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不是在演電視劇，沒辦法強行包餃子大團圓。死去的人已經回不來，更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悔意。
洛修然也明白，所以他的目標是幫原身老闆實現理想。
死人不能登基，這個任務便落到我身上了。
誰讓原身老闆無兒無女，身邊的親信全隨她去了，只剩我一個苟活於世。
洛修然覺得我理應替主子實現宏願，何況我如今有這個實力。
他不知從哪收集的證據和信息，知道我可以隔空控制別人。
歪管是巫術還是毒藥，管用就行，這方面他不深究。
有這樣的本領，若是不用在天下霸業上，是一種極大的浪費，浪費就是犯罪。
至少他是這樣認爲的，他算好了，我到來盛雨來救他，必然會控制一些人。
最有可能控制的就是抓他的人，而抓他的人，又是皇位的‘唯一’繼承人，以及他背後的靠山。
這些年，麗貴妃在後宮說一不二，衆嬪妃什麼生、生男生女，都由她說了算。
在她手裡折掉的孩子，兩手兩腳都數不過來。
每一個得她允許降生的嬰兒，都百分百對她兒子的地位沒有威脅。
女孩子就不用說了，男孩兒生下來，不管再怎麼健康，在生長的過程中，必定出意外或漸漸體弱。
皇十二子和太子年紀相仿，同樣的優秀，結果八歲時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又腿，儘管他聰明、好學，卻再無繼承皇位的資格。
甚至他娶的妻子，人選都是麗貴妃定的。
似乎是擔心他生出優秀基因的兒子，麗貴妃作主給他娶了個相貌平平、智商堪憂的王妃。
連他身邊伺候的婢女，也是稍微有點憨傻的姑娘。
麗貴妃名義上說是怕心思多的狐媚子帶壞了他，實則是擔心他再生出個優秀的兒子。
後宮中的嬪妃，也是徒有美貌、腦袋空空的笨蛋美人。
把皇家後嗣的智商提高我聽說過，努力降智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麗貴妃爲太子後嗣的基因問題倒是頗爲用心，竟然把主意打到海外去了。
“她這麼做，盛雨帝不管？”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個妃子，盛雨國君得昏聵成什麼樣，才發現不了她明牌式的陰謀？
“倒是想管。”洛修然語氣有點無奈，“不能管。”
他語氣裡還帶點糾結，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話，不知該不該跟我講。
“有把柄？”我生出些許好奇，一位皇帝，能有什麼樣的把柄被后妃抓住，任其拿捏不敢反抗？
“一種慢性毒藥，成癮慢、後勁大，一旦成癮，再無戒掉的可能。”
“你也沒辦法？”
“沒有，這毒物雖然霸道，卻不會要人性命，只會讓人生不如死，反覆折磨，甚至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怪奇特的。”
“所以初時，皇上沒有防備，還厚賞了獻藥的人。”
這種東西即便找人試毒，也只會試出它功效明顯，對人體有益無害。
洛修然說，這毒物需要服用十年纔可成癮，十年間不能中斷使用，服用的人必須信任這藥的效果，而且需要這藥帶來的效果。
盛雨帝娶麗貴妃時，已經是力不從心的年紀。
麗貴妃卻嬌豔如花，正值青春年華。
盛雨帝起初也不信世間有這樣的奇藥，找來十個人試藥，試了整整一年。
服藥的十個人，始終生龍活虎，身體比之前更健康。
盛雨帝這才迫不及待開始服藥，併爲它的效果着迷，十年間從不間斷，日日服用。
在這十年裡，麗貴妃低調做人，謹慎行事，並沒有因爲兒子被封爲太子，就表現出別樣的情緒。
藥物和她的態度，漸漸麻痹了老國君的警惕心。
直到十年後，她圖窮匕見，老國君想廢了她，結果靈藥斷頓，他深刻體驗了一把啥叫生不如死，才知道那獻藥人，是她安排的。
她在、藥就在，她亡，藥便無了。
