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靜月圍着書案走了一圈後,走到夏筱萱面前,徐徐地問道:“你可知道,爲什麼父親官居三品,卻不能給你娘請封一個誥命嗎?”
“還不都是你娘害的!”夏筱萱兇巴巴地說道。
夏靜月搖了搖頭,說:“你這話顛倒是非,我娘分明是你娘害死的。我就換一個說法,爲什麼你娘把我娘害死了,她仍然不能做誥命夫人?”
夏筱萱終於沉默下來,緊咬着脣。
夏靜月望着面前瑰麗的衆多菊花,平心靜氣地說着:“因爲你娘是平妻。平妻,說得好聽也是妻子,但在身份上跟原配嫡妻是遠遠比不上的,不僅是身份上,還有世道的認同。當年你娘若不是嫁於父親爲平妻,而是小妾,說不準在我娘死後有可能扶正做正妻。只是平妻,因爲這個妻字,你娘沒有扶正之說,只能永遠是平妻了。”
“大靖女人的誥命、敕命,有兩種封法,一種是由夫君爲妻請封,這一種,僅限原配嫡妻,或者續娶的繼室;另一種,就是由兒子替母親請封。也就是說,父親若不想被人蔘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爲你娘請封,你娘這一輩子只能被人稱一聲太太,哪怕父親官居一品,除非皇上聖旨隆恩,否則再無做夫人的資格。”
“當然了,你娘還有另外一次機會,就是等你弟弟長大了,出息了,入朝爲官,那就可以讓你娘一償心願。只是啊,你弟今年纔多大?等他出息,等他入朝爲官,還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以他的資質,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官居高位。”
夏靜月伸出手,折斷了一株菊花,拿在手上把玩着。“在森嚴的禮法之前,連平妻都如此的不容易,那麼妾室呢?妾室的命運又該如何呢?”
“妾室的命不僅被男人掌握着,還被男人的正妻給掌握着,你以爲你年輕美貌,就能圖得一世富貴?殊不知——”夏靜月將手中菊花的花瓣一片片地扯下,落了一地的殘瓣,“殊不知於女人來說,最不可靠的就是美貌,尤其這美貌長在一個腦子不聰明的人身上。”
夏筱萱死死瞪着夏靜月,氣得胸口起起伏伏的,滿臉滿肚子的不服氣。
“你不服?可你看,這朵花漂亮吧?”夏靜月扔了手中的花,又指着面前一株株盛開的花朵,說:“但你看這些花,哪一朵不比它漂亮?每一朵有每一朵的形狀,每一朵都有它的與衆不同之處。就如方纔花匠所說的,去年才興了白色的,今年就興起紅色來了,人世無常亦如此。”
夏筱萱瞪着夏靜月,“你到底想說什麼?拐着彎來罵我笨?”
夏靜月轉過身,定定地看着夏筱萱:“我不是罵你笨,而是你真的笨。如果你連我說什麼都聽不懂,你這腦子能在龍潭虎穴的明王府活幾天?”
“關你什麼事?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我!”
“我嫉妒你?”夏靜月捂眼而笑着,笑得無奈。
夏筱萱不喜歡夏靜月這笑,這笑讓她忍不住惱怒起來:“你說的妾是平常人家的妾,皇家的妾是平常人家可比的嗎?滕貴妃、舒德妃她們也是妾,但你還不是得向她們行禮,還不是不敢得罪她們!”
夏靜月長嘆一聲:“你竟拿皇妃來跟側妃相比,看來你是極相信明王能登上大統了。”
“當然,明王那麼優秀,比太子厲害多了,肯定能的!”到時,她說不定就是四妃之一,能混得貴妃或者淑妃之類的。
“就算如你所願,明王將來登上大統,可你是否算過,每年有多少女子進宮,但能活下來的,又能站穩腳步的有多少個?且不說皇宮那吃人的地方,就說說現在的明王府,你道那是一片平和的世外桃源?你道明王空缺的兩個側妃之位是怎麼來的?那是死了兩人才空下來的!”
夏筱萱不樂意聽夏靜月的話,做明王的側妃有什麼不好的,明王長得那樣英俊儒雅,雖說年齡大了一些,但那樣有權勢又賢明的男人,年輕了也輪不到她。
夏筱萱還參考了她母親的事,當年若不是父親已有原配,父親那樣優秀的人又怎麼能輪得到母親呢?
母親雖然以侯府小姐的身份下嫁,平妻身份也成了母親永遠的遺憾,但對比母親的幾個姐妹,如今過得最好的就數母親了。若不是母親當年甘願放下身段,哪會有今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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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得對,這世上的事,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什麼樣都最好的東西,是輪不到自己呢?你覺得什麼都好的那樣東西,別人也是這樣認爲的,然而沒有雄厚的家世,怎麼跟人去搶?
“你懂什麼?”夏筱萱對夏靜月的話不屑一頓,說:“除了嫁給明王,你能給我找到更好的婚事嗎?”
從一個普通的三品官員之女,一躍成爲親王側妃,如同魚躍龍門。從此以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像孟圓圓等人,以後還不得得看她臉色?
若是她能給明王生下兒子,等明王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子的母親了,就是皇妃。沒準以後她兒子做了皇帝呢,到她就是天下女人都羨慕的皇太后!
夏筱萱想到此,底氣又足了許多,再也不怕夏靜月了。“總之,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雖是我姐姐,但又不是跟我一個娘生的,咱們的關係沒這麼親,你也別拿姐姐的口氣來跟我說教。不過你愛說就說,反正我是不會聽的。”
夏筱萱擺明了油鹽不進,夏靜月說的一番話都成廢話。
“行,我言盡於此,聽不聽由你。”
夏靜月此來是受老太太所託,相勸夏筱萱,既然對方不受勸,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梅氏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也不知道聽了多久,臉帶煞氣在出現在夏靜月面前,“大小姐,你方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別家做姐姐的都希望妹妹好,你呢,反倒跑來這兒壞我家萱兒的姻緣。你自個嫁不出去,攀不上高門,憑什麼跑來恫嚇我家萱兒?你身爲御前女官,就是這樣以身作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