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絃歌才一進相府的大門，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門房見到她就跟見到鬼一樣，臉色古怪得嚇人，連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同她搭訕。
若只是一個人也就算了，可她一路行來，所有見到她的人要麼避而遠之，實在避不開的也是兩股戰戰，就彷彿她是什麼傳染人的瘟疫一般。
“姑娘，我怎麼覺得這有些不對勁啊？”就連半夏也看出了蹊蹺，“要不，待會兒奴婢偷偷找人打探打探？”
沈絃歌不置可否。及至走到花園迴廊時，她再次發現了一個看到她就想轉身離開的身影。
“給我站住。”沈絃歌快走幾步，攔住了那人的去路。
“不知二姑娘有何吩咐？”小廝低下頭，不敢對上她的視線。
沈絃歌滿心疑惑，索性懶得和他浪費脣舌，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方纔見了我爲何要跑？”
“沒有的事。”小廝惶恐地笑了笑，“奴才只是有些急事要去處理，所以一時心急沒看到姑娘而已。”
“是麼？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不逼你。”沈絃歌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半響才意味不明地冷笑道，“我還有點事需要人幫我搭把手，我看你就不錯。怎樣，跟我到東臨苑走一遭吧？”
聽了這句話，那小廝就像聽到了什麼驚天噩耗一般，臉色唰地一下慘白如紙。
“姑娘饒命，奴才說就是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說道，“不是奴才存心避着姑娘，實在是今晚相府出了一樁蹊蹺事。奴才，奴才......”
沈絃歌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就直接告訴我，方纔我離開後相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廝聞言如釋重負地說道：“方纔小密|林那邊又鬧鬼了，聽說是三爺死不瞑目，所以出來作祟。還把一個小丫鬟拉進了湖裡，差點淹死。”
沈絃歌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那小丫鬟是誰？”
小廝有些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方纔遲疑着說道：“是園子裡伺候花草的穀雨。”
沈絃歌眉心微皺，暗道了一聲“果然”，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既如此，你們爲何看到我就避之不及？”
“這......”小廝吞吞吐吐，似乎有些猶豫。
沈絃歌：“你但說無妨，我恕你無罪便是。”
“不知是從誰開始傳起來的，說穀雨之所以被三爺......被惡鬼拖進湖裡，是因爲昨日她在園子裡給了二姑娘警示。”見她非要尋根問底，小廝索性將牙一咬，道，
“還說，還說姑娘是害死三爺的兇手。昨兒被三爺的鬼魂索命，若不是穀雨，你本該死在湖裡的。若是誰沾上了你，便會落得跟穀雨一樣的下場。所以小的們才......”
“胡說八道！”小廝還沒說完話，半夏已經義憤填膺地打斷了他，“究竟是誰在亂嚼舌根子，若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撕爛他的嘴皮！”
“行了，謠言止於智者。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本姑娘問心無愧。”沈絃歌擡手製止了她，爾後擡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廝，“那個叫穀雨的小丫鬟現下如何了？”
小廝連忙答道：“聽說是大少爺的人剛好路過將她救下，現下正因溺水過多昏迷不醒。”
“我知道了。你且起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沈絃歌這才點點頭，道，“看在你今天對我說這些話的份上，我且送你一句話——以後多長點腦子，不要人云亦云。否則一旦上面追查起來，就算你與這件事無關，也少不了一個散播謠言的罪名。”
“是，姑娘。小的記下了。”小廝聞言如蒙大赦，爬起來一溜煙地跑了。
“姑娘，你就這樣放過他了？”見狀，半夏跺了跺腳，不情不願地說道，“你至少應該問問他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子吧。”
“這還用問嗎？”沈絃歌勾了勾脣角，綻出一抹半譏半諷的弧度。目光卻下意識地朝祠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無非是有那麼一些人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暴露，便拿着三叔的死做藉口，自欺欺人罷了。”
“什麼秘密？什麼藉口？”半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在說什麼，奴婢怎麼有些聽不明白啊。”
“你不需要明白。”沈絃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對你來說越安全。”
半夏還想說些什麼，沈絃歌已經擡腿走了。見狀，她連忙追了上去：“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去找青空大師，捉鬼！”沈絃歌冷然一笑，道，“既然人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斷沒坐視不理的道理。這鬼，既然誰都不管，那就由我來管好了！”
聞言，半夏不無擔憂地說道：“可如今府里正在辦喪事，如果姑娘選在這時候把事情鬧大，會不會弄得人心惶惶？”
“你沒看到嗎？現在已經是人心惶惶了。”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道，“有人藉由鬼神之說，將殺人兇手的罪名扣到我頭上。我若再坐視不管，回頭就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半夏：“你不說謠言止於智者嗎？”
“傻丫頭，這句話你還真的信了？”沈絃歌點了點她的額頭，失笑道，
“謠言確實可以止於智者，但前提是，你遇到的是智者，而不是一羣蠢貨！昔日曾參之母何等賢明，可說的人多了，她不也同樣相信她的兒子殺人了嗎？可見某些時候，流言比刀子還要可怕！”
沈絃歌話音方落，耳畔便傳來一道佛偈聲：“姑娘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不凡的見地，真是讓人佩服。”
原來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佛堂外面。見來人是青空，沈絃歌連忙朝他行了個禮：“小女見過大師。”
青空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姑娘夤夜而來，是有事要找貧僧幫忙？”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大師的一雙佛眼。”沈絃歌也不隱瞞，開門見山地說道，“實不相瞞，府上最近正在鬧鬼，小女夤夜而來，是想請大師替我相府捉鬼的。”
“相府瑞氣環繞，何鬼之有？”青空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雙慈悲的眼眸裡閃爍着足以堪透一切的光芒，“姑娘方纔不是說了嗎，某些時候，人心比鬼還要可怕！”
“我知道。”沈絃歌點點頭，從容笑道，“正因爲知道，所以我纔會來找大師幫忙。”
“哦？”青空挑眉一笑，道，“不知姑娘想要貧僧如何幫忙？”
沈絃歌剛想說話，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二姑娘，我家公子有事找你，請你務必馬上到他那裡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