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今天發生的事情,她的夫君很可能一清二楚。
百里羅琦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瓢冷水,冷得她瞬間背脊發涼。
她原本應該找他問個清楚的。可這一刻,她卻突然生出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屋子裡傳來了沈錦繡驕縱又委屈的聲音:“爹爹你終於回來了,女兒可想死你了。”
說着,沈錦繡跟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撲到了沈西華懷中。
面對這樣撒嬌的女兒,往常沈西華是招架不住的。
但今天他卻微皺了眉頭,沉聲說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下次不可以再這樣沒規沒矩了。”
沈錦繡愕然地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你不愛我了嗎?你沒看到我身上的傷嗎?我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你還兇我!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果真不是你的嫡女嗎?”
說到最後,沈錦繡已經委屈十足地抽泣了起來。
沈西華靜靜地看着她,目光復雜。
等她哭夠了,他方纔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你向來是個小霸王的性子,這府裡從來只有你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你的份。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見他徑直略過了“嫡女”這件事,百里羅琦心裡陡然一沉。
她下意識地想要阻止沈錦繡,沈錦繡卻已經竹筒倒豆子般將方纔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沈西華。
末了,她又扯了扯沈西華的衣袖,撒嬌道:“那小賤人竟敢打我,爹爹你說,她是不是該罰?”
“給我跪下。”沈西華甩開她的手,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爹爹?”沈錦繡驚愕地看着他,不明白爲什麼素日裡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女兒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你做錯了什麼,還用我來教你嗎?”沈西華冷冷地斥道,“無論如何她都是你姐姐,你卻一口一個小賤人的稱呼她。這些年你讀的聖賢書都喂狗了嗎?”
沈錦繡忿忿不平:“可我以前也......”
她以前惱的時候也不是沒叫過沈絃歌“小賤人”。
起初她還是有些心虛的,可每次沈西華就算聽見了也權當沒聽見一般。
久而久之,她就養成了習慣,再也不把沈絃歌放在眼裡了。
“你從前欺負你姐姐還欺負得少嗎?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前陣子帶人將她打傷,還將她關進了廢屋裡的事。”沈西華一口打斷她,厲聲說道,
“我原念着你年幼不懂事,所以才原諒了你一回又一回。可現在想來,是我太縱着你的性子,纔會讓你如此胡作非爲的!”
說着,沈西華終於回頭看了一眼百里羅琦,眼神卻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郡主,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沈西華說完這句話,就甩了甩衣袖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只留下百里羅琦母女石化在原地。
“孃親,他還是我爹爹嗎?”沈錦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竟忘了哭泣,“我怎麼都快不認識他了?”
何止沈錦繡不認識,就連她都快要不認識這個和她同牀共枕過十幾年的男人了。
百里羅琦原本該憤怒的,可此刻她心裡的憤怒卻被巨大的不安所代替。
她再也顧不上許多,甚至沒能來得及安撫沈錦繡的情緒,便扔下她匆匆離開了。
“都是沈絃歌那小賤人害的!”沈錦繡看了一眼跪在烈日底下的玲瓏,心裡那股遲來的怒火終於後知後覺,潑了油般燃燒起來。
她眼底閃過一道恨意,人卻徑直走到玲瓏面前,一腳將她踹翻在地:“還楞着幹什麼,還不趕快給本姑娘滾起來。”
......
落日西沉。
連軸轉了整整一天之後,沈絃歌終於理順了相府的諸多雜事,有機會鬆口氣了。
可還沒等她來得及放鬆一下,相府的總管葉海又匆匆而來。
“姑娘,老奴派去歸元寺的人方纔回來稟報,說了然大師出門雲遊未歸,不能來爲三爺超度......”
沈永安是枉死之人。
按照西京的習俗,枉死的人進不了輪迴,是需要請大師替他念經超度才能再入輪迴的。
老夫人信佛,對此格外看重,曾再三叮囑她讓她重視此事。
沈絃歌皺了皺眉頭,道:“寺裡可有其他大師在?”
“有位叫青空的大師,據說是前日纔來歸元寺掛單的。”聞言,葉海答道,“聽歸元寺的小和尚說,大師是位得道高僧,法力高強。可我們的人請了他,他卻不肯前來。”
“哦?”沈絃歌挑了挑眉,頓時來了興趣,“爲何?”
西越是個崇尚佛教、香火鼎盛的國家,通常名寺的主持、得道的高僧在西越都有着十分超熱的地位。
可縱使再超然脫俗,也少不了權勢的支持。
因而但凡權貴相邀,即便名望出衆的高僧也甚少有拒絕的。
敢拒絕丞相府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葉海搖搖頭,道:“青空大師說此處有他的因果,所以他不能前來。”
“一個出了家四大皆空的和尚,居然同我們丞相府有因果?”沈絃歌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這樣,你派人備上香油錢,再去歸元寺走一遭。務必要在明早巳時之前將此事落實了。”
“老奴知道了。”葉海點點頭,轉身去了。
沈絃歌摸了摸早已飢腸轆轆的肚子,這才快步朝“東臨苑”走去。
她一邊穿過亭臺樓閣,一邊欣賞天邊的晚霞。行至大花園時,卻冷不防和一個行色匆匆的丫鬟撞了個滿懷。
“二姑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鬟見了她,就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神色越發倉惶。
“起來吧。”見她一邊磕頭還一邊不住回頭張望,沈絃歌勾脣問道,“瞧你慌張成這樣,怎麼,後面是有人在追你嗎?” щшш ¸ttКan ¸C○
小丫鬟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之色,支支吾吾着不肯開口。
沈絃歌挑了挑眉:“你不說,我就自己去看了。”
“姑娘別去。”小丫鬟一把拉住她,道,“那邊......那邊鬧鬼了!”
“怎麼,這天還沒黑呢,鬼就鬧上了?”沈絃歌看了看即將隱入地平線的夕陽,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我看鬧鬼的不是相府而是人心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在那兒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