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睜着圓骨碌的眼睛好奇地四處看,見到一旁的君寞殤,傾過身子,兩隻嫩嫩短短的胳膊伸了過去,嘴裡叫着,“啊……啊呼呼……”
明顯是要抱。
君寞殤把他小小的身子接過來,糾正道,“叫爹……”
“咯咯……”寶寶露出可愛的笑容,兩個眼睛笑得像月牙,真是萌透頂了。
鳳驚雲微笑,“他才五個多月,哪裡這麼早會叫爹。一般孩子十個月到一歲半才能初始學說話呢。”
君寞殤也被寶寶的笑迷到,心頭一軟,“臭小子,記得學會說話了,先叫你爹。我是你爹,知道不?你娘這麼辛苦才把你生出來,沒人比她更辛苦了。應該先叫你娘。”
鳳驚雲不在意地道,“我想他先叫你爹。”畢竟,殤服了她當初特製的優生優育藥丸調理了體質,雖幸運地與她生下了寶寶這個健康的孩子,可殤已經不能再要孩子了。寶寶是他唯一的孩子。
寶寶睜着圓亮的眼珠子,一邊把自己小小的拳頭放到嘴裡咬,一邊流着口水,模糊不清的來了聲……爹……”
君寞殤與鳳驚雲同時一愣,殤大喜,“寶寶,你剛纔叫了什麼?你在叫爹?”
寶寶圓亮的眼睛有點迷濛。一臉不懂大人在說啥米。
“快……再叫一聲……”君寞殤激動得很。
寶寶卻不理他,小小的身子不斷向上攀爬,一隻手抓着君寞殤的面具,紅嫩的小嘴嘴裡還發出快樂的笑聲,“啊……啊呼咯咯……啊呼……”一串自個才聽得懂的話。
鳳驚雲本來也有點激動,見寶寶的反應,淡笑道,“殤,寶寶還不會說話,剛纔那一聲,估計是巧合。小傢伙好像很喜歡你的面具。”
院子裡沒別人,君寞殤乾脆把臉上的面具拿下來,露出殘缺的左臉,驚雲不在乎他的殘缺,寶寶還小,反正也沒什麼美醜觀,既然孩子喜歡面具,那就給他玩。於是他一手抱着寶寶,一手拿着面具在寶寶面前逗着,“乖……叫爹。叫一聲來聽聽,叫了就給你面具。不叫不給。聽懂沒?跟着爹發音……爹……”
鳳驚雲看君寞殤這麼有耐心,心裡不由得有點感動。
寶寶學着嫩嫩地喚,“喈……”
雖然口齒不清,還真是在叫爹。
鳳驚雲與君寞殤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分外喜悅。
“是爹……”君寞殤心下大悅地教着。
“啑……”
“不對,是爹……”
“爹……”寶寶試了幾次,總算髮音準確了。
鳳驚雲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五個多月就會叫爹的寶寶,還真沒見過。也太早了……”
君寞殤滿臉得意,“哼,尋常人的孩子一歲左右才能初學說話,那是別人。我君寞殤的兒子,豈能與常人相同……”想到自己生來怪異的外表,天煞命格,又改而說道,“我是說,寶寶必會繼承我的智慧謀略。”
鳳驚雲仔細地打量寶寶,真是白白淨淨的,小臉精緻得像個搪瓷娃娃,“搞不好這小傢伙是個
天才,iq比一般人高很多。我也正好是個天才,他老子又不笨,兒子是個小天才也正常……”
君寞殤覺得自己何止不笨,世間怕是沒人是他的對手。不過,驚雲怎麼說他,哪怕說他是傻子,他都不介意。
原本想問何謂天才與iq,忽然想起,記憶中鳳驚雲向他解釋過這二者的意思。天才是具有卓越想象力,創造力和突出的聰明才智的人。iq則是智力智商的發展水平。
“怎麼了?”看他恍惚的神表,她不放心地問。
他回過神,“沒什麼,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她立即緊張起來,“你有沒有哪裡不適?”伸手探上他的脈門。
他搖首,“沒什麼感覺,你別緊張。”
寶寶不理解大人怎麼了,兀自拿着面具在玩,不過,面具太重了,他要兩個小手端着纔拿得動。
