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覺得杜長風很幽默。
周牧卻深深看了他一眼，察覺到了他的蛻變。
少了自卑，多了信心。
新手導演就是這樣，電影沒上映之後，總是不安穩，懷疑自己能不能拍好電影，各種擔心憂慮。
但是電影上映了，反饋不錯……
就算不膨脹，也會多了幾分底氣。
這發現，理所當然的，也讓周牧多了幾分感慨。
人的變化，果然在瞬息之間。
當然，周牧也不會刻意去提醒，畢竟這變化，不是什麼壞事。他覺得很有趣，也想觀察一下。
當電影獲得了成功，杜長風又會變成什麼樣。本性暴露，到底是張狂驕傲，還是謙虛低調……
笑談了許久，衆人才掩蓋不住疲憊，紛紛回去休息。
要知道，路演纔剛剛開始。
如果得不到充分休息，肯定撐不下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衆人在餐廳匯聚。
最貼心的是，餐桌上擺放了，十幾份報紙。
其實不用擺的……
一些人醒來，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手機，察看各網站推送的娛樂新聞。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自然是《巨星的隕落》上映，零點票房破七千萬的資訊。
這個成績，沒人覺得奇怪。
畢竟楊帆縱橫江湖多年，儘管也栽過跟頭。但是現在，拍他最拿手的文藝電影，還是有許多人願意買賬。
更何況，電影的主演，可是巨星晏慎。
晏慎的粉絲，可以不給楊帆面子，但是絕對不介意買票支持自己的男神。
說實話，在電影之中，晏慎也沒辜負他演技派的實力，有好幾個鏡頭，給人戰慄感，產生靈魂上的共鳴。
爲了演出那種感覺，他沒少折騰自己。
這也是爲什麼，在天堂島電影節，他敗給了林加羽，一直耿耿於懷，覺得不公平。
可惜，獎盃都給了，一切不可挽回。
晏慎也死心了，專注電影的宣傳。
他覺得，公道自在人心。等兩部電影上映之後，看了電影的人，自然有一杆秤，知道誰的表現更好。
所以賣力宣傳……
零點票房有七千萬。
他的粉絲，至少貢獻了一半票房。
巨星與大導演聯手，自然輕易登上了娛樂新聞頭條。
這在衆人意料之中，不覺得稀奇。杜長風更是直接表示，大導演大明星的電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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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不要對比，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豁達！
大氣！
有格局！
其他人讚許。
當然，他們也不會拆穿，《時間囚徒》根本沒機會，與《巨星的隕落》相提並論的事實。
一些人低頭翻報。
儘管他們看了推送信息，不過也想了解一下，在報紙之中，《時間囚徒》的資訊，在哪個版面。
頭版不指望了。
二版、三版，也可以啊。
事實卻是……
二版有相關信息。
只不過重點，卻是周牧出席首映禮，走紅毯的照片。
淡定的笑容，揮灑自如的氣度，還有現場沸騰的場景，把周牧超高的人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衆人看了，心情很複雜。
這風頭被搶就算了，問題是這記者很過分，文章內容隻字不提《時間囚徒》，通篇誇讚周牧。
他們有理由懷疑，寫這文章的記者，那是周牧的鐵粉。
要不，就是收了錢……
幾個人的眼神幽怨。
周牧輕咳一聲，“這是沒收公關費的。”
嗯？
其他人一怔，腦子繞了幾圈，這才反應過來。意思是，沒收錢，纔沒提電影麼？
所以這誇獎之詞，純粹是自發的行爲，出自真心？
這下子，幾個人不僅幽怨，還泛酸水。
“喏。”
