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雙眼睛刷的一下看向聲音來源處。
夜色低迷，宮燈倒映在水波的影子粼粼散散浮光跳躍，湖岸邊是隱於夜色的葳蕤草木和什錦花香，而寬敞的道路之上，踏着月色款款走來的男女如碧水之畫，美得讓人窒息。
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容臻抿脣，眼神微微暗沉。
身旁譚軒忽然嘆息一聲，＂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了……＂
可惜什麼，他沒有說完，眼神惋惜中卻有更深的漠然。
柳長歌卻淡淡笑道：＂若是有情，自成眷屬。如若不然，便是有緣無分。＂
她說這話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垂眸不語的慕容歸。
同是女人，她自然看出慕容歸心繫容臻。而容臻喜歡鳳淺兮，鳳淺兮卻和楚曄之間糾纏不清。
這幾個人的情感糾纏可謂一團亂麻。
她只知當初在北周的時候鳳淺兮和楚曄相戀，卻不知他們爲何決裂。但在她看來，鳳淺兮和楚曄的緣分未必就已走到盡頭，而這個大越的女侯爺又對容臻一往情深。時事變化，焉知最後結局如何？
這樣想着，她嘴角便挽出淡淡笑意，這笑意落入司徒輕塵眼中，他不禁對頭詢問。
＂何事惹夫人如此愉悅？＂
柳長歌眉目溫柔，＂只是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當初那般境地，我曾一度絕望以爲我們倆此生終成陌路，不成想最後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可見世事無常自有定數。＂
司徒輕塵目光微閃，已然明白她言下之意，含笑的點點頭。
＂夫人說得極是。你我有緣，終不會因世事詭譎人心之變而擦身而過悔恨終身。不過話說回來，有些事雖上天註定，還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要知道，老天爺是不會眷顧一個人太久的。＂
＂正是。＂
夫妻倆一番對話意有所指，旁觀者只當他們對己身姻緣若有感悟罷了，而有心人卻聽得分明。
慕容歸神情淡淡恍惚，天生搖光飛豔的眼睛氤氳着淺淺白霧。自換回女裝開始，她便已不再是昔日玩
世不恭的風流少年侯，而是青春少艾雲英未嫁的懷春少女。
那麼多年深藏心中的刻骨情絲，只因那一身男裝掩飾得天衣無縫。如今一旦僞裝的面具被揭開，隱忍的心事便赤裸裸的暴露人前。
她惶恐又釋然，緊張而坦然。
鳳淺兮揭穿她的女兒身雖然在意料之外，但生命中許多意外也是人生裡必不可少的偶然。
那是對命運的救贖，也是對人生的釋放。
無論鳳淺兮的目的是什麼，她都應該存着感激之心。最起碼，從此以後不用再禁錮着自己的心面對現實的森冷而只能在黑夜裡無助悲涼的哭泣。最起碼，她可以光明正大而理所當然的失望悲傷難過心碎再重拾憂傷擡頭迎接翌日的朝陽。
人生坎坷，命途磨折，蒼天從不曾厚待過誰。
酸甜苦辣鹹，總要一一品嚐之後才知人生飽滿。
她輕輕的笑起來，搖光飛豔的眸子裡似掠過霞光萬重，宮中碧輝堂皇都在她眼底驚豔一現又剎那隱沒蹤跡。
鳳淺兮和楚曄已經走了過來。看着她眼中溫軟笑意，鳳淺兮眼底飛快的閃過什麼，而後很自然的過來拉她的手。
＂以前也就罷了，現在穿着女裝在男人堆裡想必你一時還無法適應，過來和我坐一起吧，待會兒有好戲看，你大約會喜歡。＂
慕容歸蹙着眉頭，倒是沒有拒絕，而是問：＂什麼好戲？＂
鳳淺兮笑得神秘，＂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慕容歸看她一眼，又一眼，警戒道：＂喂，鳳淺兮，你不會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吧？＂
鳳淺兮失笑，＂你在我的地盤，我就算光明正大對你做什麼你也無可奈何。＂
慕容歸嘀咕道：＂你就不能委婉點？＂
鳳淺兮正色道：＂不能。＂
慕容歸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鳳淺兮拉着她坐在了蘭羽旁邊。蘭羽湊近她，又瞄了瞄楚曄，道：＂淺淺，你剛纔和小曄說了什麼？他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哎。＂
鳳淺兮一本正經的咳嗽兩聲，＂娘，這個人心機深沉黑心黑肺，以後您離他遠點。＂
＂不要這麼說小曄。＂蘭羽蹙了蹙眉，不滿道：＂小曄多好啊，長得龍章鳳姿還對你情深義重，又溫柔又懂事又有禮貌。之前我犯病的時候，多虧了他，你還誤會人家，我剛纔看見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你以後對他好點。＂
鳳淺兮哭笑不得，＂娘，他最會裝好人，實際上心可黑了，您別被他給騙了。＂
＂小曄不會騙我。＂蘭羽說得信誓旦旦篤定十足，＂反倒是你，出去了一趟回來就滿口謊言。＂
她清澈純淨的眸子裡閃過不悅，輕哼一聲。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鳳淺兮臉上笑容有些僵硬，眼角餘光瞥見楚曄正好看過來，眼神笑意款款又曖昧十足，還在她胸前瞟了瞟，意味深長。
鳳淺兮瞬間了悟。
剛纔他硬塞給她的那塊玉佩還在自己懷裡。
第三次。
短短兩天，在自己的地盤被他算計來第三次。這一次更好，直接算計了她的終身。
好，好得很。
她暗自磨牙，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
＂娘，不說這些了，我們看戲，看戲。＂
蘭羽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旁邊，鳳暝正含笑和容臻說着什麼，神情和藹眼神滿意，全然一副看未來女婿的模樣。
容臻微笑應付着，眼神卻有些飄遠，飄啊飄的就飄到鳳淺兮身上，飄到鳳淺兮身上就不免又飄到慕容歸。
那女子端靜而坐，神容沉靜玉顏清麗，眉目五官處處飽滿而秀麗，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驚豔得讓人難以錯開目光。
就是這樣的女子，以男裝示人十八年，將自己的美麗掩藏在那寬大擔保的衣袍之下，也將那般沉重溫柔的心思深埋心底，無人挖掘。
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緊。
最初的驚訝憤怒後他很快恢復了冷靜。
慕容歸是什麼心思有什麼目的尚且在其次，重要的是，她身邊那個女子，那樣笑意溫柔又暗藏心機，將所有人都玩弄鼓掌之中。
推出一個慕容歸，不過就是變相的拒絕他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