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晚兒年紀尚小,不懂事。有得罪四姨娘的地方,還請姨娘多多包涵。”說着,盈盈有禮地福了福身,“四姨娘大人大量,自該不會與晚兒一同見識才對。”
“你來探望我,我也不敢勞煩你。”魏雪梅不領情,“現在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好的,那晚兒就告辭了。”鳳歸晚假意說着,向丫鬟秋菊使了個眼色,秋走過來時故意把翡翠撞開,伸長了頸子的鳳歸晚總算看到了躺椅上女子的長相。
立時,她驚呆了。
那是個美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女子,手如柔荑,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白得勝雪的肌膚如凝脂般細嫩。那絕色的眉目精緻絕倫,她就那麼閉着眼睛躺着,氣質清純得像誤落凡間的仙女!
從來,她鳳歸晚都爲自己的美貌而自信,更是得意於被封爲京城第一美人,亦自認爲,當今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自己更美的女子。而然,跟眼前的女子比起來,似乎連她七分姿色都不如。
一股濃濃的妒忌自鳳歸晚心底升起,有些顫抖地指着椅上的女子,“她……她……真的是鳳驚雲?”
翡翠明知鳳歸晚眼底的驚豔,還是故意說道,“是呢。我家小姐如何?比五小姐你美豔多了吧。”
鳳歸晚恨不得掐死翡翠,“相貌美不美這種事情見仁見智。每個人的眼光與看法不同。”死也不會承認她給鳳驚雲比了下去。
“五小姐說得對。奴婢就覺得我家小姐比您美多了,您那長相在我家小姐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鳳歸晚氣得身子發抖,臉色因強忍而精彩到發白,“本小姐不跟你個婢子一般見識。秋菊,我們走。”
帶着丫鬟走了沒幾步,她又禮貌地說,“四姐,四姨娘,你們要保重身體,改天上晚兒那坐坐。晚兒先走了。”離開時貪戀地瞅着四周精雅的景緻,這合該是屬於她的落院!
直到出了來儀居很遠,鳳歸晚才猛地一跺腳,“氣死我了!鳳驚雲搶了我的來儀居,憑她那個賤人,根本不配住那麼上等的地方!”
“小姐,四小姐由始至終就沒理會過您。”秋菊顫顫地道,“奴婢覺得您根本不必去看她們臉色。”
“你懂什麼。”鳳歸晚眉目裡泛着智慧的光芒,“近些天見過鳳驚雲的下人都說她很美,我若不來看看她的長相,有可能會被她出其不意。這一趟雖然受了些委屈,我會加倍還她!我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若我都像鳳倩影那個沒腦子的,太子爺又怎麼會看我一眼?”
“還是小姐心思縝密。”
“沒想到鳳驚雲的容貌變得那麼美,突然有點後悔邀請太子與齊王前來,要是讓他們多跟鳳驚雲接觸,還不被她給迷惑了!”鳳歸晚臉色滿是不甘,“早知她變化這般大,我就不該請齊王與太子來。”
“只是現下請都已經請了……”秋菊也爲主子捏把汗。
“沒事。”她眼裡浮起陰狠,“來了更好,我會讓他們明白,只有我鳳歸晚纔是天底下最美最出衆的女子!”