盛雨帝也想過，把她抓起來，嚴刑拷打，逼問出靈藥的配方。
但那樣，他也需要跟着一起遭罪。
而且麗貴妃說，她體內已種下毒蠱，挖出來她立即死亡，不挖出來，只要她想死，隨時可以死。
毒蠱毒死她的速度，絕對比獄卒對她用刑的速度快。
也就是說，盛雨帝敢抓她用刑，她立馬自盡，帶着靈藥的配方入土，留他在世上‘愉快地’壽終正寢。
盛雨帝還想過，用太子的命威脅她交出配方。
可她還是那句話，太子體內也有毒蠱，她若不能成事，留太子在世上沒有任何意義。
況且她和太子體內種的是母子蠱，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會死。
她告訴盛雨帝，她身上那枚血桃花紋身正是蠱紋，她親手用刀剜下那紋身處的皮肉，盛雨帝親眼看着，那處的皮肉自動癒合，生長如初，而那血色的桃花紋身，也重新出現在她雪白的皮膚上。
“那這麗貴妃的來歷，不簡單哪。”普通官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進宮更是如同坐牢，她哪裡來的這些古怪東西？
“是，她進宮是冒名頂替，易容成最好看的那名秀女，藉着那張臉，達成她的目的。或者說……是完成任務。”
“毒蠱而已，金蠱會有得是，解決不了？”
“我找過金蠱會的會長，他們沒有這種蠱。”
金蠱會像是蠱界的商會，也不排除有單幹的蠱師，從來沒入過會，但照樣能製造出奇蠱、邪蠱。
這種情況最難辦，因爲製造這種蠱的人還活着沒有都難說。
他們行事更加隱秘，不願和外人接觸，也不願和同行爲伍。
洛修然肯定已經派人找過了，如果找到解決方法，麗貴妃早被剮了。
現在顯然是沒找到解決方法，於是他們用了另一個辦法。
這辦法是洛修然找到的，中毒者若陷入深刻昏迷，便不會遭受毒發的痛苦。
之前盛雨帝一直不想用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因爲深度昏迷和死亡，從權力掌控上來說區別不大。
這個辦法就是要他‘死’，他當然會猶豫。
洛修然對我直言，他提出這個辦法，是存有私心，他的確希望盛雨帝當個活死人，不要再醒來。
因爲他醒着，原身老闆的計劃，便多了一分阻礙。
“呃……”這很難評，他在告訴我，他打算爲死去的愛人，出賣自己的國家！
假如把他和原身老闆的故事整理出來，那就是另一出虐戀大戲了。
不過眼下壓力給到了我這邊，我無意爭盛雨的帝位。
人的精力有限，我自認沒有治理天下的精力和腦力。
便使出緩兵之計，跟洛修然說，如今四國正處於特別時期，現在我跳上風口浪尖，恐怕計劃難成。
“不如……讓他們互相消耗，我坐收漁利？”換言之，我不想參與四國之戰，等他們打完了，我再撿現成的。
洛修然的意思，是希望我先得盛雨，然後舉一國之力，和三國爭戰，用武力蕩平一切障礙。
他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您也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暗衛，身份低微，不具備做大事的能力，貿然出頭，即便坐上那個位子，也坐不穩當。”
目前沒人知道我是鵲巢鳩佔，原身打小被訓練成暗衛，做的就是殺手的活兒。
主子會培養她的武功見識，但不會教她琴棋書畫、文韜武略。
氣度儀態更不用說了，暗衛是暗夜裡的老鼠，只擅長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這樣的人，哪怕揭竿而起，願意追隨的人也不會多，有三瓜倆棗的就不錯了。
洛修然往那一坐，哪怕穿着布衣，略顯落魄，旁人也能瞧出他身份不一般。
做了太陽城的城主夫人，我還不知道嗎？
在別人眼裡，我和‘母儀天下’這個詞兒不沾邊。
他們堅信我是個會巫術，手段毒辣的妖女。
洛修然卻覺得這些不重要，氣質、氣場都可以培養。
成王敗寇，像不像帝王，都是勝利者說了算。
最後我只好和他商量，由他先接管這盛雨的皇位，我見機行事，如果事成了，他直接傳位給我。
