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的母親倒在了地上,招弟嚇得小臉慘白,趕緊蹲下扶住她,“娘,娘,您一定要堅持住……爲了女兒,您一定不能有事!”
“招弟,我的女兒……”婦人病弱地說道,“女兒,娘聽你的,只要能好起來,我們就好好活着,遠離你爹,娘可以去大戶人家做幫工養活你……”
“娘,您會沒事的……”
鳳驚雲一路向前走,那些感染的患者想跟着,都被秦傲天阻攔了下來,無數道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哭泣着哀求她救。
這場瘟疫是君佑祺故意擴散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拖到現在纔出手。
爲上位者要**,在古代實在是太簡單,她鳳驚雲能力也有限,不可能什麼事都去管。
有些事情,不管,反而事不關己。
她雖然是一個醫者,但那只是副業,儘管她的副業很出色,她的主職卻是一個殺手。
如今救黎民於水火的重任卻落到她身上。
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她也不想坐視整個浣月國京城變成一座死城。
後半夜,她都在視察疫情,半使輕功,快速地幾乎將京城的各處巡查瞭解了個遍。
幾乎每一條大街上都橫七豎八地躺着病患,幾十座特意騰出來的宅子與廟宇,更是人頭攢動,人滿爲患。
在城郊的一大片空曠處,屍體堆積得如山高。
鳳驚雲早已麻木的內心也升起了憐憫。
就算她治好了這場瘟疫,君佑祺那個禍患還不知要害死多少天下人。
東方露出魚肚白,天快亮了。
鳳驚雲站在城門口,向身後的秦傲天吩咐,“備馬。”
秦傲天很快命巡邏隊牽來了三匹馬,“神醫這是?”
鳳驚雲,“我要出城。”
秦傲天有些猶豫,“神醫,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瘟疫是從楊裡村擴散的,我要去楊裡村實地察看,才能更準確地對症下藥。”
君寞殤臉上浮現疼惜,“驚雲,你累了一晚上,不如先回府休息吧。”
她搖首,翻身上馬,“解決了瘟疫的事情再說。”
“爲了百姓,末將豁出去了。”秦傲天也跟着上馬,大聲命令城守衛,“快點打開城門!”
“沒有皇上的旨意……”守備還未說完,秦傲天喊話,“我乃御林軍統領,此番陪神醫忘川出城,是爲了去楊裡村瘟疫擴散的源頭查探,打開城門,有什麼後果,由我一人擔待!”
城門緩緩打開。
鳳驚雲揚鞭策馬,向着楊裡村的方向而去。君寞殤與秦傲天騎馬跟在後面。
沿着官道走了三十里地的樣子,進入小路,沿山路又一段,一共五十里地左右,到了楊裡村。
楊裡村是最早感染瘟疫的,浣月國朝廷醫治不了,不想瘟疫擴散,才封鎖了村子。
此刻,只見村子門口,以及沿村外圍,原本駐守的官兵倒在地上,一具具屍體發青,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進了村子,見到村中到處倒着屍首,蒼蠅蚊子密密麻麻地沾在屍首上,人一走過,成片成片的飛起。
飛起的蠅蚊發出“嗡嗡嗡……嗡嗡嗡……”的聲音,黑壓壓一片驚飛之後又飛回屍首上,一些蠅蚊想往走過的人身上飛,鳳驚雲揚手灑了一把藥粉,粉末沾在包括她在內的一行三人身上,蛇蟲鼠蟻都不近身了。
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腐臭味,秦傲天不由用手煽着鼻前,想把臭味煽開,見君寞殤與鳳驚雲都沒什麼表情,又覺得自己一界武將還怕臭,似乎不妥,於是強忍着臭氣。
橫七豎八的屍首有腐爛多時的,也有些死去的時日短,沒腐爛的。
鳳驚雲在村子裡繞了一圈,不時停下,翻看屍首。又四處尋找着什麼。
“神醫,您查出是什麼引起的瘟疫嗎?”秦傲天虛心地問。
“待定。”
“整個村子都看過了……”秦傲天指着很多泡在泥水裡的屍首,“你看,屍首泡在水窪裡,水窪那麼渾濁,會不會是楊裡村的水源出了問題?”