周牧及時把翻好的報紙，遞了過去。其他人定睛一看，只見在報紙的末版，纔有《時間囚徒》的信息。
這麼慘……
杜長風皺眉，有些不甘心。
不過當他看到了報紙的文章之後，頓時眉開眼笑。
因爲文章是長評。
看署名，是個比較有名望的影評人撰寫的影評。以對方的身份、地位，就算收了錢，也不是說要長評，對方就寫的。
首先是錢到位，其次……電影質量要好。
畢竟對方也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影評人可謂江河日下，大不如前。但是在紙媒這一塊，還是有幾分影響力的。
特別是文藝電影這一塊。
許多文藝青年，還是比較“喜歡”看報紙影評，也比較“信服”著名影評人的推薦。
總而言之，報紙的長篇影評，在一些特定的圈子，還是有少許作用的，好歹可以拉幾百萬的票房。
當然，杜長風不是在乎錢，而是在乎評論的內容。他一目十行，瞬間就可以確定，這是誇讚的文章。
“罪與罰的衝突如此尖銳而深刻。”
杜長風逐字觀看，還輕輕唸了出來，“作爲一部懸疑片來說，《時間囚徒》的節奏，雖然是稍顯緩慢的，甚至可以說電影的伊始太過瑣碎，很難在第一時間吸引住觀衆。”
“但隨着葛昀飾演的一個囚徒，自我救贖的展開，電影開始越發變得引人入勝起來，數次劇情的反轉，皆是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另外，最值得一提的是，新人導演杜長風，從對鏡頭行雲流水般的調度，到陰暗冷峻的氛圍渲染，都使這個夾雜着懸疑色彩的故事，充滿了難言的張力……”
杜長風讀着讀着，臉上冒出了紅光。
葛昀也一樣。
他驚喜。
畢竟影評中，提到了他的演技。
還是好評。
這是他出道成名至今，參演了二三十個影視劇，唯一一個著名的影評人，給予了他肯定。
其中的滋味，差點讓他喜極而泣。
等杜長風讀完，周牧又遞去一份報紙，“看看這篇。”
“嗯？”
杜長風眼睛亮了，“罪惡是如何產生的？”
“罪惡產生的根源，就是來自人**唸的貪婪和妄爲。影片中，葛昀扮演的角色，爲了自私的愛，受到了奇異的懲罰……”
“這是一個僞科幻故事，他陷入時間輪迴中，在無數次循環中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影片的節奏，控制張弛有度，讓人並沒有感受到故弄玄虛的效果，但一樣感覺到救人的緊張氣氛和一股瀰漫開來的驚悚不安。這是導演的功力據實的表現……”
“影片最爲成功的地方，不僅在節奏的掌控和敘事的巧妙上，更在於神來之筆的結尾。”
“一切的鋪墊，在最後一時刻揭開，讓人驚愕，旋即恍然大悟，猶如醍醐灌頂。這樣的細節，貫穿整個影片始終，說明的一點導演非常注重細節的打造。”
“唯有細節處理得精準，才更能說明導演的才情不淺。”
“當然，演員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杜長風看了葛昀，笑呵呵道：“小葛，誇你呢。”
“嘿嘿。”
葛昀笑成了傻子，沒有半點小帥哥的形象。
“他說你，擺脫了小鮮肉的束縛，完全融入到角色中，把囚徒的各種情緒轉變，都拿捏準確，沒有任何的拉胯……”
杜長風忍不住拍了拍葛昀的肩膀，“小葛，從今天開始，誰還叫你小鮮肉，你完全可以呸他一臉。”
“沒，沒。”
葛昀笑開花，還記得謙虛，“我還要努力。”
“我們一起加油。”
杜長風鼓勵，然後轉頭露出討好笑容，“周總，還有麼？”
他看出來了。
這兩份報紙，公司肯定打過招呼。
問題是……
他不在乎啊。
或者揣着明白裝糊塗。
就當這些評論，都是真實無誤的。畢竟他也覺得，《時間囚徒》質量不差，擔得起一切誇讚。
周牧沒讓他失望，又遞過去一份報紙。
杜長風急忙接過來，繪聲繪色朗誦，“一波三折的故事，將懸疑一直延續到最後。”
“劇本很棒，偏偏鏡頭和戲劇性的處理不是張揚，而是內斂的，導致看完本片有種強烈的唏噓感，由外部的衝突進入了內心及人性層面……”
“葛昀的表演很賣力，節奏很慢，前面的鋪墊過長，但是到了最後的反轉，才更精彩。”