“小姐當然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嘴上秋菊這麼應着,心裡則認爲她比鳳驚雲差遠了。
“看來,我的計劃得改動一下了……”
來儀居院子裡,小順子說道,“五小姐看起來脾氣挺好的,被咱這樣氣,也沒有發作。”
“她那都是裝出來。”翡翠冷哼,“整個候府裡最會裝的就數她了。”
魏雪梅也說道,“小順子,你剛來是不知道,以前我與雲兒可吃了她不少苦頭,偏偏整個府裡的人還以爲就她最心善。”
小順子點頭,“小的看她也是一副虛僞相,京城第一美人不外如此。”
“還是小姐厲害,鳳歸晚來院兒裡,小姐壓根兒就沒理她。”翡翠看向自家小姐,發現她睡着了。
“讓雲兒睡會兒,翡翠你去房裡拿牀被子給她蓋上,別讓雲兒着涼了。小順子你進房給我捶捶背。”魏雪梅吩咐。
“是。”
一會兒後,翡翠取來被子蓋在鳳驚雲身上,便恭敬地站在一旁,一陣陰冷的風吹過,她全身不自覺地一抖,整個人已癱軟地昏迷在地。
同一時間,鳳驚雲睜開了漆亮的雙眼。
一道漆黑似鬼魅的身影站在躺椅旁邊,陰森血紅的瞳眸居高臨下,直勾勾注視着她,那雙瞳子深邃如一汪會旋轉的幽潭,像是要把人的魂魄拉下地獄,詭異莫名。
天上有着明媚的陽光,他的出現,卻像地獄般陰暗。
冰冷的玄鐵面具戴在左頰上,爲他更添幾許鬼魅。
每次見到這個男人,心裡就忍不住有種發毛的感覺,那是一種莫名的害怕,恐懼。要是常人見到他,非給嚇得半死。要不是殺手生涯多年,她恐怕也難以這般鎮定。
即便他站她躺,他俯視,她迎視。她的目光卻淡然如冰,沒有一絲漣漪,那美眸中冷森的氣息如雪峰上的寒霜,萬年不化。
氣勢上旗鼓相當的兩人,互不輸陣。
危險在寧靜中蔓延。
他伸出僵白而修長的手指輕撫着她的髮絲,像一個疼愛妻子的夫君那般,動作極爲輕柔,嗓音低沉沙啞,“雲,你想本座麼?”
他的手很美,寬薄的手掌,修長的指節十分優雅,過於泛白的皮膚卻又顯得僵白如屍,透着一種冰涼的寒氣。
“想。”她躺在椅子上沒有動作,絕美的面龐並無表情。
“真的?”他邪氣的瞳子裡隱過一絲不異察覺的深沉,語氣無波。
“當然真的。”她微微一笑,笑魘恬靜中帶點靈氣,絕色脫塵,“想你去死。”
他冷然地笑了起來,“果真不愧爲本座看上的女人,正合本座口胃。本座也想你,想弄你死。”
“怕你沒那個本事。”她目光平淡若水,“至少你現在沒有。”
“你就是仗着本座對你的寵愛如此無法無天?”他並不生氣。
她像在聽笑話,“一個見不得光的男人,有什麼值得我仰仗?”
他眸光驟冷,邪氣的目光閃過殺氣,語氣裡的溫度冰了幾分,“總有一天,本座會成爲天下至尊,九五帝王!萬里江山,隨本座踐踏!屆時,本座會成爲世上你唯一一個能仰仗的人!”
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二十年前創立半月教,開始逐鹿天下。看他現在的樣子也就三十來歲,那麼,他創教時才十歲,以他當時的年紀就有如此心機,該是何等可怖!一個野心如此滔天的男人,加上半月教勢力經過二十年發展已滲入整個朝庭,成爲天下第一教派。毫無疑問,他有顛覆天下的能力!鳳驚雲不在意地冷笑,“那又如何?我不要的男人,即使他得到了天下,我照樣不屑一顧!”
絕世的眉目,那等清冷狂傲,天下江山皆不入眼,也唯有她。他血瞳裡劃過一絲欣賞,修長的手指從她的髮絲遊移到肌膚,“本座不需要你自願。本座要的女人,強取豪奪又如何?終歸是囊中物。”
她的脣角盈起淡淡的嘲諷,那神情就是嘲笑他沒有那個能力。
“你的表情真是讓本座又恨又覺得稀奇。”他語氣低柔邪氣,“本座這種地獄裡的惡鬼,你就沒一絲膽怯?”
“我的靈魂早就下了地獄。你以爲,你在我眼裡能是什麼?”
他還未動脣,她又語調淡然地接口,“什麼也不是。”
“呵呵呵……”邪魅的笑聲飄散在風裡,陰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那你就永遠跟本座一起呆在地獄!”
