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是遲了。
沈絃歌撲過去的瞬間,方臉漢子衝她詭異地笑了笑。爾後他用力一咬,口腔裡便有殷紅的血漬蔓延而出。
以爲他要咬舌自盡,沈絃歌下意識地捏住了他的下頜,可方臉漢子的臉色依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了下去。
幾乎與此同時,剩下的兩個匪徒也雙手抱着肚子,在地上拼命地打滾。
“姑娘去看看他們,這裡就交給我吧。”見狀,顧行知的下屬連忙走了過來。
直覺告訴沈絃歌,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於是她下意識地看了顧行知一眼。
顧行知朝她點了點頭,道:“勞煩姑娘了,先救這兩個吧。”
沈絃歌明白他的選擇——
與其把時間和心思浪費在一個冥頑不靈的刺頭子身上,還不如從已經動搖了的人身上下手。
“看起來像是中毒。”迅速地檢查了兩人的脈象之後,沈絃歌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但這脈象十分奇怪......”
“能救嗎?”顧行知沉聲說道,“那個馬榮十分關鍵,若可以,還請姑娘施盡全力。”
“不確定。”沈絃歌沉吟了一下,道,“這毒太過蹊蹺,我只能盡力一試。”
孟驚蟄:“姑娘不是帶了解毒藥丸來嗎?或可一試。”
聞言,顧行知連忙從包袱裡取出兩粒藥丸遞到了沈絃歌的手上。
沈絃歌有些猶豫。
這藥丸她統共才練了八枚,其中一枚給了孟驚蟄,顧行知那裡就只還剩下七枚。
這一下子就拿出兩枚浪費在不相干的匪徒身上,這讓她着實有些肉痛!
就這麼糾結的片刻功夫,兩個匪徒已經臉色發青,眼耳口鼻裡同時冒出殷紅的血漬。
見狀,顧行知某個心急的下屬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還在猶豫什麼呢?你該不會是對自己的藥沒有信心吧?”
“閉嘴!”顧行知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沈姑娘自有她的打算,你們不要干擾她的決定。”
他如此信任她,倒讓她有些汗顏。她於是頗爲猶豫地接過藥,喂到了其中一個匪徒口中。
正當沈絃歌準備爲第二個匪徒喂解毒藥丸時,耳畔忽然響起一道驚惶的聲音:“大人,不好了!這土匪頭子死了。”
沈絃歌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那個方臉漢子瞪着一雙死不瞑目的死魚眼,脣角和胸前溢滿了白沫和烏黑的血漬。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最後搖頭說道:“已經沒氣了。”
遇到這種不要命的匪徒,顧行知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見狀,沈絃歌笑着說道:“這恐怕不是尋常土匪,即便不死大人估計也從他口中套不出什麼,所以大人着實不必在意。”
“當然不是尋常土匪。”顧行知彎下腰,扯掉方臉漢子額前的抹額,露出一枚墨色的刺青,冷笑道,“西越朝廷的死刑犯竟然跑來東岐山做了土匪,姑娘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土匪窩的三當家竟然是朝廷的死刑犯!
儘管早就猜測這土匪窩是哪個朝廷重臣養的私兵,但沈絃歌依然被這個消息給驚了一下。
她覷着顧行知的臉色,正想該如何才能從他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只見那個未服藥的土匪痛苦地倒在地上,一邊滿地打滾,一邊用力地抓撓着腹部的位置。那痛苦的模樣,就好像他肚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啃噬他的血肉一般。
沈絃歌正想給他喂藥,忽然發現那個服了藥的土匪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見狀,顧行知那個性急的下屬忍不住開口冷笑道:“姑娘的藥不是包解百毒嗎?看來也不過爾爾。”
沈絃歌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她迅速地檢查了一下兩人的症狀,又再度查看了一下方臉漢子的死狀,臉色已經瞬間沉鬱了下來。
“是我失誤了。”她指着方臉漢子脣角的烏黑血漬說道,“真正中毒的不是他們,而是他。”
顧行知擡眸看她:“姑娘的意思是?”
“大人還沒看出來嗎?這兩人中的並非尋常毒藥,而是蠱毒!”沈絃歌冷着臉,沉聲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人中的是子母蠱。子蠱埋在他倆的身上,而母蠱,則在這方臉漢子的身上。”
“姑娘這口改得也真快!”聞言,顧行知的下屬譏笑道,“誰知道是不是你的解藥沒用,所以你才故意在這裡危言聳聽的呢!”
顧行知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嚇得那人連忙閉上了自己的嘴。
“大人若不信,大可掰開他的牙齒瞧一瞧。”沈絃歌並不同他計較,“方纔這方臉漢子聽見這兩個土匪有叛變之心,便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他於是咬開藏在牙齒裡的劇毒自裁。母蠱一出問題,子蠱自然跟着一起發作。”
“難怪......”顧行知恍然道,“沒想到這小小的土匪窩藏龍臥虎,竟藏着這樣的死士。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顧行知的下屬還兀自不信,他頗爲不服氣地掰開了方臉漢子的嘴巴,爾後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
“這下服了吧?”顧行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還不趕快給沈姑娘道歉。”
那漢子臊得滿臉通紅,朝沈絃歌長長地鞠了一個躬:“方纔是我魯莽了,還望姑娘海涵!”
“這事也怨我。”沈絃歌擺擺手,道,“若我能早點想到他們用了蠱毒,也不至於會弄成這樣。”
“這事不怨姑娘,誰能想到小小的土匪窩,竟然還有蠱毒這種東西。”顧行知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的土匪,道,“這兩人還有救嗎?”
“沒救了!中了子母蠱的人都是同生共死。母蠱一死,子蠱絕不能獨活。不僅如此,中子蠱則還會遭受蠱蟲吞噬血肉而死,死狀極其慘烈!”
沈絃歌冷冷地說道,“只有一點十分奇怪,這子母蠱向來都只是一子一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兩子一母的情況。”
見她臉色不太好,顧行知心中驀然一動:“姑娘可是在擔心什麼?”
沈絃歌緩緩地站起身來,將剩下的一枚解毒藥丸還給了顧行知,爾後才垂眸說道:“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擔心這子母蠱並非只有兩枚子蠱!若真不幸被我言中,大人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