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白帝城”一戰已過去半月有餘了。
這一日,蔡京終於讓人帶來了一批東西。
“幫主,這便是此次太師請您護送的東西!”
顧惜朝語氣恭敬非常,他不得不如此,無論是心裡恭敬還是面上恭敬,真也好,假也罷,他已沒得選擇,身種劇毒,早已是受制於人,論武功更是毫無勝算。
議事堂內。
就在他說完,上座便傳來一聲不鹹不淡的迴應。
“唔,知道了!”
低沉的嗓音就如喉嚨裡卡着塊石頭,帶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粗重喘息,就好像那上頭坐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打盹的兇獸。
就這一聲,顧惜朝身後的一衆高手無不臉色發白,心頭狂跳,膽氣弱的幾快差點被那無形的氣機嚇的癱軟在地。
這些人,多是蔡京招攬的江湖高手,其中不乏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或是一些走投無路殺人如麻的邪道高手,又或是壞事惡事做絕了的死囚,只因江湖已容不下他們,四大名捕更容不得他們,被蔡京收入麾下,素來橫行無忌,背地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譬如殺人滅口,屠人滿門的絕戶事。
可現在,瞧着那上座扶額斜倚的身影,一個個哪還有平時的煞氣威風,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戰戰兢兢,渾身都不自在。
他們是邪是惡,但眼前這位,而今可是名副其實的黑道霸主,號令七海,一統長江、黃河兩大水道,不到一年便始創了現在如日中天的“權力幫”,天下間,除了寥寥幾方勢力能與之比擬外,餘下誰敢攖其鋒。
但更驚人的還是此人連連震動當世武林的手段。
若論根基興許比不過“金風細雨樓”那般經營了數十年來的深厚,但有這麼一位絕世高手坐鎮,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想那“迷天盟”當年始創時還不是憑着“關七”蓋世無敵的武功打下來的。
何況這位現在還受了蔡太師的招攬,要知道那可是權傾天下,當今朝野中勢最大,權最大的人物。
想來從此便是一飛沖天,雄霸天下的局面。
“就來了你們幾個?”
低低的聲音響起,喬裝打扮成普通商販的十數人身子立時一顫。
“是的,此番太師只道幫主護送我們即可,剩下的我們自會處理!”顧惜朝身旁一個滿臉精明,不停擦着冷汗的管事忙應着話。
“踏!”
步伐聲起。
內堂深處,那宛如魔神般散發着恐怖壓迫力的身影已站了起來,衆人未來得及看清就見眼前一花,那人已自陰影底下到了外面的陽光中,幾人相視一眼忙跟了上去。
如今已入了夏。
萬里無雲,藍天碧水。
江上泊着十餘艘中等商船,岸邊是一輛輛鋪滿草料的牛車,足有三四十輛,挽袖揮汗的精壯漢子兩兩一起從草料底下搬出一個個沉重的箱子,擡上貨船。
“就是這些?”
燕狂徒身着紫黑繡金華服,一塵不染,走到船邊,眸子一掃那些箱子。
顧惜朝道:“就這些,差不多再有一個時辰就裝卸完了,到時候即可啓程,那邊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接應!”
古井無波的雙眼似有隱晦光華晃動,陽光底下,燕狂徒的皮膚不知爲何竟異常的晶瑩剔透,像是凝結的冰魄,剔透的依稀能看清皮肉下紋理清晰的脈絡,散發着一股邪異的魔力。
暖風拂過,他道:“這一次,我會讓大舵主親自護送你們!”
“嘭!”
只是一聲碰撞忽然打斷了交談,就見一輛牛車旁,兩個漢子正手足無措的看着裡頭散倒出來的東西,散發着森寒冷光,竟是些盔甲。
“該死的東西,還不趕緊收起來!”
那管事一見這般,神情先是一變,臉色立馬變的陰狠起來,岸邊監管聞聲右手一抖,腰間已解下一條軟鞭,像極了一條黑蟒,筆直如刺,直朝那漢子胸口扎去。
怎想異變忽起。
“啊!”
慘叫的也是監管,他身後一個老實巴交的壯漢此刻獰笑着提着一把尖刀直從其後背貫入,從前胸穿出,這事來的突然,連掙扎都沒有,監管睜着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便軟倒了下去,眼看是不活了。
“想不到“權力幫”竟然也淪爲了蔡京的走狗,虧我們還以爲你是條漢子,弟兄們,咱們殺!”