“我會把你撕碎,挫骨揚灰。”
“你是如此的美麗。”他不吝嗇讚揚,“本座滅了你真是心生不捨。若你肯爲本座所用,自當免你一死。”
她寧靜若水的眼裡閃過幾許譏誚,“你若肯給我試毒,我也可以免你一死。”
“這有何難?”他脣角勾起邪肆的弧度,“本座向來不在乎生死。只不過,你想要的這一點小要求,本座可以滿足你。”
鳳驚雲笑了。
那是燦若朝陽的笑,明眸皓齒,美麗無邪。
那雙冰冷的眸子裡卻冷凝無波,隱着一股絕情的陰狠,像是來自閻羅殿的幽冥,邪惡如鬼,卻偏偏美得似仙。
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這般融合了兩種極端的女子,美極,魅極,讓人不由自主爲她沉淪。
“怎麼不說話?”他輕聲誘哄,“說幾句。你的嗓音似天籟,本座聽着也是種享受。”
“我突然覺得你活着也是件好事。”
“爲何?”他微一挑眉,“你不是恨不得殺了本座?”
“兩個強悍卻永遠活在陰冷地獄的人,絕望,無情,如萬年死灰,冷漠麻木到已經成了習慣。”她表情優雅而淡然,“看着你,就像看到自己。我喜歡還有個人跟我一樣。”悲慘。那是一種爬不出來的心境。
他正撫着她面龐的手一僵,邪肆的眸子閃過深沉而複雜的目光,注視她的視線冷森中又多了絲憐憫。
她沒露看他的表情,“我不需要憐憫。或者說,你在同情你自己?”
“一個心都沒有的人,又豈會有同情。”他繼續輕撫着她的臉,享受着指下那若凝脂般滑嫩的觸感,“本座對你憐憫,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
“是麼。”她不置可否,淡然地又次閉目養神。
望着她美得如畫般的面孔,不畫而黛的眉,卷而長翹的眼睫如蟬翼般動人,鼻樑挺直而又不失秀氣。
最誘人的是那張紅脣,不點而朱,小巧的菱形泛着櫻嫩的光澤,誘人採擷。
他俯下身湊近她絕美的臉,呼吸噴灑在她的鼻翼間,溫度冰涼。
冷涼的呼吸,冰冷的體溫,她無動於衷。
他眉宇微挑,見她似乎並不擔心他會吻上她。就那麼安然地閉着眼。
一股灼熱自下腹竄燒,察覺下身的變化,他邪氣地笑了起來,“本座對你的身體起了**。”
見她沒回應,他又兀自說道,“你就那麼放心本座,不怕本座強要了你?”
她睜開眼瞳,“你說呢?”如蘭的呼吸輕淺地噴在他鼻間。他貪婪地吸取着她的溫度,“差一點薄指甲片的距離,本座就吻上你了……”
“請便。”
“你似乎篤定本座不敢吻你?”他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自個的手掌,手心一圈黑色正在向整隻手擴散,中毒的徵兆,“好狠的心,只是撫了撫你的面頰,就要廢了本座一隻手?若猜得沒錯,躺若本座再親你的脣,會雙毒併發,死於非命?你的用毒之術已如火純清,短暫一刻,所下的毒已由本座的手掌竄到了心脈。”
“你不會死。我說過免你一死,自會作數。”她涼涼地道,“只會癱而已。”那語氣,貌似癱瘓是多小的事。
他暗自凝運內功,皺眉,“不愧爲‘忘川’,連本座深厚的內功都無法壓制毒性。”
她睨了他一眼,“想不到半月教如此神通廣大,太子都查不出我是忘川,教主卻知道得那麼清楚。”
“你錯了。”他神情自負邪肆,“本座根本就沒有查過忘川的事。”
“那你如何得知?”
“京城首富邱子淵是我半月教的人。”
“這個我知道,只是邱子淵並不知道忘川是鳳驚雲。”
“他的雙眼是本座毒瞎的。普天之下,沒有人能解除本座下的毒。唯有你……是個特例。”他的脣落在她頰上,溫存曖昧。
她沒有半絲反應,“據我所知,邱子淵是你的得力助手,爲你半月教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何以毒瞎他?”
“你也會有好奇的事?”他低啞地說,“你若好奇,本座可以告訴你。”
“我不是對他好奇。”她淡然瞧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那鐵面具是如此森然詭異,死氣沉沉,“我是試試自己的判斷力。”
“哦?”他感興趣地反問,“你倒說說,本座毒瞎他的原因。”
“因爲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寧靜的話音一落,他果然丕變了臉色,似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原本血色的眸光添了一絲陰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