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崔吉的厚顏無恥,周牧與餘念一致表示了唾棄。
“你們居然不信我?”崔吉不禁搖頭感嘆,“這是對我金牌編劇的侮辱……不過看在你們是初犯,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呸!”
餘念伸手驅趕,“不行就讓開。”
“我怎麼可能不行。”
崔吉走開兩步,強調道:“我是……累了,今天起這麼早,又是參觀學習,又是坐車回來,奔波勞累,精神不濟,多正常。”
“等我養足了精神,這件小事易如反常。”
他不是吹牛,而是頭疼。
真頭疼。
幾百頁紙,十分龐雜的設定、世界觀,怎麼可能在輕易之間,梳理出完整的脈絡來。
這需要十天半個月,纔有一些頭緒。餘念其心可誅,想哄他打白工,他纔不上當咧。
所以在叫囂的同時,崔吉老老實實退開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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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慫,而是明智。
“還最佳編劇呢,名不符實。”
餘念嘲諷一句,就看向了周牧,漫不經心道:“最佳導演,你有什麼高見?”
“我……”
周牧喝了點酒,面紅耳赤,“在我看來,這些設定都是垃圾,跟不上時代的糟粕。”
哇!
崔吉嘆聲,送上了敬意,“還是你敢說實話,諍友。老餘,你要多聽聽這個……逆耳忠言。”
“……滾!”
“好嘞!”
呼……
餘念吐了口悶氣,表情多了幾分認真,“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跟不上時代?”
“意思是,你拾人牙慧。”
周牧不客氣道:“你構想中的電影世界,拋開邊邊角角的零碎設計,最核心的思想,無非是三個方向。”
“一個是世界毀滅了,人類如何自救、重新建設家園。一個是外星人來了,世界毀滅了,人類如何掙扎,沉淪,反抗。一個是世界毀滅了,人類爲了生存,入侵別的星球,人類纔是外星人,正義與邪惡的混淆。”
“那個……”崔吉插了個話,“我強烈懷疑,這個末日設定,他是抄襲我的。”
“閉嘴!”
兩個人同時呵斥。
崔吉委屈撓頭,他說的是實話嘛。他的末日廢土設定,儘管談不上什麼新意,但是構架很完整的。
“末日設定,有什麼問題?”餘念開口道:“在極端的環境下,劇情的發展與衝突,才更有看點。”
“這是銀河鉅艦玩剩下的。”
周牧直言不諱,“你的世界觀,根本沒有打破洛天幕的藩籬,還在他制定的框架下打轉。”
一瞬間,餘念臉色白了,慘青發紅。
整個工作室,一片死寂。
“……其實也不算呀。”
崔吉小心翼翼道:“早在洛導之前,就有許多科幻小說,講述了類似的創意、概念,然後洛導汲取其中的養分,再進行一些加工創造,纔有了銀河鉅艦。”
“也就是說,類似的設定,相當於常識,不存在你用了,我就不能化用的情況。”
崔吉解釋,“這最多算是參考,連借鑑都談不上。”
“不管別人有沒有類似的創意,但是你們也要承認,銀河鉅艦看似是星際冒險的故事。本質上,就是一羣人在險象環生的極端環境下,怎麼團結互助,怎麼自我拯救。”
周牧搖頭,“在遭遇外星種族之後,更存在了入侵與反入侵、拯救與被拯救,正義與邪惡等等,一系列拷問人心的立場問題。”
“你敢說,你構架的世界觀,沒有從中竊取靈感?”
他質問,讓餘念沉默無言。
崔吉又打圓場,“什麼叫竊取呀,講得這麼難聽。類似這種立場的問題,又不是洛導首創,他也是借用了一些小說元素。”
“好了,我明白他的意思。”
餘念開口打斷了崔吉的解釋,他沉着臉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我的電影世界觀,沒能顛覆世人的想象,沒有打破銀河鉅艦的框架,那麼拍得再好,充其量也不過是另外一個銀河鉅艦系列。”
“有銀河鉅艦專美於前,大家先入爲主,視之爲不朽的經典。同樣的質量下,我想超越它,純粹是妄想。”
啪,啪。
周牧輕輕鼓掌,“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人家幾十年的積累,已經根深蒂固,成爲深入人心的刻板印象,堅不可摧。全世界多少影視巨頭公司,想復刻它的成功?”
“他們成功了嗎?”
周牧輕輕搖頭,“不是他們不努力,更不是導演、技術、資金的問題,而是他們受到了銀河鉅艦的影響,總是不自覺在這部電影的基礎上,改頭換面的‘創新’。”
“切,都叫復刻了,還是創新嗎?”
周牧慢聲道:“許多電影,不管改動得再厲害,觀衆卻可以一眼看到銀河鉅艦的影子。”
“這種情況下,怎麼打敗原版?”
