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借刀殺人

未央宮。

“兩位太妃娘娘,您們怎麼來了?”

楚白霜看着容太妃跟淑太妃一併來到未央宮的景象,卻是四年來頭一回,受寵若驚之餘,更多的是一陣不祥的預感。

“惜貴妃,你難道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容太妃嘆了口氣,跟淑太妃一起坐下來,瞥了楚白霜柔弱的身段一眼,揮揮手。“大卿寺的案子了結了,那個木事房的花匠是怎麼回事?查了一下,發現他並不在去年招的那批人裡面,進宮才短短三天,卻在後花園裡衝撞了靖王妃,信口雌黃,口無遮攔。”

淑太妃淡淡睇着楚白霜,保養得宜的臉上同樣有着一抹陰鬱。“惜貴妃,好些年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你是皇后的左右手,可惜你性子柔弱,不像皇后那麼獎懲分明,所以下邊的人欺你良善,爬到你頭上來也是早晚的事。你看,可不是被我說中了?”

楚白霜始終站在一旁,柔美面孔低垂着,沉吟許久,才柔聲說道。“請兩位太妃念在月滿伺候我多年,又是初犯的份上,饒她一命吧……”

“初犯?皇家人想要安安穩穩過日子,就這麼難嗎?不說那些後宮妃嬪肚子裡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小九九,如果連下人都想方設法要幫主子出氣,這後宮實在是烏煙瘴氣,雞犬不寧。”淑太妃眉頭微蹙:“大卿寺是什麼地方?就是讓那些膽大妄爲的下人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別說我跟容太妃聽了不喜,怕是皇上這會兒也聽到風聲了。”

臉色一白在白,楚白霜紅了眼睛,生生地跪了下去。

容太妃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也聽聞最近靖王妃跟皇后關係匪淺,卻不願跟你多多走動,這裡面自然藏着事。可你的下人已經犯了大錯,如果你再給她求情,就難保不讓別人認爲是你的授意,一旦有了這樣的聯想,你在後宮還要不要臉面,還要不要做人?”

“趁着消息還未徹底傳遍,你早點狠下心來,別再拖泥帶水,患得患失了。”淑太妃的笑容很冷。“不過是個丫鬟而已,沒有犧牲自己的必要。”

“可是月滿從楚家就跟着我,一向忠心耿耿,她只是擔心我會吃虧,才被人利用,她一直都是個單純的丫頭啊。”楚白霜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人,光是看上一眼,再硬的心都要碎了。

“單純的人犯傻起來,也是挺可恨的。”淑太妃點到即止。“你繼續留着她,只會給你抹上一個污點,污衊靖王妃爲官奴,你以後見了靖王如何自處?皇上又怎麼跟靖王交代?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難道就因爲一個下人而備受影響?這些問題你難道都不用想了?”

容太妃畢竟心軟,看不下去了,耐心地勸說道。“就聽我們一回,往後,對身邊人管束一些,後宮只有你一位貴妃,千萬別落下話柄了。”

楚白霜雙目含淚,眉頭輕鎖,一副愁容,一時之間竟不能拒絕。

當日,月滿就被從未央宮拖了出去,因爲翻下挑撥離間、污衊皇族的大罪,被判處極刑,用一條綢帶絞死。

“娘娘……月滿姐姐死的太慘了……他們一句話都沒讓她說,直接就動手……月滿姐姐一下子就沒氣了……”月牙回來稟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楚白霜軟綿綿地坐在貴妃椅上,哭腫的眼沒了往日的柔情,兩眼發直,也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這次倒是真情流露,畢竟月滿伺候了她十多年,是她的得力助手。月滿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傷心?

