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刀疤臉就後悔自己方纔過早地誇下了海口。
因爲這樣的疼痛不是來自身體的哪一個部分,而是來自五臟六腑全身的血液甚至每一個細胞。
無處躲避、生不如死。
偏偏他的意識卻是十分的清醒。有好幾次,明明他都覺得自己快要痛暈過去了,但卻偏偏差着那口氣,讓他只能清醒着接受這樣的煎熬。
“你,你到底想怎樣?”汗水打溼了刀疤臉的全身,他試圖運氣用內力來抵抗這樣的痛苦,可卻發現自己身體跟卸了力一般,軟綿綿的,“你給我用了什麼東西,怎麼我......”
“別擔心,不過是一點軟骨散而已,不會對你造成大礙的。”沈絃歌笑嘻嘻地睨了他一眼,道,“你得謝謝我之前給你用了軟骨散,否則就你剛纔運內力的那一下,你現在的痛苦至少是方纔的十倍。”
刀疤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底的光芒就如同一頭嗜血的餓狼:“你最好別有機會落,落在我的手上。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我的不是,讓你竟然還有力氣罵人。”沈絃歌捏住他身上的銀針,輕輕地轉動了一下。下一秒,刀疤臉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尖叫聲。
眼見着他即將昏厥過去,沈絃歌端起一瓢冷水就衝他潑了過去:“別暈啊,你要是暈了可就不好玩了。”
“你給我個痛快行不行?”刀疤臉早已沒了掙扎的力氣,他像鹹魚似的癱在椅子上,在地獄之間來回煎熬。
眼見着沈絃歌的手再度握住了他身上的某一根銀針,他腦海裡最後一根緊繃的弦也“啪”地一聲斷掉了:“別,別這樣。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沈絃歌隨手從他身上抽出幾根銀針,這才彎腰靠近他,用要笑不笑的語調一字一頓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記住,機會只有一次。若被我發現你說了謊,那這套針法你就準備享受到死吧!”
刀疤臉如小雞啄米似的地拼命地點着頭,臉上是被她的話支配的極度恐懼。
“有什麼話姑娘儘管開口便是,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訴你。”
沈絃歌想了想,道:“當初被誠郡王救出昇天之後,你就去東岐山落草爲寇,這是你走投無路,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是誠郡王安排的。”刀疤臉有些後怕地望了望沈絃歌手上的銀針,交代得十分乾脆,“誠郡王說東岐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用來養私兵最爲合適不過了。”
沈絃歌:“所以東岐山上的土匪都是你替誠郡王養的私兵?”
刀疤臉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道:“除了一部分山上的老土匪之外,其他都是。”
沈絃歌:“那前些日子你去貧民區殺一個小丫頭,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那丫鬟是昭陽郡主讓我去殺的。”刀疤臉睨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光芒,“不過,好好的,公子爲何突然關心起一個相府的丫鬟來?我怎麼覺得公子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呢?”
這些和沈絃歌猜測的全都對上了號,這倒讓她心裡隱隱有些激動,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我在審問你,不是你在審問我!”她冷冷地睨了刀疤臉一眼,垂眸問道:“你替昭陽郡主辦事多久了?”
“不記得了。”刀疤臉的姿態慢慢放鬆了不少,“自打我從天牢出來之後,就一直替誠郡王和昭陽郡主辦事。殺人放火什麼都做,都這麼些年了,誰還能記得清楚啊?”
“是麼?”沈絃歌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去,她擡眸對上刀疤臉的視線,目光如出竅的利刃,染滿了霜寒的氣息,“那你還記得當年你在落西山替昭陽郡主截殺的那對母女嗎?”
大約是這件事的印象實在讓人太過深刻,刀疤臉眼底剎那間閃過了許多情緒。他驚愕地擡起頭來看向沈絃歌,過了好一會兒脣角才浮起一抹古怪的情緒。
“我說你爲什麼看起來有些眼熟呢,原來竟然是你......沒想到那次我劫持的竟是堂堂的相府二小姐!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你就怎樣?”沈絃歌冷笑着看向他,“怎麼,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當初沒殺我滅口啊?”
刀疤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招惹你的!”
他原以爲自己劫持的只是一個普通人,誰知道竟給自己招惹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現在才能後悔當初自己有眼無珠,是不是太遲了一點兒?”沈絃歌對着自己手上的銀針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說吧,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記得。”看着銀針上反射出來的寒涼的光芒,刀疤臉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個女人可真是個狠角色,讓我們兄弟幾個吃足了苦頭!原以爲對付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小孩子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想到竟差點栽了大跟頭!”
沈絃歌驀地一怔。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爲刀疤臉說的不是她的生母。
可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所以刀疤臉口中那個狠角色肯定是她生母無疑。
沈絃歌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沈夜舟說的話,他說她生母身上有着一種不屬於昭陽郡主的氣勢。
那時候她覺得他是在講笑話,可聽了刀疤臉的話,她又突然覺得這不是一種偶然的巧合。
所以她的生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爲什麼會給人截然不同的兩種錯覺?
沈絃歌:“你確定你沒記錯嗎?”
“你說的是你的生母,沈尚書的原配,對吧?”刀疤臉扯了扯脣角笑道,“當然不會記錯,當時我有兩個兄弟都折在了她的手上呢!後來若不是她爲了護着你掉下山崖,我們兄弟付出的代價只怕更大。”
殺死她生母的人果然是刀疤臉!
儘管心裡早就有了猜測,可當真相擺在眼前時,沈絃歌心裡依然生出了無邊的憤怒。
她緊咬了牙關,一字一頓地問道:“所以當初你是接受了百里羅琦的指使,纔會去殺我生母的?”
刀疤臉怔了怔,然後垂眸答道:“是。”
沈絃歌從他的停頓裡發現了玄機,她驀地想起了清影說過的話。
“騙人!”沈絃歌擡手就是一針,戳在了刀疤臉的身上:“你既是誠郡王的人,爲何你今晚卻會跟蹤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