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相遇時,沒有驚豔
“這孩子怎麼長成這樣,一坨,臉上的肉都長得沒地方擠了——小區看門的70歲退休大伯都沒他的肉下垂地這麼厲害——李堂給他的兒子吃了什麼,‘豬大大’嗎——吃了豬大大,豬豬快長大?”
臉上掛着一抹不正經的壞笑,身穿挺拔警服的英俊年輕人從面前的黑髮男人手中將那看上去十分柔軟嬰兒接了過去,這個時候的嬰兒纔剛剛喝過奶,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讓人不自覺想要溫柔對待的奶香味兒——可惜,蕭家二少爺向來是個油鹽不進的大老粗,“氣場”和“氣氛”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壓根就是虛無縹緲愚蠢人類的幻想。
“看上去輕飄飄的實際上很沉手嘛。”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眸,假裝自己沒有看見身邊的黑髮男人向自己這邊投遞過來的不贊同目光,蕭炎就像是在驗證鈔票真僞似的將手中胖乎乎的嬰兒舉了起來,對準陽光的方向——
看着小兒子這不靠譜的行爲,站在一旁的蕭末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蕭炎,你抓穩了,小孩子經不起你摔。”
“怎麼可能摔下來,除非我專門放手——放心,我很有愛心的,人民警察嘛。”蕭炎嗤笑着,將手中舉過頭頂嬰兒擺弄來擺弄去——嬰兒被年輕的警官舉得那麼高,相比起蕭末所擔憂的受到驚嚇,完全可以說是樂在其中,他就好像很喜歡被這樣舉高高似的,高興得“咿咿呀呀”笑眯了眼,將自己的手從嘴巴里拿出來,他開心地拍着手,連帶着手上的唾液也拍到了面前的年輕人高挺的鼻樑上——
啪地一聲,連帶着還帶着奶香味兒的透明**,就這樣無情地糊了蕭家二少爺一臉。
蕭炎:“……”
蕭末:“……”
蕭衍:“活該。”
“還給你。”蕭炎蛋疼地將手中的嬰兒穩穩當當往身邊早就擺好姿勢的黑髮男人懷裡一塞,從制服口袋裡掏出紙巾擦了把臉,末了,還不忘記用餘光斜睨在黑髮男人懷中嘻嘻哈哈笑得裂開嘴,往他這邊使勁兒伸手要抱抱的嬰兒一眼,“賣萌也沒用,長得和蠟筆小新似的。”
蕭末:“……你幹嘛人身攻擊人家小孩。”
蕭炎看着男人露出個荒唐的表情:“緊張什麼,他又聽不懂。”
蕭末:“怎麼有你這種人。”
“我就是這樣人。”
蕭家二少爺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將手中的紙巾扔進跌打醫藥店的垃圾桶中,與此同時,旁若無人地伸手攬過還抱着嬰兒的男人的腰,另一隻手順手將身邊那個特別安靜的小姑娘的手拽在掌心,他低下頭,衝着茫然地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露出個流氓地痞似的笑容:“小童,你好,從今以後,你可以叫我‘老爸’。”
啪。
“哎喲——打我——幹什麼糟老頭——打人不打頭你不知道?抱着個孩子你還有空閒伸手來打我!”