鳳驚雲走到前邊的一口井旁,在她眼神的示意下,秦傲天打了一桶井水上來,“神醫,井水也是黃的。”
她用手舀了一捧水,嗅了嗅味道,從袖袋中拿出一瓶藥液倒進桶裡,桶中的水變成了綠色,慢慢地變得清明,“如果井水不能飲用,藥液倒進水裡,會泛黃,水質變得清明,也無異味,說明飲用水沒有問題,不是水源污染引起的瘟疫。”
君寞殤也環顧了一下週遭,“昨夜這裡應該下過小雨,才形成了一些水窪。屍首曝屍,泡在水窪裡,泥水自然渾濁。”
秦傲天思道,“可是昨夜京城未下雨。”
鳳驚雲接話,“城外山多,楊裡村在山坳裡,隔了五十里地,此處下雨,京城未下雨很正常。雖然此次瘟疫不是水源引起的,這麼多屍首泡了水,也容易引起新的瘟疫。”
秦傲天大駭,“那怎麼辦?”
“等找出此次瘟疫的感染源,就一把火把這裡燒了,一了百了。”
“那您快找吧……”
她蹲下身,戴上手套,查看了幾具腐得最厲害的屍首,“這些人都是死得最早的,估計是最先感染的。”脫下屍首的衣服,對於是一具男屍,她眼也不眨,指着其胳膊,“看到沒,齒狀咬痕,有癒合的痕變,說明是死者生前被老鼠咬的。”又指着另一處咬痕,“直接缺肉,死後**被老鼠當大餐了。”
秦傲天不解了,“神醫,老鼠也能咬死人嗎?”
“只把只是咬不死人……”她又連番看了幾具屍首,都發現了屍體生前被老鼠咬過的痕跡。
說罷,她又向着前方不遠的其中一間村屋走。
“神醫,我們這是要去哪?”秦傲天。
“剛纔那具男屍的家。”
“您知道他家在哪?”
“楊裡村瘟疫我早有所知,先前我已派人向官府取了楊裡村民的名冊與畫像,方纔那名男子名叫楊開順,家住村南第一排最後一間木屋。”說着,已到屋前停下。
秦傲天望着她絕美的臉,那的眼神清明而睿智,
不由得佩服起來,“神醫真是好記性,僅憑畫像便能推斷死人住哪。”
她指了指屋子裡,“楊開順的家裡肯定有很多老鼠,你要不要順便捉兩隻烤來吃?”
好多屍首上都有蒼蠅老鼠,那些蚊鼠不知道咬了多少屍首的肉,秦傲天頭皮發麻,“神醫真幽默,還是不用了!”
“吃了最多也就是一死。”
“還是活着的好。”他連連擺手。
鳳驚雲伸手推開楊開順家的屋門,秦傲天瞬間驚呆了,只見屋裡到處是老鼠,成百上千,灰灰的、黑黑的老鼠“吱吱、吱吱”地叫,門一打開,受驚的老鼠哧溜一下鑽進了牆角的數個老鼠洞,一隻接一隻,畫面尤其壯觀、更多的是令人頭皮發麻。
“天吶!”秦傲天驚歎,“這家是養老鼠的麼?那麼多老鼠!”
“你去別家看看,老鼠也不會少。這個村的人活着的時候,老鼠不敢公然出沒,人都死了,老鼠也就肆無忌憚了。”她說着便往村口的方向走。
秦傲天還真去別家看了,一回頭髮現君寞殤與鳳驚雲不見了,村門口有馬兒的嘶鳴聲,原來二人已經出村了,跑過去,跨上自己的馬,大喊,“等等我!”
三人策馬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村外一隅,君佑祺看着那絕塵而去的三騎,目光是落在鳳驚雲所乘的那匹馬,他手中的摺扇關了起來。
跟在他旁側的小廝園子說道,“主子,您說鳳四小姐有沒有辦法治療這次的瘟疫?”
“你沒聽她昨晚就放話說能?”他溫和的目光望着她已然看不見的身影,“她從來不做徒勞無功的事。只可惜,朕要浣月國京城大亂,她卻偏與朕背道而馳。園子你說,她是不是朕天生的仇人?”
“……”他不敢回答。主子再恨鳳四小姐,她畢竟是小太子的生母,一個說錯,主子還不殺了他。
“她冷血無情,對朕薄情寡義。”君佑祺原該是怒,脣角卻浮現起如沐春風的笑痕,“她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插手浣月國的事,必然是爲了慕容澈,您說,朕讓慕容澈的魂魄徹底消失,她會不會痛心疾首?”
“小的……不知道。”這個答案應該很聰明吧。
君佑祺又甩開摺扇,臉上的笑痕浮現起殘酷,“雲兒啊雲兒,你救得了京城的百姓,一定救不了慕容澈!”