寶寶雖然不懂,可感覺爹孃之間的氣氛有點緊張,睜着圓圓的眼睛看着孃親,又看着爹爹,嘴裡發出一個單音,“爹……”
君寞殤微怔,看兒子的神情,似在擔心自己,不由得把兒子抱得更緊,“兒子,爹沒事。”
“爹……”寶寶可憐兮兮地喚着,以爲爹爹不高興面具拿了,雙手端着面具要給爹爹戴回去,“爹……”可是往爹爹臉上放,面具怎麼也戴不上去。
鳳驚雲看着寶寶可愛又好玩的動作,拿過寶寶手中的面具,幫着爲君寞殤把面具在他左右繫好,“殤,你這兒子太不尋常了,估計他以爲拿了你的面具,你不高興,他這是要還給你呢。我能肯定……你的兒子真的是天才。”估計還是恐怖的天才,沒有哪個小傢伙像寶寶這麼小就這麼聰明的。
“是我們的兒子。”君寞殤很自然地在寶寶臉上親了一口。
寶寶感受到爹爹的愛,高興得又“咯咯”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沒牙的小奶嘴。
廂房裡的一處夕陽曬不到的黑暗處,慕容澈的鬼魂透牆看着院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清越的眸光中滿是羨慕,亦充滿酸楚。
低首,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影,連個實體都沒有的惡魂。
即便等她等得心都碎了……
那又如何?
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他甚至不能出現在陽光下。
小順子匆匆走進院子裡向鳳驚雲稟報,“夫人,浣月國戰事勝負已分曉。君佑祺兵敗,瑞王慕容承浩配合浣月國皇宮御林軍,雖然死傷數萬,仍大獲全勝。之前聽您安排,暫離皇宮避難的老皇帝已經返回皇宮。只是君佑祺那廝狡猾,派人換了他的衣裳冒充他引開了追兵,君佑祺帶了一批親衛,逃了,不知所蹤。”
鳳驚雲沒什麼反就。
小順子又問,“夫人,您劫了太子慕容澈,始終是個大麻煩,不知您何時通知皇帝把慕容澈領回去?”指的是澈的軀體。
“瑞王既然知道了此事,想必浣月國皇帝也知道了。”鳳驚雲想也不想地說道,“浣月國皇帝很快會找上門。”
寶寶不知何時趴在君寞殤肩頭睡着了,一陣晚風吹過,稍有點涼意。
君寞殤說,“我把寶寶抱回房去睡。”
鳳驚雲點了點頭,擡首看着逐漸暗下來了的天色。
夕陽落山,又到夜裡了。
“主子是在擔心慕容澈的事?”小順子眼裡也有憂傷。他與翡翠知道澈太子的鬼魂跟了主子一年多,想到澈太子不知何故枉死,着實可惜。
鳳驚雲不言。慕容澈已死,如今君佑祺退兵,浣月國的江山社稷算是保住了,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去。
她擔心的不是慕容澈,而是殤。
君寞殤的記憶未完全恢復,她也一直在監測濟世堂的少當家朱少堂中了忘情蠱之後的反應。朱少堂除了忘了以前的愛人,暫時沒有別的現像發生。
她心中總是隱隱不安,她總覺得殤中的忘情蠱會出什麼事,只可惜,解藥尚未研配出來。
吩咐小順子與暗影照看寶寶。
鳳驚雲與君寞殤一道用膳,晚飯之後,姜總管前來稟報,“夫人,浣月國皇帝與瑞王親自駕臨,人已在府外等候。”
“叫他們去西邊的偏院”鳳驚雲與君寞殤復又到所說的院子裡等待。在偏院的其中一間廂房裡,澈的屍首在房中。
須臾,老皇帝慕容淵與瑞王慕容承浩在總管姜衡的帶領下快步走來。
對於瑞王也跟來了,鳳驚雲僅是挑了下眉頭。
“神醫……”慕容淵也不在乎鳳驚雲不行禮,急急想問慕容澈的事,瑞王搶先一步開口,“多虧神醫神機妙算,算到君佑祺會逼宮,讓父皇先一步暫避出宮,獻計本王領兵與御林軍裡應外合,才能解救了浣月國危難。”
