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碩兩腿交叉,一隻皮鞋的鞋跟搭在桌子上,兩隻胳膊,緊緊地交叉在胸前,他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皮,後背靠在椅背上,嘴上叼着一根點燃的香菸。
他的工作室裡,充斥着濃濃刺鼻的煙味,地上的半截菸頭,還冒着煙。
在他身後的牆上,掛着一幅超大尺寸的油畫。畫上,一隻白色北極熊,坐在一副紅色骨架旁,它的嘴裡啃食着一根帶血絲的骨頭,那骨架像是他的同類。
“好久不見。”他手指夾起半截煙。
她睜大眼睛說:“你什麼時候,做起這個生意了?”
“路上沒有偶遇……?”他故意拉着長音,撇着嘴,笑了笑。
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這個時候,還拿我開玩笑?”
“你又準備搬出,哪套理論?”他又笑着說:“我再不逗你兩句,你還不得瘋了啊?”
她看着他,他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話,都把她當個笑話,在嘲笑她的遭遇。
此時,她的心裡,不停地敲着鼓,這鼓聲雜亂無序。當聽他陰陽怪氣地說出第一句話時,她後悔走進這間工作室,可現在的她,像獨自漂流到一座無人島上,滿目荒涼,孤立無援。
她又能,找誰幫忙呢?
“他可能,我想,他還活着。”
“有人聯繫你了?”
“沒有。”
“沒有,那就不是,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你看你現在,臉色煞白。”
“我不信,他惹上,惹不起的人,我擔心,再也見不到他……”
“咱爸,哦不,你爸,我是說,將來極大會成爲咱爸。”
“你再這樣,我一分鐘也待不了。”她站起來說。
他立刻放下雙腿,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這麼久,你還是沒變,”這時,他晃動着一個u盤,說:“這裡面的內容,可能會幫到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是有關我爸爸的事?”她半信半疑地反問。
他點點頭說:“咱爸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此時她,心急如焚,看着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她覺得既憋屈又無助。她真想一扭頭,衝出房門。可是,她又對u盤裡的內容,好奇。
看看再走,也沒什麼。
投影儀立刻被打開,屏幕上播放出一段視頻。
“這是什麼意思?”她站在原地,揉了揉哭腫的雙眼說:“你怎麼會有這個視頻?”
他昂起下巴,擡起半個屁股,坐在辦公桌的一角,他高聲說:“嘿,你這話說的,忘了我的本事嗎?”
她頓時一愣。他說的本事,就是她這次盲目的,和他又聯繫的原因嗎?
在上高中時,她口中自詡的本事就已經全校皆知。
屏幕上的視頻中,播放着那條街道,再往前,就是學校。
“嘿,你看這個,挑戰一下?”他興奮地用手指着屏幕。
她擡起眼皮,瞥一眼校園貼吧說:“你對劍走偏鋒的事,很有興趣?”
“有人出錢,招募高手,這不就是在呼喚我,出手嗎?”
“臭美,錢哪有那麼好掙。”她用力合上課本,起身離開教室。
從那天開始,他就像變了個人。他不僅經常曠課,而且就算在上課,他也總是低頭刷着手機。甚至一下課就和她借充電寶,每天他的腦袋,隨時都會撞碎屏幕,一頭扎進手機屏幕裡。總之,她整天看着一個深陷電子產品,忙得不亦樂乎,無法自拔的他。
又過段時間,她開始準備期末考試前的總複習。她每天都不敢鬆懈,爭分奪秒,只爲得到更好的成績。班主任老師,嚴肅的提示過,這次考試,不僅是全市統考,而且考試的難度將會加大。
柺杖東
字數越少,信息量越大。此時,正全神貫注學習的她,看着手機上,寥寥三個字的短信,感覺有些不對勁。
柺杖街,是一條充滿着各種懸念的街道。從這個地方,經常不斷地傳出,居民自殺或者被殺。柺杖街又像一個幽深的螞蟻窩,只有生活窘迫,對未來不抱希望的人,纔會選擇住在這條街。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馬路兩側的路面上,堆積着一灘又一灘的水,一股酸臭味,衝撞着鼻腔。她連忙用紗巾捂住鼻子。她看着空蕩的垃圾箱,猜測有可能是垃圾車走後,遺撒留下的痕跡。也可能是居民從窗戶中潑出來的。
她低頭站在路旁,電話打不通,她繼續發信息,追問他的位置,但一直沒有收到回覆。
這時,從街道旁的高層居民樓裡,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我手機沒電了啊!快救我啊!”
東側,他在這棟樓裡?
她皺着眉頭,站在樓下。她仰着頭,看着幾十層的樓房,雙手插在上衣兜裡。
這聲音,不知道是從那個窗戶中傳出的。
這時,樓下聚集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多。
“好像是二單元的,是那家窗戶,從上午就一直在叫,叫得可嚇人了。”
“我在外邊,都溜達幾個小時了,我可不敢上樓。”
“這樓裡,以前就有人跳樓,濺的一層,到處都是血。”
“都說,這是個人恩怨,管不了。”
“不是報案了嗎?怎麼還沒來?”
“來是來了,看了一圈,沒發現人,走了。”
她聽到,站在她的旁邊,幾個人的對話,心裡七上八下。
這條街上的人,早已經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她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這幾個人,齊刷刷地擡起頭,像在看一個,外來生物。
此時,呼救聲,再次響起。她沒再多想,擡起腳,往單元門裡走去。
她走進樓裡,才發現,這是一棟筒子樓。每層竟然居住了二十幾戶,在狹窄的樓道里行走,如同行走在一個巨型迷宮裡。而且,樓道里充滿一股變質的怪味,像是香菸味和爛蔥混合在了一起。樓道里,靜靜的,聽不見任何呼救的聲音。
有一個男的,像一名思考者,站在樓道的窗戶旁,叼着煙,意猶未盡,吞雲吐霧。
這也太奇怪了,剛纔的聲音來自哪裡?
快東富冷
她低頭,他終於回覆信息了,她立刻停住雙腳。
他不在這樓裡。可是呼喊聲,這時,她身旁,右側的房門,“呼啦”一下,被人從裡邊打開,一個大紅色的行李箱,被人拉了出來。超大號的箱體,被裡面的物品撐得變了形。
“你好,你知道,是誰家在喊嗎?”
走出來的人,穿着運動服,身材瘦高的女人,旁若無人,快步走向電梯間。
這時,從房門裡,又走出一個男的,個子不高。同樣,他的手裡也拉着一個超大號的紅色登機箱。
“這樓裡有個學生,聽說是因爲學習,就一直在叫,誰來,也沒用。”他低着頭,邊說邊轉身,鎖上房門。
她想看清他們倆個人的臉,可是,他們都戴着同款的圓形墨鏡。如果不是他主動說話,她還以爲他有視力障礙。
呼救聲,沒有再出現,她走出單元門。和這倆個人一同乘坐電梯。突然,電梯的箱體猛地往下墜了一下,又左右晃了晃。雖然是從一個房門走出來,但是,在電梯裡的倆個人,卻像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彼此不僅沒有一句的交流,連眼神交流都誒有,而且男的拉着登機箱,搶先一步,走出電梯。
冷冷的,怪怪的兩個怪人。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走遠的一男一女,她解開包在頭上的白色紗巾,瞬間,滑落出一頭飄逸的咖啡色長髮。
她看着手機上的地圖,東富大廈,就在下一個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