人羣中竟見躍出二十來個江湖好手,朝江上掠來。
燕狂徒的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披散的白髮下,半遮半掩的沉靜眸子只瞄了那個管事一眼,連同顧惜朝在內,淡淡道:“你們帶來的人?”
顧惜朝臉色霎時難看無比,先是一驚,然後眼神連連變化,宛如想到了什麼,一旁的管事卻嚇的一個激靈,臉色宛如瞬間塗了一層牆灰,變的煞白非常,他忙急聲辯解道:“幫主明察啊,這些人多是死囚,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在意料之外,我……”
“夠了!”
燕狂徒打斷了他的話。
“呸,走狗,天下就是你們這些人太多,才讓變成這樣!”話音剛落,一個腳穿灑鞋身着麻衣,模樣濃眉虎目的闊臉大漢提着把百鍊鋼刀便躍上船來,一雙圓睜怒目惡狠狠的瞪着他,鋼刀悍然劈下。
燕狂徒只是右手一擡,曲指一彈,大漢如遭雷擊的同時手中刀瞬間佈滿裂紋,繼而片片碎開,倒飛而回,落在他自己的身軀上,血花四濺。
望着墜入江中的屍體,燕狂徒這時才又接道:“既然在意料之外,那就全殺了吧!
“還愣着幹什麼?殺,把這些不長眼的東西全殺了!”管事如蒙大赦,對着身後衆人呼喝着。
一時間刀兵四起,慘叫聲、喊殺聲交織不散,只是起的突兀,結束的也很快,望着江上死狀各異的屍體,燕狂徒輕聲道:“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厚葬了吧!”
“幫主真是大人大量,實乃一等一的人物!”
管事一掃之前的惶恐,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諂媚奉承的模樣。
燕狂徒“呵呵”一笑。
“你若再多話,我就把你舌頭割了!”
管事見燕狂徒發笑還以爲他很受用這些話,哪想下一句就被嚇的身子一顫,忙閉口不言,生怕再發出聲來。
身旁的顧惜朝見狀朝着底下的人嚷道:
“繼續搬!”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一直等所有東西都搬上了船,順江遠去。
等瞧着那些滿載而去的貨船不見,狄飛驚才把視線收回,沉聲道:“好一個借刀殺人!”
看着那些打撈起來擺放整整齊齊的二十三具屍體,取下了嘴邊的手帕,燕狂徒深深喘了口氣,才沙啞道:“……咳咳……去,查查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若能用錢財了清的多給點,要是不能,那這些人命我就扛下了!”
“咳咳……”
他胸腹間壓制已久的嗆咳此時就似決堤的洪水般再難遏止,喉中吐着痰,痰中帶着血,像是凝結髮黑的血塊,劇烈的宛如把肺也要咳出來一樣,聽的人揪心。
一旁的白飛飛忙端來藥,可是剛入口便又吐了出來,吃什麼吐什麼,好不容易纔用銀針渡穴止住了散亂的氣息。
半晌。
“幫主,查清了!”
沒一會,雷滾捧着一疊告示過來,上面畫着一個個人的形貌,還有他們的身份生平。
這當先一人便是少林俗家弟子,燕狂徒似是已猜到什麼,隨着一張張告示翻開,果然,上面的人要麼是正道名門大派的傳人,要麼是一方江湖大勢的子弟。
一眼掃過去,已不少於十二個門派。
燕狂徒嘆了口氣,眼波隨即一定,變的像是磐石般不可動搖。
“罷了,往後若要一統江湖,免不了要和這些名門正派對上,這些恩怨我背上又能如何,若他們的親朋好友想來報仇,只要能贏我,這條命大可拿去,但在這之前,正道也好,邪道也罷,哪管是友是敵,誰也休想擋我!”
此事一畢。
日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只是未等護送商船的人回來,京城便發生了莫大鉅變。
王小石行刺蔡京未果,卻意外刺殺了丞相傅宗書,遠逃而去,當晚,一騎快馬自京城給燕狂徒送來一封太師親筆密信。
其上只有寥寥五字。
“格殺王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