土臺階,沒放青石板大理石之類的東西。就着蠟燭橘紅的光線,蘇思曼注意到那些土的顏色還很新。
“這密室是你不久前挖出來的?”蘇思曼詫異地看着蓮花。
蓮花莞爾一笑:“是啊。自打我進宮的時候就偷偷命人在修了,現在還沒完工呢。”
蘇思曼目光有些欽佩,語氣也甚是激賞:“這宮裡要做這樣的手腳可不容易,一個人肯定做不來。你請了別的人幫忙麼?而且挖地這些都是會弄出動靜的,白天挖不太現實,就只能晚上動工,你是怎麼做到不被人發現的?”
蓮花伸手掩着脣角,但笑不語,只道:“一會憋着氣吧。”
好吧,蘇思曼對眼前這女子的膽量以及瞞天過海的本事另眼相看了,她有這樣的膽識,果然不愧是魁首。
兩人繼續前行,因是在地下,空氣不大好,蘇思曼看着蓮花手裡的蠟燭那火苗從拇指大小變成豆眼大小,心裡暗道不好,空氣太少了,蠡垣在裡頭會不會窒息?越往前走,會不會……蘇思曼這麼一想,心中竟然有些犯怵,但看看走在前頭的蓮花,一顆心又放回了胸腔。如果進到這地下室就等於自尋死路,蓮花肯定不會親自帶她進來。蘇思曼這會兒也突然明白蓮花剛纔那句沒頭沒腦的“憋氣”的意思。
雖然如此,可越走呼吸越不順暢,胸悶氣短的感覺有些強烈,蘇思曼只得忍着,繼續彎腰低頭慢慢走。這地道的空間比上次被綁架時關的那個地道還窄小,不曉得蠡垣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當時還受了傷,怎麼進來的?
正胡思亂想着,直覺胸中開朗了許多,呼吸也順暢不少,蘇思曼注意到地道上方有個不大的洞,看來是通氣孔。
“就要到了。”蓮花回頭道。
蘇思曼暗道謝天謝地。這兒可真是個藏人的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啊。
拐了個彎,果然就是另一番天地,空間開闊了許多。
“左將軍!”蓮花輕聲喊了一聲。
離得還有點遠,燭火照不了太大的範圍,蘇思曼都看不清蠡垣在什麼地方。
“是蓮花姑娘嗎?”蠡垣的聲音響起,低沉嘶啞。
“是我。我帶太子妃來看你來了。”
“太子妃?”蠡垣明顯很驚訝。
這時候蘇思曼也終於看清了蠡垣所在的位置,他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正向這邊張望,面上神色似乎很焦灼。
“真是太子妃嗎?”蠡垣問。
“是我。”蘇思曼道,“我易容了。”
蠡垣臉色乍白乍白的,完全沒有血色,只呆呆地看着她,喃喃自語:“原來太子妃沒有……那……那太子殿下呢?”
蘇思曼聽得此語,神色頓時黯淡,眼皮也耷拉下來:“不知道,至今生死未卜。”說完這句喪氣話,她又馬上打起精神道,“不過那日我受了傷都能活着回來,少鈞他武藝高強,必定能逢凶化吉化險爲夷。”
蠡垣還是呆呆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思曼看到他那張輪廓分明從前泛着健康顏色而此時因失血和不經光照而慘白的臉色,心頭也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酸甜苦辣鹹到底是何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