這主意再荒唐，也比我馬上在盛雨登基靠譜。
洛修然以爲我有顧慮，叫我別擔心，麗貴妃做的那些事，他早收集好證據，盛雨帝被下毒導致昏迷不醒，罪名也可安到她和太子頭上。
這些罪狀足夠扳道他們母子，朝中大臣對麗貴妃積怨已深，不會圍護她。
大臣的女兒們進宮，沒有不被她迫害的。
當然有些大臣也被她控制了，會竭力幫她。
洛修然說他早安排好人手，隨時都能控制住這些傀儡。
一場宮廷/政/變，只差個主角，便可以開始。
像盛雨帝重用洛修然一樣，老國君有自己的底牌。
洛修然隨便找個人扶上皇位，他們不會答應。
流着皇室血液的傻子，都比一個外人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
我和洛修然掰扯半天，他總算答應，先不着急推我上位。
他答應會替我掃清障礙，我覺得他是有點魔怔了。
總之，盛雨這邊該控制的，我還是控制了。
氣絲先存在他們體內，留待以後有需要的時候再啓動。
“你想要最近傳言中說的那本秘籍嗎？”洛修然結束一個話題，另起了個話頭。
“不想要，謝謝。”這個問題雲舟也問過，我對長生不死沒有興趣。
洛修然沒再說話，他擡手去掐聖女的脖子，我趕忙攔下。
“既然是海外來客，送她回去就是了，她身上的寶，我不稀罕。”
聖女體內有顆珠子不假，剖腹取珠，她必死無疑。
但我的異能沒檢測出這珠子有什麼特別，並不蘊含能量，很可能是個普通的大結石。
雖然洛修然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但手上的動作終究是收回去了。
“她竟培養出你這樣心慈手軟的屬下。”
“我也醒悟了，做人總要留有餘地。”
按原身老闆的行事風格，甭管聖女體內的是寶物還是結石，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但這樣的她，不也爲愛自/焚了？
她發瘋的真正原因，原身其實不太清楚。
我接受的那些想法，全是她個人的猜測。
這次洛修然徹底給我解了惑，原來是老闆想殺盛雨帝，讓洛修然取而代之。
洛修然不同意，力保老國君，老闆殺意已決，洛修然便說了些重話。
他知道太多老闆的秘密，他揚言要幫盛雨滅掉落風國。
老闆真信了，爲保落風，她纔會下令，要原身殺掉洛修然。
可洛修然捏着的那些把柄，不是殺了他就能煙消雲散的。
原身老闆很可能是在傷心、絕望之下選擇了以死謝罪。
她死前應該無比後悔，對洛修然掏心掏肺，她的秘密和野心，對他一點沒有保留。
她甚至把能調動各國王牌暗探的玉令牌交給了他。
而洛修然對她，從來都是有所保留的。
他知道她的全部，她卻不瞭解他的全部。
洛修然力保盛雨帝的原因，他瞞着原身老闆，現在卻告訴了我。
我聽完真的有點氣，他當時說一句‘那是我親爹’很難嗎？
哪有兒媳婦沒進門，先把老公公宰了的？
如果結下殺父之仇，他們倆之間必定留疙瘩，甚至會分手。
結果他就是不說，導致原身老闆誤會，以爲在他心裡，他的國家、君王排在第一位，他跟她在一起，純純是利用她。
其實原身老闆這麼想，也不算冤枉洛修然，他起初就是抱着利用的心思接近她的。
他倆都不是啥好人，都有自己的野心。
只不過原身老闆漸漸相信，洛修然會爲了她，放棄自己的野心，全力助她登頂。
哪怕背叛自己的國家，也在所不惜。
她足夠優秀，因此有這樣的信心。
洛修然也給她吃了不少‘定心丸’。
所以她無法接受事情的結果，和她預想的不同。
當面不說，過後又沒解釋。
洛修然的‘冷暴力、冷處理’，推着原身老闆走上極端。
他說他沒想到，原身老闆會走極端。
因爲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他了解她的性格。
她一定會報復，怎麼會自盡呢？
“愛情讓人失智，不可用常理判斷。”我默默在心裡回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