慕容淵聽瑞王這麼說,補充道,“此次君佑祺以太子澈之名起兵,原本召集兵馬二十萬,是鳳驚雲早一步獻計,讓朕暗中拉攏太子麾下數名大將,使得君佑祺僅能召集五萬兵馬謀反。此乃最大一功。”
“兒臣就說,君佑祺在浣月國根基已深,爲何此次竟然只調遣得了五萬兵馬,原來暗中還有這麼一出,妙哉。”慕容承浩恍然大悟,看向鳳驚雲的眼神滿是欽佩。同時又一次地遺憾,這般美絕出衆的女子,竟然被自己錯過了。
鳳驚雲神色淡然若水,似並不覺得有什麼。倒是君寞殤看着她的眼神,寵溺裡盈滿了尊重。
“神醫……”慕容淵滿是褶皺的老臉盈着急切,“聽承浩說,澈兒已經……”
“跟我來吧。”她走到昨日快天亮時慕容承浩曾進過的房間門口,推開房門。
慕容承浩神情頓時時變得嚴肅而悲傷,“父皇,五皇弟他……就在裡面。”
慕容淵的心都幾乎提到了喉嚨,踏着沉重的步子走進廂房。
房裡,鳳驚雲點上了蠟燭,燭火照亮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牀上的人沒有蓋被子,安祥地閉目躺着,皮膚是由裡到外的死白。
慕容淵走到牀沿坐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盯着牀上的人,
雖然已從承浩口中知悉了,卻怎麼也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憾、心痛。
摸着兒子冰涼的軀體,僵硬的骨骼,那是他最愛的兒子,傾盡了一生希望的兒子。
蒼老的面龐流落悲痛的淚水,老邁的嗓音沙啞地喚,“澈兒……澈兒……朕的澈兒……”
房慕容澈透明的鬼影靜飄在房間一隅,如畫的俊顏浮起動容、酸楚。
“朕已過花甲之年,垂垂老矣,朕尚未死,你怎麼能先朕一步而去?”慕容淵悲痛得身軀發顫,“你可知朕的心有多痛?朕多想你活生生地站在朕的面前,叫朕一聲父皇……”
慕容承浩也滿臉的哀悽,“父皇節哀……”
老皇帝老淚縱橫,半趴俯在慕容澈的屍首上,悲悸得難以言喻。此時的他不再是個皇帝,只是一個失去了至愛的兒子的父親。
慕容承浩內心不是滋味,若是自己死了,父皇會否這般的痛?
“浩兒,你先回去吧。宮中的事朕都交由你處理,朕想好好陪陪澈兒。”慕容淵擺了擺手。
“是……”慕容承浩應得遲疑,他是不想走的。慕容澈到底怎麼死的?是剛死,還是死了三年多?這三年多來在夜裡時不時現身的慕容澈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弄清楚。
瞄了鳳驚雲一眼,她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父皇都下了令,他也只能告退,說了聲‘父皇保重龍體’,便離開了。
見慕容承浩走遠了,慕容淵才悠悽地道,“澈兒是朕最愛的兒子,浣月國的皇位,朕只想傳給他。三年多前,朕在太子府曾親眼見到澈兒吸人血。已經感覺澈兒出了事。一直以來,朕都不願意相信澈兒已經……朕一直想着,只要他還能動,哪怕他只是夜裡出現,朕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重新站在陽光下,希望他有一天能恢復正常……”
“父皇……”慕容澈清然若水的嗓音響起。
慕容淵脊背一僵,聲音是從後邊冒出來的,反射性地向後看,竟然看到慕容澈透明的身影飄了過來。
他蒼邁的眸光落到牀上那具一模一樣的屍軀上,又看着那清透的影子呆了呆,“澈兒?朕是在做夢嗎?”