“寫實的陰冷風格，攝影非常出色，畫面和攝影極贊，角度調和得十分到位，將陰暗懸疑的氣氛展露無疑。這是攝影師，還有導演的功勞。”
“……”
杜長風捲起了報紙，他覺得要醉了，很飄然。
可以說，這是他大半生來，除去結婚、生娃之後，最爲得意，最爲愜意的時刻。
人生至此，足矣。
幾份報紙，通篇的好評，讓他充滿了幹勁。早餐沒吃完，他就起身回房收拾行李，準備去路演。
這精神飽滿，鬥志昂揚的樣子，讓周牧很滿意，“接下來的路演比較辛苦，我比較忙，就不參加了，你們自己加油。”
“周總，你放心。”杜長風拍胸口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喊苦叫累，堅持到底。”
“呵呵！”
周牧笑了笑，握拳示意，“努力！”
“好！”
杜長風很振奮。
他卻沒有留意到，葛昀等人蒼白的臉色。
說到底，杜長風還是萌新啊，沒有經歷過路演，不知道跑行程的恐怖。
相比之下，葛昀等人經驗不少，才知道這事的艱辛不易。
不過……
爲了前途，爲了事業。
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堅持。
半小時之後，周牧送別了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
他現在體會到了資本家的樂趣，不用幹辛苦活，把事情交給其他人做，自己坐享其成，爽啊。
哈哈……
只是這好心情，在回到公司之後，就蕩然無存。
辦公室中。
楊紅把一堆文件，擺在了周牧眼前。
“這是……”
周牧看了眼，眉頭皺起來。
密密麻麻，全是《時間囚徒》的差評，惡評。
“誰？”
周牧問道：“楊帆？”
電影上映，除非真的很爛。
要不然，差評、惡評，不會集中爆發的。
這一看，就知道是水軍的動作。
“不知道！”楊紅搖頭，“很奇怪，我覺得楊帆，應該不會在乎這電影纔對啊。”
“是。”
周牧也同意，除非是他的《天堂電影院》上院，楊帆安排水軍抨擊，還說得過去。
但是杜長風，《時間囚徒》。
估計去問楊帆，他會一臉納悶，壓根沒聽說過。
真的。
大導演眼裡，真沒小角色。
恰好。
杜長風就是小角色。
就算《時間囚徒》零點票房，破了兩千萬，照樣不會被楊帆看在眼裡，更不用說放在心上。
大導演的傲氣，不允許他低頭關注這部電影。哪怕電影掛了周牧編劇，餘念製片的旗號，他也會漠視的。
所以……
“不是他。”
周牧搖頭，“要知道，這手段他用了，一旦被我們捉住機會，反而對他不利。”
“嗯？”
楊紅錯愕，然後眼眸閃亮，“你是說，碰瓷？”
“對啊。”
周牧點頭，理所當然道：“他堂堂大導演，真放下身段去對付杜長風，這是杜長風的榮幸。”
“是。”
楊紅笑了，“這不是對付，而是擡舉啊。”
大導演針對小導演，絕對不是小導演的悲哀，而是一種認同，一種肯定，分明要把對方拉到自己同個檔次來嘛。
這麼一想，楊紅巴不得這事真是楊帆乾的，就算不是，也可以變成是呀。她眸光閃爍，已經在考慮，這事的可行性。
周牧一眼看穿，“別琢磨了，不可能的。不是他乾的，強行碰瓷的結果，對杜長風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哦。”楊紅反應過來。
差點忘記了，楊帆那暴脾氣，不是吃悶虧的性格。
敢碰瓷他，他就敢翻臉。
炮轟之下，周牧倒是不怕。但是杜長風，這種新人導演，肯定承受不住壓力，後果難料。
“不是楊帆，又會是誰？”
楊紅蹙眉，陷入沉思中。
她分析，“其他同行也應該知道，《時間囚徒》這電影的目標，從來不是高票房，而是沖刷獎去的……類似這樣的文藝電影，不至於有人刻意針對呀。”
“電影的排片又不高，沒有擠壓誰的市場空間。”
楊紅莫名不解，“葛昀轉型，沒有擋誰的路。杜長風一個新人導演，更不可能得罪誰，非要打壓他不可……”
忽然，周牧問道：“……如果不是針對人呢？”
“咦，不是人，難道是……”
楊紅表情嚴肅，“這是要衝公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