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珏騎着馬走在最前方,看到白城之後翻身下馬放聲高呼道。他身上的墨袍已經溼透緊緊的貼在身上,溼溼噠噠的還往下滴着水。
他的聲音渾厚極富穿透力,像是要在這漫天大雨之中將雨幕硬生生的劈開來,他表情凝重,一點也沒有嬉笑之色。
白城微微的點了點頭,將手裡的托盤遞了過去。就在墨珏伸手即將接過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本王來!”
一雙蒼勁有力的手越過墨珏將托盤接了過來,聲音冰冷且堅定。他轉過身去,環顧四周,朗聲道:“今日萬民爲證,我,楚蕭寒迎娶白欣悅過門,今生只此一妻,紅衣只爲她穿!”
字字擲地有聲,如同驚雷一般,在空中不停的迴盪着,百姓不由得爲之動容,更有些感性之人,垂下頭去,頻頻抹淚。
世間有哪個男子能夠做到這些,能夠做到這一步,宸王殿下身份高貴,姿容絕世,卻甘願爲了一個死去的女子冥婚,爲她守節。
這般深情,感天動地!
說罷之後,楚蕭寒端着托盤,從袖口中拿出一根簪子,輕輕的放在那素色的長裙之上,豔紅如血的花蕊在水滴上之後顯得更加的妖冶動人。
他見到這番場景,卻是輕輕的勾起了脣角,終於,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將她們分開了!
楚蕭寒擡腳欲走,卻聽身後的白城說道:“王爺……”
“白相。從今往後,她是我宸王府的人,與你丞相府,再無瓜葛!”楚蕭寒冷冷的一笑,便不顧身後之人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進了花轎之中,自己翻身上馬,調轉馬頭。
迎親的隊伍也開始緩緩的掉頭,墨珏看着百姓,擠出了一抹笑容,“宸王大婚,舉國同慶。大擺流水宴三日,普天同慶!”
他眼中閃過一抹哀痛之色,強忍下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王爺如此情深,老天啊,你怎麼任性剝奪他最後的一縷溫暖,怎麼忍心把白姑娘奪走?
百姓聽了這話沉默着點了點頭,卻沒有一點喜色。善堂的百姓更是悲痛難忍,紛紛落淚。
“我們會去的,祝郡主和宸王殿下百年好合!”一箇中年漢子忍着眼淚大吼道。
他身後的百姓,這個時候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齊齊高呼道:“祝宸王殿下與王妃百年好合!”聲音雄渾有力,夾雜一起劃破長空。久久的在帝都高空盤旋迴蕩着。
遠處的楚蕭寒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聽到這道聲音,仰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雨水在他臉上衝刷,忽而,一道清淚順着臉頰流下,無聲無息的沒入鬢髮之中。
悅兒,你聽到了嗎?
與此同時,白欣悅渾身一震,舉目望遠方望去,卻只見灰濛濛的雨幕籠罩了天地,壓抑的似乎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一聲悶哼,嘴角又溢出幾滴鮮血。毫不在意着擡手擦去,白楓然幾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打擾放任他一個人在屋中,靜靜的坐着。
好久沒有這樣安靜過了,在享福的時候總是會被這樣那樣的事情干擾,在這兒,卻是不會了。
天地都很安靜,只有雨水落在窗外的芭蕉葉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她心痛到極致,忽然笑了。笑的悽然迷離,人總是在擁有之後胡思亂想,在失去之後深深緬懷,她居然在歷經一世情傷之後,還會犯下如此低等的錯誤。
白欣悅啊白欣悅,你自詡聰慧,可偏偏傷了對你最爲重要的人,這豈不是異常的嘲諷?
這一夜,白欣悅高燒不止,嘴裡不停的說着胡話,木兮整夜守在牀前,須臾不離。
這一夜,谷雪衣忙得昏天黑地,搶救着這個剛一踏進誠王府便從馬上栽下去的人,不出意外的他執意在大雨傾盆之際,親自迎親,而導致傷口潰爛發炎,傷上加傷!
又一連在臺城耽擱了好些日子,直到第三日的時候,白欣悅才悠悠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卻是讓白楓染傳信。
“你終於想明白,要告訴他了。”雖然此刻已經於事無補,那一場傾世冥婚他們都看在眼裡,直到今日,那擺滿了整條大街的流水宴還在繼續。
同爲男子,楚蕭寒能做到這般地步,白楓然也是不由得爲之動容。
“我無法現身,無法陪伴着他,可至少要讓他知曉,我還活着,往後的一切,就看緣分吧。”
白欣悅依靠在牀邊,淺笑道。
白楓染點了點頭,琴兒一打口哨,一隻黑色的烏鴉從天際俯衝了下來,落在窗邊兒,歪着小腦袋看着她。
白欣悅強撐着身子,讓琴兒拿來了紙筆,思考再三,她落筆寫道:“且以深情共白頭。”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卻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想了又想還是將紙條折了起來。楚蕭寒見過他的字,識得她的字跡,只要看到這張紙條便能夠知曉,她還活在人世間。
按照烏鴉的速度,半日之後,這紙條原本就會到楚蕭寒的手裡。她也以爲一切都已經做完,再也不必日日記掛着這事兒。
楚蕭寒活着,應當會盡心儘快處理好帝都的事情,再動身前來尋她。可她不知道的是,烏鴉在廢了一半的路程之後,停在樹枝上歇腳。
“你看那兒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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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這玩意晦氣,打死它吧,說不定這些日子這麼倒黴就是因爲它。”一個小孩說道。
另一個小孩點了點頭,拿起彈弓,瞄準烏鴉,彈弓上的石子飛射而出“砰”烏鴉一時不妨,直接被打中,墜落了下來。掉落的地方正好是水池,烏鴉在水裡撲騰了一會兒,便悄無聲息的沉了下去。
誰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也正是因爲這樣的一個意外,讓他們錯過了整整三年。
楚蕭寒病了一個月才略見起色,這段日子可把谷雪衣折騰的不輕,那一場盛世冥婚也像是一段佳話一樣,從帝都一直流傳到了邊塞。
白欣悅這一路走來,時不時的還能聽到路人們提及此事,只是淡淡一笑,再無反應。
這段日子他們已經慢悠悠的快走到邊城,“二哥,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裡?”白欣悅問道,仰頭看着白楓染。
“進城!”白楓染擡頭,一座石頭砌成的城牆便出現在眼前,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大字,“漠石城。”
木兮用手遮着眼睛,“這裡已經是邊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