鳳驚雲搖首,“皇上,您看到的是慕容澈的鬼魂,他現身見你了。”
慕容澈的清透的身影跪於慕容淵跟前,“父皇,兒臣不孝,讓父皇傷心了。”
慕容淵激動地站了起來,伸手欲扶起他,哪知,手竟然能穿透他的魂體,他的魂體就像是氣流一般,沒有實體,“澈兒……”
“兒臣只是一縷亡魂。”慕容澈淡淡地陳述着,“三年多前,兒臣已經亡故了。”
親口聽見兒子的鬼魂這麼說,慕容淵大受打擊地趔趄了幾步,“澈兒,告訴父親,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
“你還不想說嗎?”慕容淵厲聲道,“朕是你的父皇,爲了你,朕日夜操心,傷心淚不知流了幾多,朕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兒臣只是不想父皇再受打擊……”其實他是想隱瞞,他與君佑祺的相識是因爲鳳驚雲。
老皇帝鄭地有聲,“再大的打擊,能比你……離世對朕而言更重?說吧,孩子,朕不想再被矇在鼓裡,朕要一個真相。”
慕容澈如畫的俊顏浮起淡淡的苦澀,簡言道,“兒臣與君佑祺原本是至交好友,豈料交友不慎,被君佑祺一刀捅穿了臟腑,七竅流血而亡。”
“是何時何地發生的事?”蒼邁的聲音裡有着顫抖。
“距今三年多了,當時是在兒臣府上。”
“他爲何要謀害你……”想到君佑祺的作爲,慕容淵頓時明瞭,“君佑祺要借你之手,掌控浣月國。”
慕容澈微一頷首,臉色沉重。
“那這三年多來,在太子府,晝伏夜出,甚至會吸食人血的……究竟是何物?”老皇帝一想起曾經看到澈兒吸人血的那一幕,至今仍渾身惡寒。
“一直以來,在太子府的是兒臣的屍身。君佑祺一直在算計兒臣,他找了個與兒臣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辰出生的人,將其殺之,再讓其魂魄附上兒臣的屍身,借兒臣的肉身逐漸掌控朝堂。那上了兒臣屍軀的惡鬼每隔一段時間必需吸食一次新鮮的人血,最少需食至腕粗的一竹筒的量,多食則越飲越貪。陰陽兩極,兒臣乃男子,惡魂所食之血必需爲女子的鮮血,取血時在女子額上畫咒,以免女子死後化爲厲鬼索命。若是不飲食女子鮮血,兒臣的屍軀便保存不了,很快會腐爛。君佑祺一般都是派小廝園子或其親信取了女子鮮血給惡魂所佔的屍軀喂血。父皇看到那惡魂佔了兒臣的屍軀在太子府咬人飲血,必是那惡魂貪飲了,嫌所食血量不夠。”
慕容淵悲痛的眼神裡有着慈愛,“那你的魂魄呢?怎的不來找朕?”
“爲了防止兒臣化爲厲鬼,君佑祺在殺害兒臣的時候,下了索魂咒,待兒臣一斷氣,便以畫了滅魂咒的一掌,打散了兒臣的魂魄,意在要兒臣魂飛魄散。兒臣不甘心,殘存的一縷意識附到了當時屍身所繫的玉佩上頭。惡鬼上了兒臣的屍軀之後,行走時不小心弄丟了玉佩,被府中一名下人撿到,那名下人拾遺不報,將玉佩暗中賣給了當鋪,當鋪的夥計見是一塊好玉,未上報掌櫃,私下又賣給了祁天國的一名商人。玉佩隨着祁天國的商人到了祁天國京城,那名商人與外頭養的妓子白日裡在城郊喪魂河乘船遊賞,不小心將玉佩掉進了河中。兒臣殘餘的意識便隨着玉佩在喪魂河底兩年多。”
說到這兒,慕容澈清越的眸目光瞧向鳳驚雲,“雲,一年多前,你在喪魂河……”洗澡二字他未說出口,“你不小心被河底的碎瓷片劃破了手指,我殘存的意識吸了你的血,魂魄才能凝聚,否則,只怕至今魂體都難以成形。由於魂魄被擊散時受了重創,以致失去了記憶。時間過去一年多了,我做鬼的修爲也越來越深,纔想起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