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寞殤的一聲令下,一行人騎着駱駝出了城,長長的隊伍正式向着沙漠進發。
天剛矇矇亮,由於大家都趕早,很多行商的、路過的駱駝隊伍都排着整齊的隊伍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也有買不起駱駝的人組織了幾個人步行。
天邊泛着紫色的紅霞,太陽慢慢升起,晨光照亮了整個沙漠。
駱駝的蹄子在沙裡踩出一個個沙坑,遠處幾個不大的沙邱,朔黃的沙礫漫無邊際,一眼望去,盡是單調的黃色,連一棵樹也沒有。
沙漠的早晨很冷,君寞殤一行人除了鄭力之外,全都武功高強,有內力護體,自是不怕冷的。
每個駱駝隊伍、行人,行走的速度有快有慢,去的地方也不盡相同,過了半天,茫茫無盡的沙海里不像剛出城時那麼多駱駝隊,而是極目所見,只有君寞殤一行隊伍了。
沙漠的中午格外的炎熱。
正盛的太陽,烤得人都快焦了。
在沙漠裡別說走路了,騎着駱駝也不好過,呵一口氣出來,感覺出的氣都是燙的。
一隊人除了君寞殤體質偏寒不怕熱之外,全都大汗淋漓。
頗有沙漠穿行經驗的鄭力騎着駱駝走在最前方,依次是君寞殤與鳳驚雲二人騎乘着駱駝並排而行,後邊跟着三十幾匹駱駝的有序隊伍。中間的四名護衛手裡還各牽着沒人騎,光駝東西的四頭駱駝。
鳳驚雲坐在駱駝的前後雙峰之間,臀下墊着專用的軟墊,跨坐駝背上,頭上戴着斗笠以遮陽,一陣風吹過,笠紗隨風飄擺。
慢慢地,一點風也沒有了,天越來越熱,熱得人頭頂冒煙。
一隊人覺得全身的皮膚都被炙烤着,曬得皮膚火辣辣的,汗水是一股一股的冒。
就連君寞殤也覺得有點炎熱。
“驚雲,我們同乘一騎吧?”君寞殤側首看她。連日來的趕路,就是連硬漢子也未必受得了,他都覺得不易,她竟無事人一般,他特別心疼着她的辛苦。
她搖首,不想加重駱駝的負擔。兩人共乘一騎,駝重加巨,還是不如單騎來的快,不想拖慢隊伍的速度。
“午時了,大家歇息一會。”君寞殤下令。
鳳驚雲心中清楚,他是爲了自己才休息的,不然以他們的體力,至少不會騎着駱駝才行了半天就歇,而是會行個一天,至於午飯,早都準備了乾糧,就着羊皮水袋裡的水,邊騎駱駝,邊吃就行了。
“還是不歇了。”她開口,“太陽實在太毒,就算歇坐着不動,也是一身汗。還不如趕路。”
一隊護衛聽鳳驚雲這麼說,爲她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主子的命令,是絕對不允許違抗的,暗影只不過試探性的提議想跟隨,都被主子打成重傷,若是換作一般人,怕是唯有一個死字。
皇后即便再得寵,公然違抗主子,怕是也沒好果子吃。
君寞殤沉冷地道了句,“也好。”
衆護衛原本等着主子發火,哪知他竟然這麼簡單地同意了皇后的話,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一整天下來,隊伍行進的還算順利。
黃昏,忽然風沙驟起,沙漠氣候頃刻間變得又冷又刺骨。
所有的駱駝竟然全都蹲跪了下來。
“皇上,不好了,大風沙要來了!”鄭力有些慌張向君寞殤稟報,“駱駝能辨別天氣,風沙來的時候它能知道,且可以蹲下躲避風沙。”
君寞殤一揚手,“全都下駱駝,躲於駱駝身側、以避風沙!”
“是!”一隊人齊聲,動作迅捷地依言,躲在各自騎乘的駱駝身側。
君寞殤飛身至鳳驚雲身邊,帶着她一同貼靠駱駝,他在外側,把她環抱在他與駱駝肚側之間。
狂風襲來,沙粒飛揚,沙邱被吹得一聳聳地移動,像大海的波浪一樣翻騰,漫天黃滾滾的,昏天暗地!
