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這個再一次揮手打了她的男人,眼淚慢慢地在眼中聚集起來,順着臉龐,滴落在了單薄的衣服上。
她輕輕地叫喚着謝昂,只是那一聲稱呼,在已經寂靜無聲的場地上變得尤爲清晰,也更進一步地落實了她的身份。
“不要叫我爹!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謝昂感受到周圍之人鄙棄的目光,怒氣衝衝地甩掉了謝婉容抓住了他衣袖的手,正想離去,卻覺得衣袖一緊,回過頭去,看到的正是淚眼朦朧地跪在地上的謝婉容。
“爹,我與五王爺他,真的是真心相愛的……女兒求您了,您就去求一下皇上,讓他賜婚……”
謝婉容至今還沒有從幻覺中回過神來,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也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處境如何,自顧自地說着自己的願望。
“你給我閉嘴!”
謝昂被氣得不輕,出聲打斷了謝婉容的不成體統的話語,氣急之下又是一巴掌朝着謝婉容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頓時,謝婉容兩邊的臉都高高地腫了起來,宛若兩個大包子一般。
她一個愣神,這才感覺到周邊的氛圍似乎不太對勁。她朝着四周看了看,入眼的卻是成堆的男人,以及恍然大悟的眼神,讓她覺得分外礙眼。
當她低頭看到自己的穿着之時,更是尖叫出了聲,臉色變得慘白無比,竟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的一剎那,她只有一個想法:她剛剛……都做了些什麼?!
“老爺,妾身求求您了,您先把婉容帶回家吧。”
看着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這幅樣子,鄒氏心疼萬分,但剛纔謝昂的氣勢太過嚇人,直到現在,她才鼓足了勇氣,朝着謝昂跪下來,哀聲地祈求着。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大小姐送回家裡去?!”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而且把謝婉容扔在這裡,他自己的面子上也掛不住,謝昂只得答應了鄒氏的請求。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的怒氣已經平復下來了。
他胸腔中的一把火無處釋放,跟來的下人頓時就遭了秧。白楓白梅唯唯諾諾地給謝婉容披上了一件衣服,便跌跌撞撞地扶着她往富景樓外的馬車走去。
“他們走了,謝二小姐怕是會有麻煩,您不去看看嗎?”
一曲漸歇,秋姑娘把手放在琴絃上,看着窗前站得筆挺的男子。
剛纔謝昂等人的話語,一字不露地全部傳進了他們的耳中。
“不用,一會兒他們還會再回來的。本王一趟一趟地跑,豈不是麻煩?”
穆嘉羽將雙手背在身後,肯定地說着,同時又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就算我去了,只怕她也不會領情。”
“繼續彈吧,今晚辛苦你了。”
良久,穆嘉羽纔再一次發出了聲音,眼睛卻一直盯着下方,站着的身影,從未動過……
卻說等到謝婉容在回左相府的路上,就已經清醒了過來,幾乎是睜眼的剎那,她就開始朝着謝昂哭訴起來。
“爹,我這樣,都是謝穆妍害的!”
抽噎的聲音,哭泣的語調,梨花帶雨的臉龐,讓原本緊繃着臉的謝昂的心情有了些好轉,心也漸漸地軟了起來。
等聽到所始作俑者是謝穆妍時,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恨不得一刀砍死那個讓他不得安生的二女兒。
“爹,女兒晚上本來睡得好好的,誰知突然就失去了意識。您說,我們府上一直在弄那些瓶瓶罐罐的,除了謝穆妍以外,還能有誰?!”
謝婉容在謝昂耳邊不斷地煽着火,當她看到謝昂忽變的臉色之後,一抹得意的神色,在她原本哭喪着的臉上展現出來。
她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不太好過,但是她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說什麼也要把謝穆妍拉下水來!
當馬車在左相府停下的那一剎那,謝昂就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風風火火地朝着謝穆妍居住的院落中“殺”了過去,鄒氏和謝婉容對視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接下來上演的好戲,她們怎麼能不看呢?
“謝穆妍,你給老夫滾出來!”
當走到院落門口時,謝昂壓抑了一路的火氣瞬間就爆發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謝穆妍的屋前,正想一腳把房門踹開,房門卻自己開了。
“這大晚上的,謝左相您瞎嚷嚷幹嘛呢?若是吵醒了我孃親和我妹妹,你賠得起嗎?”
