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迅速地別開眼,避開了百里胤灼灼的視線,然後用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十分茫然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一個氣質清華的女子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對沈絃歌溫柔地笑道:“沈二姑娘方纔落入太液池中,被沈大人和三皇子所救。因爲太液池離我宮中最近,所以二姑娘此刻正在本宮的錦華宮裡。”
錦華宮?
沈絃歌苦笑了一下。
事情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她這算不算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呢?
此刻她在百里胤的地盤,若百里胤拿她的傷勢做藉口將她扣在宮中不准她離宮,那她還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坐以待斃是不存在的。
但是該怎麼做,還得取決於戈靖顏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
想明白了這一點,沈絃歌立刻擡眸看向戈靖顏:“民女多謝三皇子的救命之恩。”
四目相對的瞬間,戈靖顏衝沈絃歌眨了眨眼睛。
沈絃歌:“......”這貨究竟是什麼意思?
若說他和她是同一條戰線,那方纔他爲何會特意指出她是因爲他才被賊人所傷?他這麼做,不是在幫百里胤洗脫嫌疑嗎?
若說他已經將她賣給了百里胤,那他又爲何要親自跳下太液池來救她?
難道,戈靖顏和她打着同樣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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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絃歌正在出神,戈靖顏已經開口說道:“陛下,不知傷害兩位沈家姑娘的兇徒抓到了沒有?”
元慶帝搖搖頭,道:“尚未有音訊。”
沈夜舟:“二妹妹,不如你向陛下說說事發的經過,也許能因此理出點頭緒也未可知呢?”
沈絃歌:“......”見過坑妹的,沒見過如此坑妹的!
此刻她信息不對等,什麼都不知道,怎敢隨便亂說?
萬一戈靖顏和百里胤聯手擺她一道,她只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還是我來說吧。”將她遲疑之色盡收眼底,戈靖顏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爲難之處。他勾脣一笑,道,
“今日我在御花園閒逛時,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兩名刺客想要殺我。我雖將他們趕走,但也因此而受了傷。因爲暗器上沾染了劇毒,我當時已經不能動彈。是沈二姑娘妙手仁心,不僅替我包紮了傷口,還解了毒。
大約是沈二姑娘的所作所爲被歹人看到了,所以他們纔會對她下了毒手!至於剩下的......我就不太清楚了。還是讓沈二姑娘自己來說吧。”
沈絃歌:“???”
這故事編得足可以假亂真,若不是她是當事人,幾乎連她也要信了。
不過此刻看來,戈靖顏似乎並沒有將她賣了的打算。不僅如此,他還將主動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這是讓她自己做決定的意思嗎?
沈絃歌擡眸掃了百里胤一眼,卻正好對上他有些慌亂的目光。
目光交錯而過的瞬間,她衝他笑了笑。下一秒,百里胤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
反倒是清妃,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密道的秘密已經被人發現了一般。
看樣子,百里胤將清妃保護得很好呢!
越是如此,越是說明他心裡有多在意這個女人。
想到這裡,沈絃歌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稟皇上,其實臣女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臣女當時正在露華殿休息,突然有宮女來告訴臣女,說我三妹妹遇到了一些意外。
臣女慌忙出去尋找我家三妹妹,卻在御花園中看到了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像極了我家三妹妹。臣女循着那人的背影追去,沒找到我三妹妹,卻遇到了負傷的三皇子。”
此話一出,在場心懷鬼胎的人紛紛變了顏色。
一直躲在人羣外圍的端陽公主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之色。而方纔還面色凝重的百里胤此刻卻如釋重負,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注視着沈絃歌。
雖然想不明白沈絃歌爲何不當場揭穿密道的事情,但他卻知道,這是她在向他釋放她的善意。
否則但凡她對他有一丁點兒的惡意,此刻她都會當場揭穿他和清妃苟且的事情。
這個沈家二小姐,真是有點意思!
他不信她不知道他和她祖父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可她明明知道,卻依然選擇了包庇他。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百里胤脣角的笑容纔剛剛綻出,又瞬間隱沒了下去——
不對,這小丫頭方纔那番話分明話中有話。
如果她所說的是真的,那麼她分明是在告訴他,是有人故意將她引到昭陽殿去的。
這個人會是誰呢?
百里胤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羣中掃視了一眼,目光最後定格在了眼色慌亂的端陽公主身上。
元慶帝:“竟有這等事?”
“後來我和三皇子分開之後,就繼續尋找我三妹妹。誰知到了太液池邊時,竟聽到了她的呼救聲。”沈絃歌點點頭,繼續說道,
“臣女當時在人羣中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離開。臣女覺得他有些可疑,可爲了救我三妹妹,臣女也只能放任他離開了。”
元慶帝面色一沉:“這麼說,是有人故意將你妹妹推入太液池的?”
沈絃歌擡眸看向沈錦繡,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就要問我家三妹妹了。”
見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向自己,沈錦繡頓時沉默了下來。
她的沉默頓時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端陽彷彿尋到了契機,見狀輕笑道:“錦繡妹妹爲什麼不說話了,難道事情和你姐姐說的有所出入?”
這句話的暗示再明顯不過,饒是遲鈍如沈錦繡,也明顯的聽出來了。
事實上,在她入宮之前,她收到過同樣的暗示。
那時候她的母親昭陽郡主也和她說過類似的話。她讓她謹記沈絃歌是她們母女的仇人,讓她只要找到機會就一定要坑沈絃歌一把!
其實這些話,她從小耳濡目染聽得多了。從前她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直到那一夜,她被沈夜舟扔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想到湖水,沈錦繡就想到了方纔沈絃歌在太液池中奮力救她的場景。
她知道,她其實是討厭她的!
就如同她至今依然看她不順眼一般。
可儘管如此,當所有人都在岸上袖手旁觀時,她依然奮不顧身地跳下了太液池。
她不明白她爲何會那麼做?
如果換做是她,她不敢保證自己也會做出同樣以德報怨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大哥哥口中所說的血緣天性嗎?
因爲她們是姐妹,所以哪怕她骨子裡依舊討厭她,可生死關頭,她卻依然比旁人更加靠譜?
沈錦繡知道,此刻只要自己開口否定了沈絃歌的話,那麼方纔她所說的一切都會受到質疑。
若有有心人再趁機落井下石,事情說不定會朝着對沈絃歌不利的方向發展。
是趁此機會將這個她一直討厭的庶姐徹底地坑上一把?還是藉着這個機會修繕她們姐妹之間原本惡劣的關係?
擡眸對上沈絃歌那雙氣定神閒的黑眸的瞬間,沈錦繡知道,這大概是沈絃歌給她的選擇的機會。
若這一次,她選擇了背叛她,她們之間,大概再也沒有靠近的機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