……
秦傲天駕馬緊追鳳驚雲,他原想問還沒查探出是什麼瘟疫作肆,那麼多老鼠,可能是鼠疫,但神醫又未言明,估計神醫心中已有數,不然也不可能折返,索性不問。
大約下午未時,鳳驚雲等三人策馬於鳳凰園門口停下。門外的大街上四排錦衣衛駐立,帝王專司乘坐的鑾轎停在府門口。
見此陣仗,想當然爾,是浣月國的皇帝來了。
總管姜衡一見鳳驚雲,迎了出來,“主子,浣月國皇帝駕臨,人已在大廳等候。”
鳳驚雲微點個頭,邁步進了大門,走了一小段路,方一進大廳,
身後的秦傲天立即向那坐在椅子上的老者行禮,“末將秦傲天參見皇上!”
“平身。”
“謝皇上。”
鳳驚雲看過去,只見椅上坐着的老者一身金黃色龍袍,衣身的飛龍金線繡大氣磅礴,他身子微伏着,似連坐直都相當吃力。合身的龍袍穿在他身上,雖然很有氣勢,卻也掩飾不住那副蒼老的身子骨瘦嶙峋。
他的五官有些久病暴瘦形成的深凹,臉上、眼角、額頭的皺紋能直悉他蒼邁的年紀,還是不難看出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
或許是久病的原故,屬於帝王的威嚴氣勢荏弱不足。
這就是浣月國皇帝慕容淵。
慕容淵同樣在打量鳳驚雲,雖然曾見過她的畫像,初見她美得無與倫比的眼,還是難免震驚,她比畫像上好看太多了,已不是美麗二字能形容,難怪能迷得鳳祥國與祁天國皇帝團團轉。僅是驚了一瞬,眼底的情緒又隱匿。
蒼邁的目光又瞥向君寞殤,震懾於他如厲鬼般的森寒氣勢,差點整個人發抖,好在他貴爲帝王,見識頗深,一瞬便強壓住了心中的恐懼。
稍一個手勢,一旁隨侍的太監張吉祥會意地扶他站起來。
慕容淵朝鳳驚雲走近幾步,儘量親切地說道,“孩子,辛苦你了。”
鳳驚雲疑惑地掃他一眼,“浣月國帝君嚴重了吧,您的一聲‘孩子’,鳳驚雲不敢當。”
“我浣月國危難,你從昨夜一直忙到現在,朕心中萬分感激。”他說得誠懇,鳳驚雲微笑地勾起了脣,“是麼?皇上恐怕心裡恨死了我這個時候纔出手。或許還在想着,等瘟疫治好了,取了我的命?”
被說中心事,慕容淵表面亦不動聲色,“哪會,神醫肯出手,已是我浣月國百姓之福。”
君寞殤將鳳驚雲攬進懷裡,“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警告的眼神瞥嚮慕容淵。
慕容淵竟覺一陣陰風颳過似的,寒毛直豎,“鳳祥帝君放心,你遠道而來爲朕祝壽,雖然朕在壽辰那日大病昏迷,未能如期舉辦壽宴,你的心意,朕還是領了。”
話峰一轉,問鳳驚雲,“瘟疫蔓延全城,朕得到消息,昨夜有人說神醫有解決的法子。數日前,朕原本早就想親自來拜會神醫了,奈何朕連日來大病纏身,經常陷入昏迷,一直拖到現在。”
“無妨。”鳳驚雲表示不在意。
“神醫前往楊裡村,可有收穫?”慕容淵話音一落,秦傲天立即跪下,“末將該死,未經允許,私自放神醫出城。”
慕容澈擺了擺枯瘦的老手,“噯,神醫是去尋瘟疫根源,你從旁協助是爲了全城百姓,何罪之有。該賞!”
“謝皇上。”秦傲天鬆了口氣,要是皇上怪罪,那可是死罪一條。身爲將領,爲了百姓一死,他甘願拋頭顱、撒熱血。好在皇上聖明。
鳳驚雲神色寧靜地道,“這次的瘟疫是鼠疫。”
慕容淵詫異,“御醫說極有可能是蚊蟲叮咬引起的不知明病因,怎會是鼠疫?”
“城門關閉,御醫只是在城內診斷,瘟疫症狀很多情況都類似,診錯也是情有可原。”鳳驚雲向秦傲天說道,“麻煩秦統領把楊裡村的情況向皇上說一遍。”
秦傲天於是一點不漏說了出來,“末將隨神醫前往楊裡村,原以爲是楊裡村的水源有問題,神醫測試過水源,能飲用。還是神醫細心,發現很多屍首生前被老鼠啃咬過……”
皇帝聽完憂上眉梢,“神醫,疫情如此嚴重,你可對策?”