可是若今天死的人不是月滿,這個案子一旦再繼續往下查,遲早會查到她的頭上來,幸好月滿是個忠心的,否則,此事沒這麼快完結。

月滿是個替死鬼而已,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那這點去疏通一下,畢竟人都死了,就幫月滿在宮外找個風水寶地葬下吧。”楚白霜指了指矮桌上的幾錠金子,懨懨地開口。

“是,娘娘。”月牙啜泣着,雙手顫抖地接下那些金子。

“別在我面前哭了,我聽着頭疼,讓我一個人靜靜。”楚白霜深吸一口氣,不想再看到月牙那張充滿哀切的面孔,有些不耐煩地打發了。

入宮四年多,她從未折損過身邊一個下人,因爲她的平步青雲,從妃子升爲貴妃,就連皇后都沒有動過她的人。

可是這次,她卻失去了自己最信任也是最能幹的月滿姑姑,這種心中的痛覺,彷彿是有人生生折斷了她的一隻手臂,雖然不會致命,但也足夠她受傷灰心的了。

難道真是她太着急了嗎?纔會相信一個兒子爛賭成性,家破人亡的窮酸老僕人,不曾拿捏到秦長安的軟肋,反而中傷了自己?難道秦長安跟陸青晚,果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

正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外頭傳來一聲陰柔尖細的通報。

“皇上駕到!”

她心中一驚,正想掏出絲帕擦拭淚痕未乾的雙眼,但突然想到什麼,又垂下了雙手,動也不動地坐在貴妃椅上。

當龍奕走進來,瞧着楚白霜那張哀莫大於心死的臉龐,眼神微變,一抹複雜的情緒在其中轉瞬即逝。

“霜兒,你離開楚家,已有九年了吧。”

這話聽上去不着邊際,也透着幾絲關懷,她輕輕地回道:“奕哥,是快滿九年了。”

龍奕儒雅英俊的臉上,依舊溫煦平靜:“你父親最近身子不好,不如這兩日你去楚家看看,儘儘孝心——”

她的心猛地跳起來,一時之間受不了,再度淚眼連連。“你也覺得是我做錯了嗎?”

龍奕將一塊玉佩丟在桌上,眼神斂去最後的笑意:“最近宮裡爲了靖王妃發生的事,還少嗎?她是北漠郡主,你之前跟朕說,她長相肖似靖王府那個爲你治病的丫鬟,纔多久,你身邊的月滿就隨便找了一個老貨,堂而皇之地指認靖王妃是那個官奴……大卿寺是隻查出來月滿,但你真以爲朕無法想通其中的聯繫?”

換做平日裡,兩人雖然是老夫老妻還是如膠似漆,只要在無人的私底下,她跟皇帝都不會以“臣妾”或“朕”自稱,感情好的宛若世間的恩愛夫妻。但她是瞭解龍奕的,他看似溫和儒雅,風趣大度,但也會有發脾氣的時候,當他自稱“朕”的時候,她便要謹慎小心了。

當楚白霜看清桌上那塊玉佩的時候,更是咬緊牙關,身子發虛,搖搖欲墜起來。

“你的那個月滿,臨死前還握着這塊玉佩,若朕沒記錯,這是宮裡庫房在兩年前送到未央宮來的其中一塊羊脂玉,因爲你喜愛白梅,上頭特意雕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龍奕面無表情地問:“你把它賞給了月滿,可是要她幫你做事,來對付靖王妃?就因爲皇后跟靖王妃感情不錯,你就不惜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整個人被密密麻麻的寒意包裹,她顧不得想太多,一把抓住龍奕的雙臂。“這也太巧了把。她是北漠難民出身,而那個陸青晚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連陸家老僕人都把她認作是陸家小姐,靖王也是因爲她的長相跟陸青晚相似纔會千里迢迢娶她回來。奕哥,難道你不認爲這裡面還有什麼文章嗎?”

龍奕皺起了眉頭。

“什麼文章?”

“她就是陸青晚!”

“朕不知道你居然如此執迷不悟。”龍奕甩開了她的手,背轉過身,不再看她,目光直視着窗外的風景,脣邊抿着一道冷意。

“皇上!難道連您也不信我嗎?秦長安死不承認,我還有最後的法子,但凡是官奴者,女子在身上刻字,只要找個嬤嬤搜一下身,一切不都水落石出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驗明正身?她不是宮女,不是下人,是和親王妃!”龍奕溫和的眼神再度沉了幾分,剎那間語氣充斥着死寂。

面對皇帝的訓斥,她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被他捧在手心,何曾被他如此數落!