風沙迷得人根本睜不開眼、
所有人緊貼着駝身,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風沙捲走。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風沙停了,沙浪靜止不動了。
鳳驚雲從君寞殤懷中站起身,發現他身上、發上全部是沙子,他用衣袍將自己幾乎是整個裹在懷裡,她身上反倒沒什麼黃沙。
這個男人就是這麼護着她。、
她心裡一陣感動,悉心地爲他拍去身上、發上的沙子。
他則伸手撩了撩她鬢邊被風吹亂的一縷頭髮。
衆護衛見主子與皇后如此深情,不由心底有絲豔羨。像主子這種邪魔妖孽,竟也能得鳳驚雲此等天下無雙的女子的厚愛。主子雖然世人不容,卻又是何其有幸。
一盤圓圓的落日貼着沙漠的棱線,暗沉沉的天空透出即將沉睡的深紅,綻放着黑夜前最後的餘輝。
天地間萬籟俱寂,沙漠平靜得像是風沙不曾來過。
鳳驚雲看着眼前的美麗景緻,不由低吟:“窮荒絕漠鳥不飛,萬磧無山夢猶懶,日暮沙漠陲。”
“真是好詞。”君寞殤霸道地將她攬進懷裡,低首就在她脣上印下一吮。
一路來,主子時不時會親皇后,衆護衛有點習以爲常。
至於新加入隊伍的鄭力,因知侍候的人是皇帝、皇后,早被告囑過,絕對不可多言,得服從命令,自是當什麼也沒看見。
“天色快黑了,就地紮營、進食。”君寞殤話音才落,一隊人開始行動,從駱駝背上駝着的李行中取出十七個布包,挑了位置把布包攤開,是十七頂低矮簡易的麻木帳篷。
安排是三十名護衛,十五人值守前半夜,另十五人則一人睡一頂帳篷,後半夜由先前睡的人起來與值守的人換崗。再二頂帳篷,一頂普通的是給帶路的鄭力,還有一頂華麗舒適的則是君寞殤與鳳驚雲歇睡的。
搭好了帳篷之後,一隊人就着腰間的水壺吃了乾糧,就連進完餐,幾乎都是同一時間。
君寞殤擡起右手一揮,二十五名護衛迅捷地四散了開來,一道道黑影消失於夜色中。
鄭力眼中有着疑惑,不明白那那護衛做什麼去了,可他也不敢多問。
鳳驚雲明白,君寞殤是讓他們去尋找赤狐去了。
她的身體以前動不動就陡然動彈不得,雖然吃了君寞殤給的武林聖藥培元固氣丹,突然動不了的情況雖然得到改善,很久沒發生了,但不代表以後就不會發生,要根除突然動不了的毛病,只能用九轉穿山草配合赤狐血丹當作藥引,再加很多劑藥材淬鍊成藥才行。
九轉穿山草以前在霸天島她也尋到了,一直晾乾研磨成粉保存着,她隨身帶來了,別的藥材也找齊了,只差一味赤狐血丹。
她要的赤狐血丹並非是林子裡並不稀有的普通赤狐,而是據記載僅存於赫拉沙漠的赤焰紫狐的新鮮血膽,據說赤焰紫狐早已絕跡了。
赫拉沙漠便是通往塔特拉古城的這一片廣褒無垠的沙漠。
之前她與君寞殤也派出數批人前來尋找赤焰紫狐,原是想找着了抓活的回去,她照樣能取到新鮮的內膽,可派譴出來的人全都無功而返。
餘下的五名護衛留下值守。
一輪月亮高懸在漆黑的天空,映得夜空藍了一大片,沙漠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熱得燙死人,晚上卻寒冷得刺骨。
寒風呼嘯而過,茫茫無盡的沙海荒涼得讓人感到絕望。
君寞殤席地而坐,將鳳驚雲攬入懷裡,低首凝視她,“冷嗎?”