鳳驚雲下令,“備筆墨。”
太監張祥吉打了個手勢,門外的太監把早已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端上,連墨都已經磨好了,可見皇帝想治療疫情之急切。
鳳驚雲也不急切,提筆在兩張紙上寫下了二張藥方,將筆放下,她說道,“這第一張藥方,照着方子把藥熬成湯水,沒感染瘟疫的人喝了能起到預防的作用。第二張藥方,染了鼠疫的人照着方子煎藥,每天喝三餐,連服七到十天即可痊癒。現在藥價奇高,爲免藥商屯藥,暴利售藥,朝廷可在藥方泄露前先大肆買藥,或以藥方向藥商交換藥材,再將藥材大批量煎熬出來,免費發放給百姓,方能使浣月國京城渡過此次疫情危機。”
慕容淵激動地走過來拿起兩張藥方,不停地藥方子,枯瘦的老手顫抖個不停,“神醫,這兩張方子真能解決鼠疫?”
“我不想說用什麼項上人頭擔保的話。此藥方從楊裡村發現瘟疫開始,我一直研究到現在才得出的成果。”明明是確定了鼠疫後纔想出來的,撒起謊來,她倒是臉不紅氣不喘。沒辦法,要是她真的傻到承認對浣月國的瘟疫一直袖手旁觀,哪怕現在把瘟疫治好了,世人也會唾罵她不早出手,皇帝也會懷恨在心。
這麼一說,便能不着痕跡地解釋爲什麼她現在才站出來。
щшш ☢тt kān ☢CΟ
儘管她沒發誓,慕容淵心中莫名地就是相信她的醫術,立即喝道,“來人!立刻招集京城所有的大藥商,告訴他們,有藥包準能治好他們患的鼠疫,他們若想得到藥,條件是以平價購買他們手中的一些藥材,等他們立了字據,再把藥方告訴他們。”銳利的視線落到秦傲天身上,“秦愛卿,此任務就交給你了,務必給朕辦妥當,防範那些奸商,若誰想借此機會發國難財,定斬不饒!。”
“末將定不負皇上所望。”秦傲天領旨,帶着兩張藥方而去。
皇帝慕容淵沒忘,“神醫,先前聽秦統領說楊裡村被腐屍嚴重污染,容易引起新的瘟疫是吧?”
她微一頷首。
慕容淵擰眉,“張吉祥!”
“奴才在。”
“還不快派人去把楊裡村一把火燒乾淨!”
“奴才遵旨。”張吉祥走到廳外,向幾個太監交待了幾句,又折回時,直接向鳳驚雲下跪,“神醫,奴才有一事相求。”
君寞殤寒森凌利的眼神向他瞥過去一眼,“你這太監也太放肆了!”猜到他要說什麼,不外乎是幫皇帝慕容淵治病。
“奴才……奴才……”老太監張吉祥嚇得牙齒打顫。
鳳驚雲清楚君寞殤是怕自己太累了,“殤,沒事,讓他說吧。”
“謝神醫。”張吉祥這才顫巍巍地開口,“神醫,皇上他龍體抱恙已久,求您爲皇上醫治。”
還要一個下人爲自己求診,儘管這是慕容淵事先就知情的,還是脹紅了老臉,“放肆,朕的事豈容你多嘴!”
張吉祥不斷向鳳驚雲磕頭,“神醫,皇上的病,御醫都無法根治,您救救皇上吧!”
慕容淵倒只是象徵性了責怪了張吉祥幾句,希冀的眼光看向鳳驚雲,心忖着:難道她要一介帝王向他親自懇求不成?
鳳驚雲沒讓他爲難,“皇上若是願意,鳳驚雲可爲皇上看診。”看在慕容澈的份上,理應爲他醫治。
張吉祥有點奇怪鳳驚雲那麼快就同意了。她淡然道,“皇上龍體欠佳,一直未曾傳詔我入宮爲您看診,若是您傳詔,驚雲定當早已前去。”
“……”慕容淵沉默了一下,“朕聽聞在祁天國的時候,連祁天國先帝君舜要你看診,那都是難上加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與您不同。”
“有何不同?”
“對我來說,您是我一位朋友的父親。”
“你是說浩兒吧。”慕容淵恍然說道,“浩兒是你在祁天國時的前未婚夫……”似覺不妥,又改口,“事情雖已過去,浩兒對你倒是念念不忘。想必你們友情仍在。奈何你如今已貴爲鳳祥國皇后,否則,你與浩兒倒是可再續前緣……”
她面無表情地撇了撇脣角,“皇上誤會了。我說的朋友不是慕容承浩。”
“那是誰?”慕容淵想了想,“難道是琰兒?”狐疑的目光向張吉祥瞥過去,後者回話,“回皇上,六皇子極少出門,未曾聽聞與忘川神醫有交情。”
她也不賣關子了,“是慕容澈。”
慕容淵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蒼老的眼眸裡盡是意外,“你跟澈兒有交情?”