頓時,楚白霜淚如泉涌:“皇上不怕她當真掩飾了自己的本來身份,回來會做出不利於金雁王朝的事情嗎?您不肯聽我的話,防患於未然,一旦以後出了差錯,還來得及嗎?”

“朕怕什麼?朕難道是她的仇人嗎?!”龍奕眉宇之間,終於染上薄怒,他從未見過楚白霜如此不依不饒的模樣,跟印象中嫺靜如水、柔軟多情的一面,差之甚遠,更容易讓人覺得厭煩。

“皇上……”楚白霜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瑩瑩大眼滿是淚光,示弱般的睇着他,不敢再觸怒他。

“朕覺得你最近心神浮動,沒想到朕這些年給了你這麼多優待,你還是這麼多愁善感,未雨綢繆。朕不就是在皇后那裡多留了幾晚,你就費盡心機要轉移朕的注意力?”話鋒一轉,龍奕臉帶鬱氣,話鋒尖銳起來。“這些年來朕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時間,爲何你不看看皇后,她可曾埋怨過什麼?難道她就任由六宮雞飛狗跳了不成?”

彷彿是一把磨光的刀,狠狠插入楚白霜的心臟,她怎麼能夠容忍對她向來百依百順的皇帝,把她跟情敵蔣思荷比較?

理智的那根弦崩落,她垂眸低笑,笑到最後,滿目蒼涼。“原來在皇上的心目中,霜兒千好白好,但永遠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給霜兒一個貴妃的位子,便是擡舉愚笨的霜兒了。”

“楚白霜,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龍奕徹底怒了。

她沉默了許久,緩慢地輕點螓首。“好,臣妾聽皇上的話,明日就回楚家,照顧父親。”

龍奕有些於心不忍,但一想到蔣思荷跟楚白霜之間愈發明顯的硝煙,他身爲皇帝,如果再坐視不管,就怕有朝一日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失去了楚白霜,他會不捨。

只是他的苦心,楚白霜不見得會明白。

……

秦長安在院子裡來回地踱步,直到白銀匆匆領着周奉嚴進院,兩人見了面,她直言不諱。“師父,可給凌當家仔仔細細地看了?”

“看是看了,只是……”周奉嚴當年還在靖王府的時候,溫如意常常來送藥材,他跟溫如意照過面的,知道南陽質子還活在人世,他同樣震驚。

她眉頭一皺:“只是什麼?”

“那位凌當家——”周奉嚴壓低嗓音,表情肅穆。“身體很健康,至少並無嚴重的外傷或是內傷,早年受的傷也早就養好了,可見凌家堡堡主讓人把他照顧的很好。”

“你說他沒病?腦袋也沒有傷到嗎?”

“在我看來,一切正常。”

秦長安若有所思,錯愕驚訝。“在北漠就曾經有個小姑娘,摔了一跤,腦袋着地,至今想不起過去的生活,變得瘋瘋傻傻的。凌雲同樣沒了記憶,又是遭遇一場殊死刺殺,我以爲是他腦子遭遇了撞擊,可是,爲何身子沒有任何損傷,卻會不認得故人,也不記得自己?”

周奉嚴嘆了一聲。“這樣的例子,的確罕見,我行醫四十年,也沒遇到過。”

“身體沒病,難道心裡有病?”

“心裡有病?這種理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周奉嚴大膽猜測:“興許是遭遇了過大的衝擊,心中鬱結,反而讓身體發生了一些奇特的變化。”

她望向遠處的天際,美目染上一派陰霾:“心病還須心藥醫,可惜這心藥,可比靈芝人蔘難尋多了。”

“你想要插手此事?”

“凌雲想回去,但首先得喚回他丟失的記憶才行,否則,他回去了也是任人宰割的份。四年前他就應該回南陽了,而且,那裡還有人在盼着他,等着他,我自然想幫他一次。”

周奉嚴聽了,只是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師父,我身邊得了一樣東西,想要你看看。”

秦長安徑自走入煉藥房,將一個手指長的金盒子遞給他,周奉嚴緩緩坐下來,以銀針挑撥裡面的粉末,嗅聞了一下氣味,突然眼波一沉,如臨大敵。

見周奉嚴表情大變,她急忙開口。“您認識?”