她搖首,“有你在,不冷。”
他脣角勾起淺邪的弧度,似連左頰上冰冷的玄鐵面具也柔和了幾分。那顆冷寒得終年沉浸在地獄不見陽光的心早已被她融化成了繞指柔。
夜晚寒得地面都似乎要起霜凍,好在他們都有深厚的內功護體,不然衣服穿少了,還真是會活活冷死。
鳳驚雲與君寞殤小歇了一會兒,二人吩咐餘下的五名侍衛留守之後,也一道前去找赤焰紫狐。
沙漠就像沒有盡頭一樣,入眼的除了荒涼的黃,還是黃。這樣惡劣的環境是最容易迷路的,好在他們一行人有着很全的準備,每人身上都攜帶了精緻小巧的指南針,以辨別方向。
子時一過,先前去尋找的二十五名侍衛、還有君寞殤與鳳驚雲也從四面八方趕回紮營的臨時落腳點。
全都無功而返。
似乎赤焰紫狐真的已經絕了跡。
儘管去尋了大半夜,後半夜歇睡的時候,衆護衛還是按照先前佈劃的十五人輪流值守、休息。只是後半夜着實太冷,哪怕他們有內功護體,還是多添了件先前準備好的衣服。
第二天清晨,大家整裝出發的時候,每個人的精神頭都還算好,可見都是些能吃苦耐勞的。
一隊人除了趕路就是尋找赤焰紫狐,如此的日子重複了三天,第三天中午的時候,由於沙漠裡氣溫乾燥、攜帶的水蒸發了很多,準備好的水都快喝完了。
帶路的鄭力向君寞殤請命,“皇上,前方不遠即有綠洲,是否去取些飲用水?”
得到同意,一隊人向着沙漠綠洲駛去。
只是到了那所謂的綠洲,竟然只有幾十株枯死的樹,
樹上殘枝搖曳,從斷掉的枝啞看,這些樹已經枯死很久了。
地上長着一些沙蒿。沙蒿是生長在沙漠裡的一種草根莖稍粗、呈一叢叢的草,駱駝喜歡吃。
果然,幾頭駱駝低着頭,開始吃地上的沙蒿。
君寞殤神情冰冷,“你就是帶朕的隊伍到這種地方來添補飲用水?”
“皇上饒命!”鄭力嚇得滾下駱駝,在沙地上磕頭,“沙漠常年乾燥乾旱,從格勒城到塔特拉古城,行了三天,到這裡,是途中唯一補充水源之地,可能是天氣太旱了,小的也沒想到水源竟然枯竭了。”
鳳驚雲冷笑,“那你今天早上給駱駝都餵了加鹽的麪餅怎麼說?”
鄭力一驚,祥裝鎮定,“駱駝行走了三天未吃未喝,小的讓它們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也是不想耽誤了行程。給沙漠裡的駱駝準備的食物,向來都如此。”
“是嗎?”鳳驚雲無所謂地道,“駱駝就是五六天不吃不喝也沒事,就當你心疼駱駝餵食好了。需要在麪餅裡下無色無味的慢性劇毒?”
ωwш _тTk дn _¢ O
鄭力面色慘白,渾身顫抖。
一名黑衣護衛說道,“鄭力,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皇后娘娘乃天下第一神醫,你以爲你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毒?記得你給駱駝餵食麪餅後,我又給每頭駱駝餵過乾草嗎?那就是解毒的。你想毒死駱駝,算盤是打錯了!”