“此事說來話長。”她想了想,“或許應該慕容澈親口向你說,更合適。”看了看外頭的天候,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日頭正盛,鬼魂在這個時候是出不來的。
盯着她寧靜若水的表情,慕容淵總覺得她說的慕容澈不是太子府裡的那位,“還請神醫明示。”
鳳驚雲似是開玩笑地說道,“皇上相信有鬼麼?”
慕容淵枯瘦的老臉凝斂認真,“朕……信。”
“人一死,鬼魂就被鬼差押往陰間了,陽世間無鬼,但偶有從陰間逃出來、或特殊情況的漏網之魚。”她微笑着道,“我聽聞祁天國皇帝君佑祺有陰陽眼,能看見存在陽世間的鬼魂。”
大廳內的氣氛一時變得詭異。
君寞殤一襲華貴黑袍,黑灰色的玄鐵面具覆於左臉,那比屍體還僵白的膚色,血森的紅瞳,像極了陰間爬出來的厲鬼。
在此等厲鬼面前說鬼,老太監張吉祥是嚇得心都差點從喉嚨跳出來。
老皇帝慕容淵也深切感受到來自君寞殤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森寒壓迫,呆在大廳裡,如同與恐怖的厲鬼爲伍,嚇得人片刻也不想多逗留。
但他需要鳳驚雲的醫治,對於她口裡所說的鬼魂一說,也莫名的很感興趣,“很難想像,神醫這樣的人,也會相信天下有鬼。”
“皇上貴爲九五之尊都信,我又爲何不信。”她主動走到他身邊,向他比了個手勢。
張吉祥會意地以雙手託着皇帝的右手,鳳驚雲以二指探上帝王的脈門。
少頃,皇帝慕容淵小心地問,“神醫,朕的病情如何?”
鳳驚雲掃了張吉祥一眼,慕容淵說道,“張吉祥侍候了朕幾十年,一向忠心耿耿,不是外人,神醫有話儘管說。”
“皇上您不是生病,中的是慢性劇毒,想必您早已知曉。”她撇了下脣角,“否則,您也不會放着君承浩,不,是慕容承浩,當時在祁天國能繼承帝位,而急召他回浣月國。劇毒已經走遍了你的全身,侵蝕了筋脈。你清楚,即便我醫術再高明,也難救回天乏術之人,所以才一直未召我進宮爲你看診。”
慕容淵很是意外,鳳驚雲竟連他爲什麼讓浩兒回國都清楚。浣月國需要浩兒繼承,自己的國家都快不保了,哪還搶得了祁天國。
銳利深炯的目光落在鳳驚雲身上,一個醫者,不應該知道那麼多,他也不掩飾,“御醫說,朕最多隻有三個月能活命了。”
張吉祥撲通跪下,“神醫,您一定要救皇上啊!”
“能救,我一定救。”鳳驚雲嘆了口氣,“皇上的身子已經快油盡燈枯了,大羅神仙也沒辦法。”她從袖袋中掏出一瓶藥,“這瓶子裡的藥一次吃一顆,十天吃一次,能爲皇上續命三個月,能讓皇上在餘下的半年,不必躺在牀上度日。”
“如此甚好。”慕容淵示意張吉祥把藥收好,“朕能多活三個月,也算好事一件了。你爲朕診治有功,過幾天,等京城的瘟疫解除了,朕再一併賞你。”
真是老奸巨滑,要是她治不了瘟疫,還得降她罪吧。鳳驚雲打了個呵欠,昨晚一夜沒睡,一直奔波到現在,實在累壞了。
“神醫爲了百姓操勞,先去歇息吧,朕也得回宮了。”慕容淵蒼邁的老臉也滿是疲乏。
“恭送皇上。”鳳驚雲態度不卑不亢。
“皇上起駕回宮!”張吉祥尖長的聲音響起,八名太監擡着鑾椅,椅上坐着皇帝,往廳外而去。當然,到了鳳凰園門口,皇帝會換乘鑾轎。
君寞殤攔腰將鳳驚雲打橫抱起,向着流星苑而去,心疼地責難,“你啊,浣月國的事與你何干,哪怕浣月國滅亡了,這片土地自有鳳祥國與其他國家接收,何需累着自己?”
沒得到迴應,低首一看,見她靠在自己胸前睡着了。
血森的瞳仁裡盈起不捨,怕吵着她,連走路都放輕了。
鳳驚雲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是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