“前兩年,我在鎮子上就診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北漠商人,他因爲常年奔波,所以身上留着不少傷病。有一次他中途發病,身邊就帶着這樣的東西,不過是膏狀物體,氣味卻是一模一樣的……”

“是,可是褐色膏狀物?”

“沒錯。”

“在北漠,那叫神仙膏,一開始是用來陣痛所用,再後來,民間有人改良了那個方子,煉製成膏體,一旦點燃嗅聞,就會飄飄欲仙,化解疼痛,猶如來到了仙境般痛快。因此,就取名爲神仙膏。只是,這東西聞了幾次後,就會上癮,一般人很難有堅強意志戒掉它——”她頓了頓,眼神轉爲深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可是在我出嫁前,北漠皇帝就下了一道指令,摧毀民間所有私自煉製神仙膏的作坊,毀掉這些害人的東西。甚至連兩個走貨的民間商團也被牽連了進去,一個叫曹家莊,一個就是凌家堡。沒了源頭,沒了渠道,北漠恐怕很難再找到神仙膏的蹤跡。”

但她沒想到,北漠把神仙膏禁了,居然會在金雁王朝看到類似的藥物。

周奉嚴聽得面色愈發凝重:“這東西用不同的方法煉成了粉末,可以直接吸食,從鼻腔進入喉嚨,再到身體,繼而在血脈遊走……”

秦長安靜默不語,當初她跟龍厲爲了解蠱,去了一趟南疆,在珍珠泉附近發現有個商隊私自運送神仙膏,但是幾十箱子的神仙膏被她燒成一片灰燼。

而後,因爲神仙膏被運往邊疆軍營,此事被大哥揭開之後,北漠皇帝蕭儒震怒,嚴查此事,同時將神仙膏徹底列爲禁藥,不許在民間私自買賣。

“這是從哪裡找到的?”周奉嚴又問。

“我派人跟蹤了康伯府的一個丫鬟,在一個很隱秘的院子裡,有人售賣這種東西。那個丫鬟熟門熟路,對方也跟她態度熱絡,顯然不是第一次的生意。”

“給誰吃的?”

“這個丫鬟常年貼身伺候老伯爺,叫做鴛鴦,是康伯府的一等大丫鬟,我懷疑是老伯爺需要的東西。只是此人做生意極爲隱秘,更不輕易做陌生人的生意,只負責常客,我若是讓人去買,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所以讓白銀當了一回樑上君子,潛入那人的屋內,取了一盒出來研究。”

“這盒東西先交給我,我把其中的藥材列出來。”

“麻煩師父了。”

“你如今懷着孩子,這些需要凝神聚氣、勞心費神的事情還是少做,特別是這些會讓人上癮和有毒的藥,少接觸爲妙。”

秦長安心頭一暖,看着那個依舊錶情凝重嚴肅的灰袍男人,難得軟了語氣,撒嬌道。“師父,不過是懷胎罷了,有這麼危險嗎?”

“你是學醫之人,見慣了疑難雜症,當然不覺得生孩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不過你家那位王爺……”周奉嚴說了半句,不說了。

“這個孩子是我想要的,所謂求而不得最痛苦,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竭盡全力保住它,把它安全無虞地生下來。”

其實龍厲大可不必這麼擔心,除了她的體質異於常人之外,她很健康,對於飲食和運動比養在深宅的貴夫人可注重多了,她有自信能把孩子養的無比茁壯。

周奉嚴提醒道:“凡事小心些,對孩子總沒有壞處。貴族後宅裡的婦人懷胎到生產,便是一段驚心動魄的過程,更別提如今府上還有一個側妃、一位貴妾,你千萬要注意自己的飲食。”

“我當然會防着這些女人,我跟王爺都不想把懷胎的消息傳出去,等到肚子顯懷了再說。”

兩人的對話先告一段落,秦長安親自將周奉嚴送出了院子,這才折返回去,只見翡翠快步走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王妃,康側妃又來請安了。”

秦長安聞言,忍俊不禁:“看來她比葉楓強了些,葉楓被白虎一嚇,一個月安安頓頓在清心苑裡,她卻只是隔了一天,又來了精神。”

翡翠訝異地望着秦長安容光煥發的臉,眼神熠熠生輝,清明澈亮,嘴角有笑,那股子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樣,有着吸引別人視線的力量。

“您要去見她?”