那鄭力聽罷,轉身就要逃跑,黑衣護衛甚至沒下馬,一道劍氣劈過。
鄭力的身體倒下,頭與脖子斜斷開,倒在了血泊中。
黑衣護衛又是一道帶着內勁的掌風擊出,鄭力的屍首被黃沙掩埋,連痕跡也無。
他收起長劍,從駝隊的行李中取出一套事先準備的,與跟鄭力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換上之後,又弄了個鄭力的髮型,坐到鄭力原本騎乘的駱駝上,假扮鄭力。
他們一行人,以君寞殤與鳳驚雲的資歷,哪怕行沙漠的經驗少,也根本不需要人帶路。
那鄭力經格勒城一名小首領推薦,趕着想着的給他們帶路,明顯有詐。
君寞殤等人在樹林兇陣已吃過一次虧,又豈會上第二次當?不如將計就計。
鳳驚雲腦海中過慮了一遍地圖信息,“方向是往塔特拉古城的,沒有錯。只是這補充水源的地方,離真正的沙漠綠洲縱向相隔,尚有三十里。沙漠無廣無際,即便同樣的方向,相差個三十里,不知情的人也易被矇騙。薦鄭力的叛徒已被暗中‘處理’掉了。據可靠消息,那叛徒與鄭力都是受君佑祺所收買。鄭力想讓我等一行人在沙漠沒有水飲、沒有騎乘的駱駝,待到我們精疲力竭,又渴又累,君佑祺再派人來暗算,那就容易得手多了。”
“不知說君佑祺太小看我們,還是不自量力?”君寞殤血森的瞳仁閃過一道嗜血的光芒,“他定然帶人潛伏在某處,只待他一出現,必要將他消滅!”
“他早就該死了。”鳳驚雲面上也沒什麼表情。
君寞殤見鳳驚雲絲毫不在意君佑祺,心下是掩不住的愉悅。
想當初君佑祺那廝對驚雲是又纏又追,耍盡了一切手段……
驀然,又一股記憶涌入了腦海,他因忘情蠱而缺失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九成九了。
越是想起更多,愛她的心就越深得難以自拔。
“若是我們前往沙漠綠洲補充飲用水,君佑祺會知曉鄭力的計劃失敗,駱駝也並未中毒,如此一來,君佑祺定不會輕易出手。”君寞殤思忖了下說道。
“就算我們真的假裝棄駱駝、缺水、疲累不堪,他也未必輕易相信。倒不如就像什麼事也未發生,隨他出不出手。”鳳驚雲如是說。她不想因爲處理君佑祺而耽誤行程。
要知道,殺君佑祺,有的是機會。
“也罷。”君寞殤同意了她的意見。
要是往常,一隊護衛該驚得掉下巴了,二十多天以來,主子對皇后的寵愛,雖不至於言聽計從,卻也什麼事都由着她。
好在皇后乃天下風雲人物,她憑一己之力收拾了薄待她的長樂候府,成爲天下名醫,甚至連君佑祺想併吞浣月國的計劃也能輕而易舉的破壞。
天底下欠皇后救命恩情的各方勢力不知凡幾。
如此才貌卓絕、傾世無雙的女子,確值得他們的主子寵愛。
主子遷就她,倒不算丟臉。
一隊人向着沙漠綠州進發,長長的駱駝隊伍在沙漠裡留下長長一排蹄印,風沙吹過,駱駝蹄印的痕跡又覆沒無痕。
天氣炎熱,外加暴曬,鳳驚雲熱得摘下頭上的斗笠,一隊護衛從後方見她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身上,駱駝上的纖細身影美得婀娜出塵,不由都看呆了。
鳳驚雲無聊地打了個呵欠,瞥了君寞殤一眼,“殤,你的護衛可真夠沉悶的,我們趕路趕了二十幾天,他們除了聽你的命令,平時是連一句話也不說。不會悶死嗎?”
君寞殤聽罷,點頭,“他們還沒死。你想讓他們死,一句話便可。”
一衆護衛知道主子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可不是開玩笑的,嚇得全都寒毛直豎,明明這天炎熱得能熱死個人,硬生生的覺得身上開始冒冷汗。
“他們對你還滿忠心的,培養出來不易,不能暴殮天物。”她微笑。
衆護位這才稍稍放心了,有皇后娘娘這句話,主子不會輕易要了他們的命。
“驚雲叫你們有話可以說,朕恩准你們不必當啞巴。”君寞殤冰冷的聲音傳來,衆護衛是沒一個敢接話。
不小心說錯話,萬一惹惱了主子,可是死路一條啊。也許一路趕路,話說得太少了,一名護衛恭謹地應聲,“是,主子。”爾後又對鳳驚雲說道,“皇后娘娘,聽聞您才智無雙,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屬下想請教娘娘,對沙漠可有了解?”
“無所不知倒是謬讚了。”鳳驚雲想了想開口,“對於沙漠,我略知一二。比方說在沙漠中生存,越是艱苦,越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