蕭末:“不要笑得像個流氓似的跟小姑娘說話。”
蕭炎:“你個退休黑幫老大憑什麼來教育事業一帆風順的警官啊。”
“都閉嘴。”跟在吵吵鬧鬧的父子二人後面,蕭衍回過頭,對櫃檯後面的老太婆點點頭,“張姨,新年快樂。”
大年三十,難得熱鬧一次的跌打損傷藥鋪在蕭家父子三人離開之後,再一次重新歸於寧靜——當店門被重新關上,老太太放下手中正挑選着的金銀花,擡起頭看着不遠處那羣漸行漸遠的背影,良久,重新戴上之前放在一旁的眼鏡嘟囔:“真會說話,還張姨哩,叫張婆婆都不爲過——新年快樂咯。”
二:小童
窩在沙發上喝着熱茶的男人看了眼依靠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因爲離開了那個惡劣的環境,暖氣很足,不像是點靠譜只能照暖一小片面積,小姑娘再也不用保持着蜷縮的姿勢躺在沙發上睡覺,因爲塗了蕭炎從警署醫務室拿回來的藥,連帶着手上的凍瘡也好了很多。
最開始的幾天,來到新環境的小童很不適應,不同於什麼都不知道的糖糖,今年已經上小學的小姑娘當然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生活環境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斑駁的筒子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乾淨寬敞的大房子;簡陋的、擡頭就看見看見蜘蛛網的房頂不見了,她擁有着乾乾淨淨,到處都是她喜歡的粉色色調的女孩子自己的房間;一睡上去就嘎吱嘎吱響的木板牀不見了,她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公主牀——每天早晨從睡夢中醒來,有熱乎乎的早餐,新鮮的豆漿,不再是充滿了潮溼和黴味的厚重棉被,帶着淡淡沐浴*味的羽絨被讓她一時間有些惶恐。
生活變了很多。
好在,人並沒有變。
蕭叔叔比她想象得更加溫和,蕭叔叔家的兩個年輕的叔叔雖然一個暴躁一個冷漠,看上去有些難以接近,但是當她試圖跟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都會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耐心地轉過來看着她,回答她的問題——漸漸的,小童也知道了,蕭衍叔叔功課很厲害,家庭作業再也不用擔心會遇見不會做的題目;蕭炎叔叔雖然時常喜歡大吼大叫發脾氣,但是他都會頂着大雪到很遠的地方打包又熱又甜的宵夜回來給他們吃,還會每天催眠似的跟她說“叫聲老爸來聽聽”。
……啊,雖然說實話,並不太想認流氓當老爸(……)。
不過當夜裡想起正牌老爸偷偷捂在被子裡哭的時候,再轉過身,總能看見放在牀頭的熱毛巾,以及看見那個穿着睡袍赤着腳,輕手輕腳替她關上房門的身影。
多餘的安慰是沒必要的。
同情的淚水那是對弱者的施捨。
小童覺得,自己,大概不需要這樣的同情。
三:糖糖
還好是嬰兒,甚至是還不會認人的五六個月,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血緣意義上來說真正的“父親”,只要每一天塞進嘴裡的奶瓶裡吸出來的**溫度剛剛好,味道還不錯,作爲一名嬰兒來說,糖糖對於自己換了個家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排斥行爲。
而且,還有像是猴子一樣的怪蜀黍天天跑來給他固定娛樂項目“舉高高”,這樣很好。
四:取名
“取名?”蕭末滿臉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果茶茶杯,轉過頭看着身邊的大兒子。
“過完年,公安局那邊上班就可以帶着孩子去上戶口了。”
順手將男人的右手拉到自己的掌心,用還包着紗布的那邊中指輕輕地在那枚戴在男人無名指上的戒指摩挲——每當這個時候,因爲會估計到他的傷,男人都會一臉無奈地讓他隨便玩耍揉弄……想到這裡,蕭家大少爺的脣角微微勾起,琥珀色的瞳眸沉了沉,他瞥了一眼坐在茶几邊安安靜靜埋頭苦趕寒假作業的小童,然後抓緊這個機會,湊過身飛快地在身邊黑髮男人脣角邊落下一吻:“你是不是真的老了,孩子不上戶口以後怎麼上幼兒園上學?”
“我不是沒想過,”蕭末有些怔愣地說,“只是還沒想好應該叫什麼名字。”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蕭衍湊近男人,讓自己跟他靠在一起。
蕭末:“那,小童就改名叫‘蕭童’,糖糖就叫‘蕭糖’好啦。”
蕭衍:“……”
蕭末:“怎麼了?”
蕭衍:“……雖然是個代號,也不用這麼隨便……以後糖糖要做蕭家接班人的,你讓他頂着這種名字怎麼服衆?”
蕭末:“……”
最後的結果是,當晚蕭家父子三天湊在一起,由特地戴上了自己的金絲框眼鏡以示嚴肅對待、很有文化的蕭衍作爲主力,一般有文化但是很懂封建迷信的蕭末在旁邊幫忙算筆畫算八字,大家很認真地將“替孩子取大名”的事兒提上日程。
非常沒有文化的蕭炎在旁邊帶孩子——換換尿布,喂喂奶。
“爲什麼老子累了一天回來累成狗還要做這種保姆做的事情?”
“誰叫你當年不好好讀書。”蕭家大少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頭也不擡地說。
五:上戶口
初一十五,元宵佳節。
蕭家的戶口本上又多了兩頁,每一頁分別多了一個孩子。
大的那個八歲,是閨女,叫蕭靜童。
“——聽上去以後要成業界女王啊。”
小的那個六個月,是少爺,叫蕭競唐。
“——……一聽就是個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