“爲何不見?”她拍了拍翡翠的後背:“走吧。”

康如月又是精心裝扮過的,她一襲絳紫色銀色鉤花的華服,脖子裡掛着南海珍珠項鍊,繁複花哨的髮髻上面用了各色材質的髮飾,那張臉雖然美麗,卻是撲了脂粉,擋不住她眼下的青色。

秦長安在心中冷冷一笑,那個靖王替身一直是活在陰暗處的一道影子,至今沒有屬於自己的生活,龍厲恩准他跟康如月當真夫妻,這替身果然是開了葷後就食髓知味,甚至連一天時間都等不了,每個晚上要跟康如月惡戰圓房……這看上去自然是好事,但她是醫者,豈不會明白女子初經人事後,必須好好休息一下,滋補身子,讓破瓜的身體修養好了,才適宜再行周公之禮。

但那個替身當然不懂這些事,他嚐到了女人的味道,自然把康如月在牀上死命折騰,怪不得她整宿整宿地睡不好,原本嬌花般的好氣色頓時萎靡憔悴了。若是他還不知節制,男人的慾望比女人強烈多了,而女人又往往難以承受,久而久之,這康如月再年輕嬌嫩的身體,也遲早被掏空。

“我不是說了,你不必再來請安嗎?”秦長安一走進梅花廳,就冷冷問道。

“妾身是給王妃送東西來了。”康如月笑着迴應,對她的冷淡態度視若無睹。

說話間的功夫,身後的丫鬟捧着一個漆盤出來,下面襯托了紅色的絨布,上頭擺放着一套小兒所穿的簇新綠色衣褲,還有一雙精緻的娃娃鞋。

秦長安的眼神一沉再沉,康如月卻是個越挫越勇的角色,她感受到自己對她的敵意,但又不得不想方設法來討好自己,給王府所有人留下一個賢惠大方的好印象。

而且,她知道尋常的禮物,無法讓秦長安喜歡,卻想到了秦長安有個兒子如意,轉而將心思放在孩子所用的物件上,認定看在孩子面上,秦長安不可能不給她一個臺階下。

她但笑不語,伸手撫上那一套衣物,料子是好的,但稍顯堅硬,至於那雙娃娃鞋,好看是好看,但鞋底很單薄。

將娃娃鞋捧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秦長安嘴角的笑容無聲擴大,彷彿頗爲滿意。

見狀,康如月眼底的幽暗無聲沉下,心中得意,滿是得逞的快意。看吧,果然這個方法有用,有了孩子的女人,孩子便是她的軟肋,縱然秦長安再兇悍,不近人情,還不是中了招?!

她一天沒出院子,可不是閒着,是讓下人打聽了秦長安在靖王府的不少小道消息。甚至秦長安縱容手下給葉楓強灌了一碗避子湯,她聽了馬上就改變計策了。秦長安如此強硬,她不能硬碰硬,反而應該改用溫柔攻勢。

所以,今天她才又來了,而且態度恭順不少。

下一瞬,秦長安就面色大變,把那雙娃娃鞋丟在地上,眼神轉爲冷冰,斥道。“康如月,你好大的膽子!”

康如月聞言,眼眸猛地撐大,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裡剛端上的茶杯一抖,幾滴熱茶燙上她的手背。

她低呼一聲,忙不迭將茶杯擱在茶几上,沒料到茶杯翻了,茶水從茶几上溢出,又濺了她自己一身,一時之間,手忙腳亂。

丫鬟拿着帕子給康如月擦拭一通,康如月心亂如麻地對上秦長安餘怒未消的眼,戰戰兢兢地問道。

“王妃,您不喜歡這些小禮物?這些都是妾身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是對小少爺的一片心意……東西雖小,您就算不喜歡,也用不着這麼糟踐它們吧。”

康如月身後的丫鬟也怯生生地補上一句:“王妃,爲了給小少爺做衣裳鞋子,側妃忙活了一整個白天,連飯都沒好好吃。”

翡翠狠狠瞪了一眼:“王妃面前,有你開口的份嗎?”