謝穆妍聽到動靜,隨手往自己的身上批了一件外衣,裝作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雙手叉腰,滿臉不爽地看着屋外因爲憤怒而滿臉通紅的謝昂。
“得了吧,你就別裝了!明明就是你害了我還裝無辜!”
謝婉容從謝昂身後跳了出來,咬牙切齒地看着沒事人一樣的謝穆妍,指着她的鼻子就準備破口大罵來宣泄心中的羞惱。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就被謝穆妍打斷。
“你口口聲聲說是我,你可有什麼證據?如果沒有證據你就這麼誣賴我,我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謝穆妍慵懶地將身體靠在了門框上,一邊把玩着自己的髮絲,一邊斜睨着謝昂一行人,渾身的氣勢,竟然比謝昂還要威嚴的一些,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纔能有的。
“你可不要跟我說什麼證人是白楓白梅,別以爲我不知道,她們是你們的人。”
一句話,頓時把謝婉容噎住了。她剛纔,是想說白楓白梅來着。不過也好在她腦子轉得夠快,很快就想到了富景樓的老鴇。
得意之色,又在謝昂看不到的地方,在謝婉容的臉上浮現了出來。
她爲什麼會跑到那個舞臺上去,老鴇肯定也知道的!
然而她卻忽略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老鴇和謝穆妍,早就達成統一戰線了……
“老鴇?你們把她請過來,可是要影響了她的生意的。那倒不如,我們一起去一趟富景樓,跟那裡所有的人都當堂對證,如何?”
謝穆妍的提議,真真切切地提到了謝婉容的心坎裡去。
讓那麼多人作證,她求之不得,但是謝穆妍那信心滿滿的模樣,卻由讓她心裡打起鼓來,越來越沒底。
不過很快的,她就把心底的那些不安全部甩到了一邊,相反還因爲謝穆妍馬上就要倒黴了,而渾身上下都被興奮歡樂的情緒充斥着。
當一行人全部達成統一意見,便如穆嘉羽所料的那樣,再一次浩浩蕩蕩地朝着富景樓而去。
青樓做的本就是夜晚的生意,謝昂等人這樣一番折騰下來,也花去了不少時間,等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離天亮也距離不了多長時間了。
老鴇忙活了一個晚上,本想就着黑夜睡去,誰知又被敲響了房門。
“媽媽,方纔失禮了,還請問,您可曾見過這個小姑娘?”
富景樓能成爲全京城最大的青樓,要說背後沒有什麼大人物是不可能的,因此即便是一個老鴇,謝昂也儘量地保持着應有的紳士風度。
他一把將站在最後面的謝穆妍推到了老鴇的面前,任由老鴇仔細地端詳着。
老鴇在看到謝穆妍面容的一剎那,就忍不住軟了軟腿,尤其是看到謝穆妍嘴角的笑容之後,更是聯想到了那顆毒藥和淬毒的匕首,覺得不寒而慄。
好在她定力還算不錯,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左相大人,我從未見過這小姑娘,長相倒是俊俏。”
“你……”
謝婉容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口咬定不認識的老鴇,心裡也大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但在謝昂眼皮子底下,也不能做什麼嚴刑拷打的事情,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
只不過,心裡的委屈,竟然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嗚咽了起來。
“左相大人,我早就說過了,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說吧,這麼大晚上的你還打擾我休息,你要怎麼賠我?”
謝昂本就覺得面上無光,如今在謝穆妍的諷刺的言語中,更是覺得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甩了甩衣袖便要離開,不再理會倒在地上哭泣的謝婉容。
更何況,他現在實在是不想見到謝穆妍那張臉。就憑她那嘲諷的語氣和表情,他就可以斷定,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同謝穆妍脫不了干係,只是苦於沒有證據,不能把她怎麼樣而已。
“左相大人別來無恙。真是不巧,貴府的家事,又讓本王給不下心看到了。”
一道低沉的帶有磁性的男聲突然響起,聞言,謝昂的身影頓時僵在了原地,而謝婉容也在下一瞬間停止了哭泣,急急忙忙地用衣袖擦了把眼淚,一手抓住了鄒氏的肩膀讓她找面小鏡子來。
“讓王爺見笑了……”
即便是再怎麼不願意,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做的,謝昂厚着臉皮朝着穆嘉羽行了個禮就想告退,但偏偏天不遂人願。
穆嘉羽一邊搖着自己的紙扇,一邊踱着步子走到了謝昂的前面,恰到好處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左相大人,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這大晚上的,你強行拉着我的小王妃來這裡對證,事實證明了她是無辜的,那你是不是應該履行諾言,有所補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