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挑起,白纖塵不過驚鴻一瞥,果然看見一箇中年婦女正蹲在車裡接生。
另一個年輕女人挺着大肚子、叉着雙腿仰面躺在車中,滿臉是汗,眼睛緊閉,咬着嘴脣,痛苦地呻吟着。
另外兩個女人正在勸慰。
見有男人挑開車簾,又聽見外面男人一聲大呼,除了產婦,車裡的三個女人都是又驚又怒,且一臉驚慌:“哪裡來的男人?看什麼?快放下簾子,看進了風!”
白纖塵一甩手,簾子垂下,遮了車中情形。
車外男人好像要找白纖塵理論的樣子,看着周圍江石等人虎視眈眈的,嘀嘀咕咕地不敢動了。
白纖塵回到後面,肖瑤忙問道:“怎麼樣?”
白纖塵沒有回答肖瑤的話,卻對軒轅離說:“車子不大,不好藏人。且裡面一股腥熱,確實像是在生孩子的樣子。”
肖瑤一聽,馬上又要下去。
軒轅離略一思忖,兩手架住肖瑤腋下,放肖瑤下去,“去吧。小心爲上。”
隨即一擺手,衆人立即上前,將馬車團團圍住。
產婦一家人嚇了一大跳,年輕男人結結巴巴地道:“壯士,若幫不上忙,我等也不敢怪罪,這是要幹什麼呢?”
江巖冷着臉,“不要耍花樣!”
產婦在裡面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連驚帶嚇加疼,突然一暈,在裡面猛地沒了聲音。
“媳婦啊……”
女人們開始哭起來。
肖瑤疾步過來,“讓開,我是大夫!”
女人們見走過來一個漂亮女孩子,都不敢置信她的話。
看裝扮,竟尚未及笄。再說,哪裡聽說過有女孩子當大夫的啊?
肖瑤急了,“不想一屍兩命,就讓我進去!”
裡面的穩婆倒同意,“快點兒進來吧。”
不管是不是大夫,這萬一產婦死了,也有個一齊擔責的不是。
女人們只得扶着肖瑤進了車子。
車子本來就小,產婦在車裡躺着,加上穩婆,就是三個人了。
外面還有兩個女人一直半個身子在裡面,空氣實在不好,再加上擔心感染,肖瑤道:“若是信我,你們都出去。”
穩婆一聽,立即就跳下了車。
本來看產婦快不行了,擔心出人命,正巴不得呢。
家屬們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見那姑娘很有把握的樣子,也乖乖地不再看了。
肖瑤不慌不忙地打開藥箱,手臂、刀子全都消了毒,穿戴完畢。
擡手掀開產婦衣服,一看宮口,肖瑤搖搖頭:“宮口還未開一半,產婦就昏了,不用說,這難產是肯定的了。”
看到胎頭已經快露出產道口,肖瑤初步判斷孩子是頭位,不是臀位之類要命的,不用實施剖腹產,放了心。
在路上做剖腹產,危險太大了。
這女人是初產婦,即使孩子不大,也比較難。更何況看產婦的小臉,年齡不會比自己大多少。
肖瑤嘆了一口氣,拿起刀子,先給女人做了側切。女人昏迷着,這下好了,連麻醉都省了。
分娩能否順利完成,取決於產力、產道、胎兒這三個基本要素。如果其中一個因素髮生異常,其結果往往以剖腹產作爲最終的解決辦法。
今天這個女人還好,胎兒不大,產道也暢通了,現在就差氣力了。
肖瑤放下刀子,從藥箱裡拿出銀針,給女人用了針。
不過一瞬,女人醒了,一看眼前出現一個帶着白麪具的陌生女孩,登時吃驚大叫:“啊--”
外面衆人一下子慌亂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肖瑤兩眼彎彎,柔聲道:“別怕,我是大夫!在給你接生,我包你母子平安!不過,你要配合我,可好?”
產婦茫然點頭,又聽見外面自家人的聲音,心裡安穩了許多,此時方感到陣痛和下面刀割般地疼痛。
肖瑤從藥箱裡拿出兩片人蔘,說話帶着笑意,“姐姐,我這裡是千年老人蔘,最爲提氣長勁兒的,你含住。等我讓你使勁兒的時候,你再使勁兒,可好?”
“嗯!嗯!”產婦在枕上連連點頭,眼淚流了下來。
肖瑤小手撫摸着產婦的肚子,安慰道:“不怕啊,你想想,馬上就見到小寶貝兒了,多好。哎呀,真是好奇,不知道姐姐肚子裡的,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呢?我喜歡女孩,姐姐,你呢?”
國際上的研究認爲,產婦的精神心理因素對分娩過程影響也很大,被認爲是第四要素。
肖瑤和產婦聊着天,產婦放鬆了許多,兩次陣痛之間,甚至還抓緊時間吃了一個雞蛋!
產婦一家都暗暗唸佛。
軒轅離和白纖塵耳力甚好,雖離馬車遠,肖瑤溫柔的話音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兩人耳中。
白纖塵看了軒轅離一眼,一臉揶揄,“什麼時候能聽到這丫頭對我這種語氣說話?”