當下,小丫鬟不敢再多嘴,整個梅花廳頓時鴉雀無聲。

“康側妃,你若是當真用了心,我肯定會欣然接受。可惜,你這衣裳用的料子過硬,不適應孩童的嬌嫩肌膚,欺負這麼大的孩子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受,若刺痛了皮膚我也不得而知。而你這雙鞋,漂亮歸漂亮,鞋底很薄,如今孩子正在學着走路,若是穿了這雙鞋,不但不舒服,腳心也容易磨壞。你當真還敢睜着眼睛說瞎話,說我是糟踐你的善心?!”秦長安拍案而起,眸光冷銳,宛若無數利劍,穿透了康如月的胸口。

她如鯁在喉,但還是死鴨子嘴硬,爭辯道。“妾身沒生過孩子,當然不懂這裡面的門道,禮物即便有些瑕疵,難道便是妾身居心叵測,心懷鬼胎嗎?”

“你當然是居心叵測,心懷鬼胎。若你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好,我今天給你一點時間,你在這裡重新縫製一件衣裳就好。聽聞康側妃一手女紅名氣不小,出嫁前也給王爺做過幾套袍子靴子,方纔我看你做的東西極爲靈巧,想來一件孩子的上衣花不了你一個時辰吧。”秦長安緩慢地拍了拍手,笑意不達眼底,涼涼地囑咐下去。“翡翠,去取一匹布和針線過來。”

康如月心下大驚,花容失色,一時之間竟然無法開口。

“你若能再做出一件孩童的衣裳,我就領了你的情,而且對你不再有任何偏見。就當你是不知者無罪,如何?”秦長安淺淺一笑,神態自如地抿了一口溫茶,徐徐開口:“左右你沒有吃虧,還能早些學習如何照顧孩子的日常生活,等往後有了孩子,不會再像今日這樣好心辦壞事。”

康如月不是想經營一個賢惠淑德的好形象嗎?她今天就往康如月臉上潑一盆水,把高貴傲嬌的康如月打回原形。

方纔康如月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丫鬟幫她擦拭身上污跡的時候,她就留意到丫鬟的指尖有不少針孔,其實一點也不難聯想,這些衣物鞋子是出自誰的手。

當然,不可能是養尊處優的康小姐。

翡翠把一塊花布和針線擺放在臉色慘白的康如月面前,笑吟吟地說:“康側妃,您請用,奴婢不善女紅,正好能在旁邊跟您取取經,討點學問呢。”

康如月的眼神下意識地飄到了身邊丫鬟的臉上,若是無人在場,這事就好辦了,只要能做成一件小孩的衣服,秦長安就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刁難她。

這筆交易,是極爲划算的。

可惜不但連翡翠樂不可支地湊在一旁瞅着,連坐在主位上的秦長安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漫不經心地翻閱着手裡的醫書,一副要等到她親手把衣物製成的最後一刻。

康如月的內心是崩潰的,她暗暗羞惱,明明在自己的底盤待着就好,何必到秦長安面前自取其辱?讓她送些小孩子穿了不舒服的衣物來,本是許媽媽在她出嫁前就出的主意,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小小懲戒一下秦長安,一旦孩子身體不適,秦長安當然的身心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她當下聽了就牢記於心,即便是遷怒,但後宅女人的手法本就是陰暗的,她不以爲然,而縫製的人則是丫鬟寒憐。當然,不只是這一次,以前做給靖王的衣袍和靴子,大半也是出自寒憐之手。

她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若是此刻拒絕,便是心虛作祟,若是此刻答應,她那些繡活功夫怎麼拿得出手?

“康側妃,別等了,再等下去,黃花菜都要涼了。”秦長安輕描淡寫地說,紅脣微揚,催促道:“是騾子是馬,總得牽出來遛遛。”

“妾身恭敬不如從命。”康如月咬了咬脣,剪了一小塊花布下來,裝模作樣地縫製起來,但是腦子卻在飛快運轉,如何才能讓秦長安打消這個念頭,保住自己的面子和裡子?