哧拉!
餘念沉默了片刻,忽然揪來幾張資料卡,直接撕成粉碎。
“喂喂,不要衝動。”
崔吉連忙去阻攔,“電影宇宙派不上用場,一般的電影完全適用啊,撕了多浪費。”
“別攔着他。”
周牧撇嘴道:“我不信,他沒有備案。”
“……”
餘念動作一滯,癱坐了下來。
如果這是動漫劇場,他現在頭頂背景應該是一片陰暗,人生陷入絕望、低潮的徵兆。
“……誒,來一口。”
崔吉責怪看了周牧一眼,也跟着盤坐下來,遞上一罐啤酒。
噗嗤!
餘念打開拉環,直接灌酒。
“創意這種東西,不是說來就來的。”
崔吉勸說起來,“你看近幾年,市場上一堆翻拍片。還不是由於原創難,前輩們太厲害了,在電影這個藝術形式誕生之後,歷代電影大師把大家能拍的東西,都拍得差不多了。”
“無奈之下,炒冷飯是趨勢。”
崔吉坦言道:“知道爲什麼,我一直畫不了漫畫作品嗎?就是由於,我想到的創意,其實不新鮮,不稀奇,沒有驚豔感,所以才一直難產,直到現在。”
“咕嚕!”
餘念喝着啤酒,有幾分迷茫。
其實他是清醒的,潛意識之中也知道,自己構建的電影世界,肯定有什麼問題。
不然以他的性格,絕對會孤注一擲,想盡各種辦法,都要把電影拍出來,而不是先拍什麼狐女、都市傳說。
看他消沉的樣子。
崔吉不由得埋怨道:“周牧,這些話說委婉一些不行嗎?幹嘛下這麼重的猛藥。我擔心,他被你打擊之下,就此一蹶不振。”
“想多了你。”
周牧把幾個蒲團疊起來,當成了靠背枕,舒服躺下,“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還談什麼屠神證道。”
“也是。”
崔吉深以爲然,“洛導這座大山,連攀登上去都難,更不用說把山搬走。年少輕狂的時候,我覺得這事不難。但是現在才發現,當年的我太天真了。”
周牧拍了拍崔吉肩膀,然後伸手把餘念拖扯起來,“走,出去喝酒去,一醉解千愁。”
“有道理。”
崔吉爬起來,與周牧一起架起餘念,重新回到草坪。
小燒烤,冰啤酒,真香啊。
一夜無話。
第二天周牧在辦公室沙發中,搖搖晃晃起來。以餘念公司爲家的脾性,公司自然有洗漱的地方。
他沖洗乾淨,看見崔吉在長椅上趴着,餘念倒在了辦公桌上,他也懶得叫醒兩人,與幾個實習生打了聲招呼,直接走了。
星光影視城。
在巔峰時期,每天有幾百個大小劇組同時開工。羣體演員供不應求,就好像大牌明星趕場一樣,連軸轉。
有些龍套,這個劇組才被“打死”,連衣服都不脫,趕緊跑到下個劇組,直接倒地上一躺,妝都省了。
當然,那是開荒時期,現在很多流程,已經規範化了。
羣演供過於求,一心向上爬,成爲大明星的年輕人,紛紛涌入了影視城中。
有人來了,有人走了,有人來了又走,有人走了又來。
有人眼睛明亮,充滿了朝氣,積極熱情向上。有人雙眼麻木,一臉的茫然,好像行屍走肉。
羣頭、特約、小龍套。
構成了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衆生相。
許多人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被大導演/大明星/金牌經紀人/製片人/金主看中,就此飛黃騰達。
所以但凡有以上那些人物出沒的地方,總伴隨着一羣無所事事的羣演蹲守,他們在等一個機會。
比方說現在……
一個副導演走了出來。
一剎那間,一羣人猶如脫繮野馬,紛紛涌了過去。
“哥,我!我行,我可以。”
“哥,看看我,壯。”
“哥,要不要特約,我沒問題的。”
“哥,借一步說話……”
“來根華子?”
“……”
一羣人七嘴八舌,拼命展示自己,推銷自己,就盼望着一個賣身的機會。
“去去去!”
副導演不勝其煩,“告訴你們多少遍了,我們劇組不缺演員,也不缺龍套。你們不要堵門口,去別的劇組碰運氣吧。”
一羣人失望,居然不是招龍套。
他們失望,悻悻散開。
有人不死心,一步三回頭,等副導演“回心轉意”。
只不過這些人,沒等到副導演開口,卻等到了一輛黑色車子緩緩駛了過來。
咔嚓一聲,車門打開,一個人走了下來。
那個副導演立即點頭哈腰,急忙把那個人迎入劇組之中。
“這是誰?”
“副導演親迎,金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