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久,她重新睜開眼睛,沒有找到傾城,只有身邊坐着的臉兒尖削、眼睛清澈的粉色小女孩。
倔強的小臉蛋沒有繃住:“母皇!”
“惜惜?”
“嗯!”
原來這個長得水蔥兒白嫩的小丫頭就是惜惜,俏麗的大眼睛,秀挺筆直的鼻子,薄薄的嘴脣,兩腮若粉,透出微紅,不像傾城,也不像她,不知道像誰,小辮子結在耳邊,白色毛茸茸的團花堆着耳腮,像只伶俐的小白狐,喜歡鼓着小臉,傲嬌霸道。
絕色看着自己十年之後的女兒,說:“爲什麼要把你困在這裡?”
“我惹了母皇生氣。”
“知錯了嗎?”
“知道了!”
“乖孩子!”絕色摸着她辮子上的毛茸茸小花。
珍珠一樣的眼淚珠子掉了下來。
“惜惜,爲什麼哭?”
“母皇!”十三歲的小女孩,說哭就哭。
“不哭……”
“母皇,你不可以,不要……”惜惜的小手拉着絕色的衣服,一直嚷着,倔強着嘴巴,“母皇,不要忘記爹爹,你不可以不記得爹爹的。惜惜會乖的,但是爹爹,真的有爹爹。惜惜是爹爹親生的,不是父後生的。母皇,不可以忘記的……”
絕色沒有聽明白。
孩子滾燙的眼淚滴到她的臉上。
小小的手指直接就擦紅紅的眼睛。
粉紅色的衣袖落下,小巧的手腕,還有手腕上的一個藍湛湛的手鐲。
藍光的手鐲。
世界獨一無二。
手鐲是河神的摯寵之物,是皇子的嫁妝。
當時,絕色應該是說過那麼一番話。
絕色激動地坐了起來,捏着冰涼的手鐲:“這個手鐲是誰的?惜惜,給我。”
惜惜立刻抱着,如同珍寶:“不給!”
絕色毛躁了:“給我!”
惜惜嚇了一跳,不肯,眼淚一直往下掉:“不給,不給,不給,母皇是壞蛋!這個是爹爹給我的,我不要給你,你會把它扔掉的!”
“你爹爹?”絕色一直沒有聽清楚,惜惜不是傾城生的嗎?她的爹爹是誰?
“我爹……”小女孩用力咬着牙,但是抽噎聲不斷,“母皇都把爹爹給忘記了!”
一線耀目的光芒……
絕色突然捕捉到了,喉嚨乾澀,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你爹叫什麼名字?”
惜惜扭頭正要跑。
絕色拉住她:“別怕,母皇不是要把你的東西丟了。告訴母皇,你爹叫什麼名字。”
惜惜偷偷看了絕色一眼:“輕兒。”
輕兒?
輕兒!
絕色突然捂着臉,哈哈大笑,笑得淚流滿面,畢竟……東方輕空是存在的。
他存在的。
存在血脈中。
惜惜不知所措:“母皇?”
絕色用力應了一聲,用力擁抱着這個柔柔的女孩兒,把女孩兒的眼淚埋入懷裡,摸着女孩兒的長髮,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瞬間注入活力的清泉,黑黝黝的光彩奪目:“惜惜,記住,不要忘記,你爹的名字……你爹天下獨一無二,他很愛你母皇。母皇也很愛他,永生永世都不會把他忘記的。”
“母皇……”委屈的小孩子終於可以放聲大哭。
絕色讓惜惜盡情哭。
讓惜惜代替她哭吧。
她終於找到了她的輕兒!
絕色衝着空中的虛無,那一霎的笑意彷彿能堪透神佛真諦:“先生,你聽見了嗎?先生,我找到了,他存在的痕跡!他是存在的,沒有人可以抹殺他的存在,不可以的。先生,你只管看着!”
那一邊,三世已經看到一切,感嘆了一句:“東方絕色,你……”
十年的魔障突然消除了。
日夜無邊的空間洞穴,一片清靈的水光。
絕色微微張開眼睛,黑光平滑如絲,沒有一絲的雜質,她更加堅定自己的心,她知道東方輕空是存在的,宛轉空靈,眉目精細,美得震懾人心、蠱惑人心,而且現在就是軟軟地窩在自己的懷裡,睡得像個乖乖孩子,永遠不會消失。
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先生,讓他活過來!他不是死在這裡,他不會死在這裡的!!”沙啞的叫喊,響徹這個山洞。
三世淡淡的沉默。
絕色突然向前一衝,那把匕首擲在手中,銳利之處便插入了自己的體內。
沒有絲毫猶豫。
沒有痛楚。
三世不可置信地看着絕色:“你……”
絕色毫不費力地拔出匕首,勾起的脣線魅惑如魔:“先生,你誑我啊!我沒事,一點也不痛啊!原來這個匕首不能殺人!”
三世手指輕盈一動,匕首已經在手:“東方絕色,你瘋了!”
“我是瘋了!”
“匕首是真的!”
“我怎麼不死?”
“匕首傷的不是,而是靈魂。”
“那麼就是說,輕兒的沒事,只要把靈魂帶回來就行?”絕色冷狠地看着先生的表情,她猜得一點都沒有錯。
東方絕色,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沒有可以阻擋。
三世那張盜竊了千三綾的妖魅臉孔,已經被絕色氣得不知道拿什麼臉譜出來:“絕色,你太天真了。你死不了,不代表東方輕空不用死!”
“如果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窒息的空氣再一次燃起了火星,絕色觸犯了三世的底線。
三世獰出眉心一片紫青。
但是他沒有下一個動作,就一陣不可思議的變色。
恣意遊走人間的妖國師居然也會驚恐。
三世臉色一變,相思也變得樣子。
九天之外須彌山,脫離時空的桎梏,存在於任何一處,又不存在於任何一處地方,無聲無色,無相無生。
但是,現在有了入侵者。
不在紅塵中、不沾紅塵事的空間,散出一片皎潔銀月的光白,包裹着整個虛無的空間,聖潔柔和,消融退散,天地間彷彿只有這樣的一種無法辨認的色彩……
“陛下?”三世眉心更濃。
相思點頭。
此時,他們同時就跪了下來,向着同一個方向,行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