她可不想嫁過來沒幾天,就成爲人人恥笑的對象。

她一邊下針,一邊以眼角餘光瞥視正在看書的秦長安,一個念頭,突然涌上她的腦海,方纔她不是打翻了茶杯嗎?如果不小心燙壞了手,難道秦長安還能狠心讓她繼續在這裡縫製衣裳?

“寒憐,我的茶涼了。”

寒憐端來了熱茶,誰知快走到康如月面前的時候,腳下一個不穩,手裡的茶壺往前傾倒,下一瞬,大半壺熱水全都潑到了康如月的手上。

“啊!”康如月尖叫出聲,雙手不停地顫抖,寒憐則臉色死白,徹底呆住。

不小的動靜,惹來了秦長安的注意,她把書一丟,扶着椅子起身,瞥過一眼,心中冷冷一笑。

爲了不讓自己假賢惠的面目被暴露,康如月還真捨得對自己下狠手。

可不,她的雙手被開水燙的幾乎蛻了一層皮,顏色通紅,好似燙熟了的豬蹄。

那個叫做寒憐的丫頭也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望着遲遲不說話的秦長安,心中滿是懼怕,結結巴巴地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秦長安再清楚不過,康如月以爲她在專心看書,所以顧及不了她的小動作,其實寒憐走過的時候,伸出腳絆了寒憐的人,正是康如月。

好一齣苦肉計。

“行了,快去用冷水浸着。”她不耐煩地揮揮手。

寒憐幾乎羞愧到死,康如月用冷水泡了一會兒,但那雙手實在是燙的不堪入目,手背表面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泡,一時之間,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讓人不忍直視。

康如月委屈巴巴地擡起臉:“寒憐手笨,纔會出了個小意外,王妃,您沒受到驚嚇吧。”

好一個借刀殺人,明明是自己的過錯,卻把髒水都潑到自己的丫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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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都在八九千的更新喔,小小心意哈哈哈。

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28 呵,女人061 王爺好棒029 以色侍人034 除了恨,就沒有別的?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099 我不討厭你044 誰是十三爺?060 知我相思苦096 朕是你的翅膀063 會會十八公主027 後院只能有我一個018 你比胭脂更好吃003 明遙公子049 只有你纔是本王真心所求052 皇帝女兒不愁嫁048 你可以來碰本王了064 苗蠱010 婢女爬牀010 團圓之夜096 你心裡有病!060 下流的傢伙039 陰陽調和060 知我相思苦059 我不會丟下你012 馬匹發狂099 我不討厭你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77 難道是嫁禍099 我不討厭你017 閱人無數097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17 鬥智鬥勇047 藥人之謎解開001 船上的放縱026 皇后生了091 本王要你難逃一死054 打造一個保護殼034 無力反抗040 見到西朗狼王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22 怎麼可能不心疼044 諾敏出現了067 楚貴人不行了012 開青樓的皇后?050 揪出下毒兇手002 這幾個姿勢用過嗎019 一個擁抱082 好好伺候本王?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54 處死金鳳凰020 美色勾人034 無力反抗001 天選之人059 公主來和親?027 連本帶利討回來002 她是藥人004 皇后學壞了啊033 他的體力真的很強?014 我喜歡的是女人005 再度邂逅020 讓他不舉018 滅門慘案084 又不是隻要你生孩子的045 他還不如那個醜八怪?必看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88 喝醉反而不好辦事004 給她畫眉024 剪了舌頭044 兄弟倆的對立097 給她的驚喜036 只有你敢說我自作多情021 你想本王去碰睡094 去青樓081 這就算勾引了?041 賞他一夜049 她的初吻035 被人挾持004 給她畫眉003 君臨天下022 有病娘子會治046 我垂涎你?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84 又不是隻要你生孩子的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94 裴九愛慕王爺?021 他的玩物072 你會帶孩子嗎?040 避孕湯藥027 連本帶利討回來088 讓男人興奮098 不適合當妻奴013 你很寂寞092 天助我也088 讓男人興奮028 送上門的寶物045 再愛一點,連命都沒了087 你讓本王有種被寵的感覺047 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