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嫣紅如霞,流淌在腳下,隔着厚厚的木屐,卻也灼燙得滲人。周圍此起彼伏的哭喊聲如魔音入耳,似要化作鋼絲,勒斷他的頭。
他臉色煞白,腦海中不期然回想起老二臨死前那個充滿同情的眼神,彷彿已經預料到多年後自己的結局也這般血跡殷殷,悲慘如煉獄。
心魔作祟,他匆匆而去,自此後噩夢連連再無安穩之日。
直到他被冊封太子,噩夢才逐漸淡去。
如今鳳淺兮重提舊事,昔年日日夜夜盤庚的噩夢如潮水般用來,如影隨形,讓他不寒而慄,滿目驚恐。
鳳淺兮擡手一點,解開了他的穴道。他立即渾身顫抖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語,"別,別來找我,走開,走開啊……"
他驚恐的看着周圍,似乎有什麼在纏繞着他一般,他嚇得瑟瑟發抖驚慌無助,想逃卻逃不了,只得立於原地,承受那摧心折磨。
"不、不是我害死你的,老二,二哥……"
"閉嘴!"
鳳淺兮赫然一聲低喝,仿如平地一聲驚雷,炸的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六護法齊齊嘆息。
閣主發怒了。
鳳淺兮的確怒了,她眉角眼梢渾身上下每個部位都在表達着她的憤怒。
"你不配叫他二哥,永遠不配。"
她一揮袖,手心一股吸力如洪流般席捲鳳麟而去。鳳麟被那股吸力吸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眨眼間就貼在了籠子上,脖子被鳳淺兮狠狠掐着。臉色扭曲,很快泛起了微微的青色。
身側周圍所有人都臉色一變,那鐵籠上果然有毒,鳳麟不過剛貼上去就已經中毒,而且毒性蔓延迅速,竟至肉眼可見。
"小、小妹……"
鳳麟掙扎着,渾身被劇毒侵蝕而痛不欲生,脖子又被鳳淺兮握在手裡,幾乎要窒息。
"別、別殺我……二……老二,是、是母后的主意,不、不是我……"
貪生怕死。
周圍之人又是一臉鄙夷不屑。
趙馨桐察覺有危險立即拋棄兒子自己逃命,鳳麟命懸一線立即出賣自己身生之母以保命。
母子倆一個比一個自私,一個比一個冷血絕情。
果然是臭味相同的一家人。
鳳淺兮目光冰冷眉宇如霜,忽而嘴角勾一抹妖魅的笑,波光瀲灩流光如水,絢爛逼人璀璨無雙。
"十年前宮中厭勝之亂,殿下深受其害,太醫說過
從此後只怕及病殘身英年早逝,且死相悽慘。怎麼過了這麼多年,我瞧着你還活得好好的呢?看來那幫太醫該換換了,您說對吧,太子殿下?"
鳳麟來不及欣賞她那一刻傾倒世人的絕美笑容,只覺得那笑泛着森然寒光,一寸寸刺進他身體裡,凍得骨頭都似結了冰。
他面色慘白如霜,驚駭的祈求,"小、小妹……不,曦華公主,你饒了我,饒了我,我、我可是你的親哥哥,你不能這麼無情……你放了我……十年前、十年前那都是母后設計,根本就沒有、沒有什麼厭勝……之術……你放了我,我……我去父皇面前替你作證……"
有些人,天生卑劣,蠅營狗苟雞鳴狗盜,做盡了壞事,最後爲了活命,不惜對仇人奴顏媚膝出賣親人。
這種人,活着都是浪費空氣。
鳳淺兮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渾身真氣爆發,轟然一聲,鳳麟如離弦的箭一樣被狠狠的拋了出去,再狠狠砸落地面。
轟—
那塊地立即四分五裂,向下凹陷。
奇蹟的事,鳳麟還沒死。
地面……
白衣老者忽然想到什麼,悠然回頭。只見白光一閃,驚羽劍出鞘,空中華光亂竄逼人眼球,而後地面迅速分裂,鐵籠陷入地面的一角慢慢顯露。
他目光一閃,立即對身邊黑衣老者道:"這鐵籠子要沉了,咱們飛到上面去,合你我二人之力將籠子打開一個洞,讓丫頭從上面出來。"
黑衣老者點頭,他們兩人本就是百毒不侵之體,再加上剛纔鳳淺兮故意讓鳳麟以人肉軀體爲介,吸了那玄鐵上大部分毒素,剩下的,對他們來說沒什麼作用。雖然無法將這玄鐵拔出來,但他們兩個加起來足足四甲子的功力,打開一個洞還是綽綽有餘的。
兩人飛身上去,鐵籠開始下沉。
鳳淺兮高舉驚羽劍,劍身光芒籠罩,直逼頭頂最中間那道縫隙。黑白二老會意,齊齊對準那處發力,朝兩邊拉扯。
這千年玄鐵重若千斤不說,還寒光逼人。
兩人之前本就消耗太多體力,如今再大力施爲,很快額頭上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六護法見此本來準備上去幫忙,接受到鳳淺兮眼神的鳳晞貞上前阻止,"別打擾他們,否則真氣逆轉傷人傷己。"
幾人想想也是,便歇了心思。
遠處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到這一條街來。
鳳晞貞皺眉,回頭對楊絳吩咐道:"楊大人,你帶人裝
作刺客去引開他們,等我們救出兮兒再說。"
楊絳頷首,"是……"
他突然瞳孔一縮,"太子呢?"
衆人齊刷刷回頭,方纔鳳麟墜落的那塊地面凸出的坑還在,但鳳麟已經消失不見。
這裡這麼多人,高手齊聚,居然讓一個垂死之人被救走。而他們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來人的武功該是如何的蓋世絕倫?
這樣想着,人人心裡都不自覺的升起寒意。
嚯—
一聲巨響,伴隨着鍛鐵鏗鏘聲落地,衆人又齊齊回頭,但見一團藍光沖天而起又穩穩落地。
身後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同時落地,各自踉蹌兩步。
"兮兒。"
"閣主。"
"公主……"
衆人一窩蜂的涌上來。
鳳淺兮擡手阻止他們的詢問,看了眼塌陷的地面。
"是折柳救走了他。"
鳳晞貞一驚。
黑白二老聞言走上來,"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怎麼管起這宮廷之事來了?下次讓我看見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黑衣老者狠狠說道。
白衣老者咳嗽兩聲,道:"你我今日都重傷在身,遇到他躲遠點還來不及,說什麼大話?"
黑衣老者憤憤不平,卻也沒再多言。
"丫頭。"
白衣老者捂着胸口,神色微微疲憊。
"那折柳是趙馨桐之師,武功更在她之上,如今我二人真氣耗損嚴重,必須會山好好休養,暫時無法助你一臂之力了,你自己萬事小心。"
鳳淺兮微笑,眼底閃電般略過一道寒光。
"是,有勞兩位師父出山相助,徒兒感激不盡。"她垂眉頷首,彎腰恭敬道:"二位師父慢走。"
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雷聲轟鳴又消失,驚破這一夜的寧靜和肅殺。
"奇怪,這好好的怎麼突然打雷了……"
白衣老者呢喃聲戛然而止。
他眼睛悠然睜大,直直的看着鳳淺兮。
鳳淺兮已經擡起頭來,對他微笑,眼神裡卻佈滿寒霜以及……深刻的仇恨。
腦海裡轟然一聲炸響,丹田裡真氣爆發,他一掌拍過去,迅速後退。
"老頭兒你怎麼回事……"
黑衣老者話未說完便已終止。
"小心……"
白衣老者低呼一聲,然而已經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