軒轅離眼睛看着不遠處的山,蒼松青翠,逶迤連綿,輕笑道,“你也生一次孩子吧。”
白纖塵怒:“哼!一對毒嘴巴!”
軒轅離不以爲忤,卻開心起來,低聲悶笑了。
這丫頭,喜歡女兒啊?嗯,阿瑤,我也喜歡女兒!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衆人正等得心焦,車裡突然傳出“哇哇……”的嬰啼聲!
生了!
裡裡外外的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產婦家屬們眼淚汪汪的,見肖瑤一臉疲憊地出來了,都忙跪倒磕頭,口稱:“恩人!謝謝救命的大恩大德!”
“姑娘真是送子觀音!”
……
男人掏出身上的荷包,一股腦地塞在肖瑤手裡,見肖瑤推拒,連連磕頭:“姑娘,求您一定要收下啊!”
肖瑤只得接了。
軒轅離過來,抱起肖瑤,放到馬上,一抖繮繩,“走!”
產婦一家直到隊伍身後的灰塵散盡,方纔起身。
男人後悔不迭,猛地給自己一巴掌,遺憾道:“竟然忘了問問恩人的名諱!”
肖瑤坐在軒轅離懷裡,昏昏欲睡。
軒轅離穩穩地騎着,衆人也不敢催促。
終於,看看暮色將近,前面有村莊遠遠在望,軒轅離道:“停。”
衆人停下,軒轅離道:“今夜宿在此地。”
肖瑤猛地驚醒,看看正在下馬的衆人,立即來了精神,尖叫道:“啊--到家了?這麼快!”
白纖塵“嗤”地一聲,笑道:“睡糊塗了吧你?看看這是哪裡?”
肖瑤坐直了身子,“咦,不認識啊!”
這路不是明城到胡家莊的路,前面的村子也不是胡家莊。
“哦。”肖瑤有些失落,看着衆人開始安營紮寨,肖瑤奇怪了,“爲什麼不去前面村子裡借宿啊?”
軒轅離有些語塞,能告訴她“今夜或有夜襲,住誰家就是連累誰家”嗎?
白纖塵路過,聽見了,揶揄道:“我們家大人多,不好麻煩別人。”
肖瑤瞪了白纖塵一眼,轉頭問軒轅離,“軒轅離,白纖塵他這是埋怨我多管閒事的意思不?”
軒轅離又語塞了……
因爲原定今夜可到胡家莊,所以爲了應急只帶了一個帳篷。
衆人搭好了,自然是肖瑤住進。
肖瑤也不客氣,和衆人一起吃了乾糧,簡單洗漱了,就進去睡了。
騎馬一天,又遇到一個產婦,折騰了兩個小時,真是有些累了。
肖瑤進了帳篷,呼呼大睡。
衆人在帳篷外燃起了火堆,團團圍坐,安排了值哨,大家也都休息了。
軒轅離和白纖塵相對而坐,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臉上,微風吹來,火星四散,終化爲飛灰、塵埃,飄灑而去。
沉默良久,白纖塵看了一眼軒轅離,道:“回到胡家莊,我就要接爺爺回京了。”
爺爺慢慢恢復即可,自己兩邊兒跑很辛苦不說,天天對着肖瑤,其實心裡更辛苦。
“嗯,也好。”
二人都不再說話。
白纖塵起身,“我去睡了。”說完,轉身走了。
軒轅離在身後沉聲道:“以後會遇到心儀的。”
白纖塵腳步一頓,略站了會兒,走了。
一夜好眠,早上起牀,肖瑤見自己竟然睡在帳篷裡,有些迷糊。身邊被窩還溫溫的,說明軒轅離也剛起牀。
聽見動靜,軒轅離掀開簾子進來,淡笑道:“起吧,懶蟲!”
肖瑤一皺鼻子,嘟嘟囔囔,“我哪裡懶啦?”
收拾好了,出了帳篷,見衆人都已經整裝待發,就等自己了!
窘!
視線落到白纖塵身上,白纖塵看了自己一眼,竟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貌似沒看到自己似的。
肖瑤怒,嘀咕了一句:“小氣鬼,我晚起了這麼幾分鐘,就不待見我了!哼!”
看了一眼白纖塵的背影,軒轅離拉起肖瑤的手,道:“餓着肚子趕路不好。”
肖瑤順從地跟着軒轅離來到火堆旁,端起乾糧和熱粥,快速地吃了,上了馬。
白纖塵一擺手,“走!”
一路再無阻擋,衆人縱起戰馬,不到中午就到了胡家莊。
肖文和趙秀麗聽月華說肖瑤今日午時前必到,吃了早飯就在村口大樹下等着了。
聽馬蹄聲響,肖文擡頭,果然看見一隊人馬過來了!
“是阿瑤!”趙秀麗激動地一把抓住肖文的手:“真的是阿瑤!你看……咦!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