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剛愎自用,他對幾個兒子還是有幾分在乎的,只要別威脅到他的帝位,他一向好說話,譬如穆王,活得那樣灑意就是因爲有皇帝的縱容。
就算威脅到他的帝位,他也沒有弄死過一個兒子,前太子的事,哪怕沒有皇后的自縊,也不會奪他的性命,至多跟大皇子一樣貶爲庶人。
大皇子做了那麼多錯事,犯了那麼大的罪,皇帝也沒有殺了他,只是將他貶爲庶人,判了個流放。最後大皇子全家被滅,皇帝真真切切地難過了許久,甚至小病了一場。
皇帝對韓瀟忌憚防範,可在知道韓瀟身殘之後也儘量多寬容,即使前段時間他一怒之下說了重話,後來還是生起一絲憐憫給韓瀟賜了補藥。
可以說,皇帝縱有再多的不是,對幾個兒子,他多少有幾分容忍之心。
現在寧王出事,有可能救不回來了,皇帝可能會再失去一個兒子,心情本就處於沉痛之中。這會兒看到纔剛生下孫子的兒媳如此悽慘地趴在那裡,記憶裡總是妝容精緻的連妃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十年不止,皇帝心頭的震撼與痛怒可想而知。
一旁的萬昭儀已爲李雪珠的悲慘雙眼含淚,“皇上,前兒早上嬪妾還看到寧王來向您請安,那等君子謙謙,不過一夜之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纔將寧王害得如此之慘?皇上,這件事您可不能不管,一定要將謀害寧王的兇手查出來!”
萬昭儀三言兩語間,就將此事定了性:謀殺。
在萬昭儀的助攻之下,李雪珠用賣慘的方式給她祖父李長耕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並牢牢地抓住了輿論。
皇帝心疼兒子,下令大理寺徹查此事。
顧幽遠在康王府,等她得知宮裡的消息後,已錯失了最好時機,無力挽回。
“李雪珠!我竟把她給忘了!”顧幽後悔不己,“一步錯,步步錯。”
李雪珠一下子讓全部人懷疑上康王,顧幽後續一系列洗白康王的計謀就不能按原計劃進行了,不然就等於掩耳盜鈴。
顧幽設計謀害寧王之後想了兩條路子,第一條是寧王當場死在巨石之下。
這第一條是最簡直直接的,也是顧幽最希望發生的。人一旦死了,很多事情就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只要康王有足夠的證據能撇清關係,她再操作得好,朝中的官員爲了不得罪康王這個唯一有希望登上未來帝座的皇子,多少會顧忌幾分。就是李相國,爲了李家一族,也不敢跟康王徹底翻臉,最多在私下做些手段。
爲此,顧幽費了不少的心思,將康王與她摘了出來。
寧王死了,對康王一系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也是最放心的結局。寧王底下的官員,顧幽想接手過來也會容易得多。
爲了至寧王於死地,除了巨石外,顧幽在寧王回京的路上還設下幾個殺局,可最後都莫名失敗了,還差點把自己暴露了出去。
當插在寧王府的探子傳出消息,寧王昏迷不醒,雙腿盡殘,顧幽就連夜聯絡了底下的官員,還暗中收買寧王一系的官員,做好了各種準備。
顧幽最希望的就是寧王底下的人混亂之下出昏招,只要他們告到御前說是康王乾的,她就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證據證明他們誣告,還能反告寧王。在將他們攻擊得手忙腳亂時,顧幽再暗中拉攏收買寧王底下的官員……
費心苦心設好的計謀都派不上用場,顧幽有一種拼盡全力的一擊卻打空了,反讓自己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怎麼會這樣呢?”顧幽渾身無力地坐在椅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爬滿心頭。
康王匆匆地回來,衝到顧幽面前,氣急敗壞地朝顧幽喝說:“你是怎麼辦事的?要殺寧王就手段果決一點,現在沒弄死他,父皇又懷疑上我了,我現在快成爲了過街老鼠,你沒看那些官員看我的眼神,都透着古怪。顧幽,你不是跟我保證過,我不會扯上關係,寧王也活不了嗎?那他怎麼能活着回寧王府?”
面對康王的懷疑與指責,顧幽徒然生起一股怒意來,“你只會指責我,你若是能幫我一把,何至於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你以爲我想讓寧王回到京城嗎?我後續做了幾步殺棋,派了兩批殺手守在回京的兩段路,可第一批殺手不巧錯過了,沒截住他們;另一批殺手要動手時,剛好中軍都督府的幾百官兵從那經過,險些將那一批殺手包了個圓。我甚至在寧王回京的路上,把那座橋做了手腳,想讓寧王等人掉入河裡……”
那一條河是楚河的支流,那段河道也是最湍急的一段,寧王受了那樣的重傷,一旦掉入深河裡必死無疑。可顧幽哪想寧王一行人過去的時候橋卻沒斷,反而她後頭派去查看的人掉入河裡了。
一步錯,步步錯。
寧王九死一生回到京城,顧幽最後想趁亂派人潛入寧王府,向寧王下毒,誰知李雪珠將寧王府守得水潑不進。
每一樁事情都出乎了顧幽的意料,打了她幾個措手不及。
康王冷靜了些,問:“中軍都督府的人怎麼會半夜回京?”
顧幽剛小產不久,又勞累數日,加上一夜的熬神,這會兒腦子正昏眩得難受,閉着眼睛說:“我剛派人去查了,是中軍右都督李簡一行人。李簡的母親昨天病重,他連夜趕回京,正好遇到寧王幾人,護送了他們回來。”
康王一驚:“李簡是父皇的心腹,他沒有發現我們派去的殺手吧?”
顧幽手支着額頭,搖了搖頭,說:“沒有,領頭的察覺不對,及時退了。”
要不然,那批殺手有可能被李簡一行人抓着正着。
得知前因後果,康王頹敗地癱在椅上:“難道老天爺是站在寧王這一邊的?”
顧幽揉了一會兒的太陽穴,這纔好受了些,說:“王爺別急,事情沒到糟糕的地步,我們的尾掃得乾淨,不怕大理寺的人去查。只要熬過這一關,證明了我們與此事毫無關係,太子之位終究是王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