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怪物命喪當場,龐大身軀轟然倒地。小皇子渾身一鬆,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到這時候纔敢大口呼吸,剛剛一直憋着氣。
從碼頭趕過來支援的船員們傻了眼,邪神已滅、女王已死,他們手裡攥着刀,不知該不該砍向我。
不砍吧……我殺了他們祭祀的邪神,砍吧,我連邪神都殺了,他們又哪是我的對手?
正猶豫的時候,祭司跑了出來,她手裡也有一根杖,不過是短款,好像魔法棒。
她用棒指指我的頭,嘴裡嘰裡咕嚕地講着什麼。
船員們聽了她的話後紛紛放下刀,躲在房屋裡的居民也陸續走出來。
他們將我包圍在當中,小皇子瞬間又緊張起來。
祭司靠近,站在人羣當中,用四國通用語言對我說,他們要感謝我,因爲我將他們從邪神的控制下救出。
我是有點懵的,祭司接着解釋,他們不是自願祭祀邪神,實在是他們被邪神鎖定,若不是按它的心意交上活人祭品,居民就會遭到屠殺。
他們也逃過,但邪神總能追上他們,分批轉移居民更是會引起它的懷疑。
有一次他們逃到河上,已經坐船跑遠了,卻還是被小怪物追上了。
最後船毀人亡,河裡的屍體還被它們扛上岸,掛到城內示衆。
他們離盛雨最近,曾派使者向盛雨求救,希望盛雨國可以派軍隊剿滅邪神。
做爲答謝,他們願意獻上森林之眼,這是他們一族的至寶,能在夜間看清一切環境。
我聽着耳熟,好像紅外線眼鏡?
祭司恨恨道:“盛雨國、不講信用,騙走我們的寶物,拒絕兌現諾言!”
我瞥了眼小皇子,他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盛雨國騙走他們的寶物,他們想拿回來,要不回來、偷吧,他們中又沒有武林高手,潛入皇宮寶庫太難了。
秀女進宮在他們看來是條捷徑,只做宮女的話,也一樣接近不了寶庫。
他們選擇派出一個人,登上最高的位子或次高的位子。
光明正大地進寶庫拿東西,不會被守衛攔截。
在盛雨,只有皇帝和皇后,可以進入寶庫。
這個寶庫不是放綾羅綢緞、金銀首飾的地方。
是藏盛雨國寶的地方,非稀世之寶,沒資格放裡邊。
這羣自稱‘天眼’族的人,選出一名訓練有素的毒師,派她潛入皇宮,執行奪回寶物的任務。
當然,只要她成功,那派兵援助天眼族、除掉邪神的事,也就可以一併完成了。
所以毒師的任務是要坐上皇后之位,假如不行,那就助她的兒子登上皇位。
聽起來他們的計劃很離譜,去皇宮盜寶,僱個江湖神偷,不比登基容易多了?
但他們已經不相信外人,萬一僱的人把寶物帶走,不交給他們,他們又上哪找人去?
不像盛雨皇宮和寶庫,它們沒長腿、跑不了的。
一個人失敗了,可以再派一個人繼續任務。
他們有他們的想法,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了,說什麼都是馬後炮。
我陰差陽錯幫他們解決了邪神,他們也就不再追究小皇子的事。
祭司還說,他們曾許諾,如果小皇子的母親完成任務,幫族人除掉邪神,他們就讓她做女王。
現在這個諾言依舊有效,說完滿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向小皇子,他是毒師的兒子,王位是不是該由他繼承?
祭司像是讀懂了我的眼神,連忙補充道:“誰殺死邪神,誰就是女王。”
小皇子跟着連連點頭,他剛被邪神嚇尿的樣子,城內的居民都看到了。
即使祭司同意他做王,他也不能同意,在臣民的記憶裡,永遠有他們的王尿褲子的畫面,他在王位上,會如坐鍼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況且這邊的人不追究,盛雨那邊的罪責卻免不了。
我來就是帶他回去受罰的。
我無意於王位,婉言相拒,祭司卻堅持要兌現他們的諾言。
祭司先安排人清理城內的屍體和毀滅的房屋,尤其是女王的遺體,還要舉行一場隆重的葬禮。
她請我們留下來住幾天,有事好商量。
小皇子這樣子,確實不適合立刻上路。
祭司招待我們住進王宮,天眼族沒有‘結婚’一說,女王沒有丈夫,但她有一堆孩子。
正因如此,他們纔會認定小皇子是他們一族的人,理應按他們的族規處理。
父親是誰並不重要,孩子都跟母親姓。
孩子們長大後,男孩會被‘趕’出家門,到外面獨立生活。
女孩留在家中,跟母親一起生活。
如無意外,不會分家另過。
當然這是王室的規矩,平民百姓,生了男孩會交給生父撫養,生了女孩則由母親撫養。
我觀察過他們,男性仍然從事着大部分的體力勞動,包括守衛、捕獵、採摘、蓋房……
女性只做些輕省的工作,甚至什麼都不做。
祭司對此的解釋是,因爲靈鳥只聽女人的呼喚,每年按時爲他們叼來解毒草。
天眼族的人數不多,故事還挺多。
祭司也很願意讓我更多瞭解他們一些。
她說天眼族的祖先,被‘詛咒’了,被一種毒素污染,已經深刻入骨。
這‘詛咒’無法擺脫,世世代代纏着他們,父母傳給孩子,孩子再傳給孩子,一代代傳下去,無一倖免。
好在他們的祖先發現了一種能緩解毒素傷害的草藥,可惜只能緩解,不能根除。
而這草藥生長的地方,沒人可以到達。
只有這森林中的靈鳥,能飛進去,把草藥叼出來。
靈鳥只聽女人們的呼喚,對男人們的聲音不理不睬。
因此每年,城中的女人們,無論大小,都會聚集到廣場上,舉行呼喚儀式。
她們會唱一首歌,連續唱一天,靈鳥喜歡這歌聲,第二天就會去有草藥的地方,爲他們叼來解藥。
不過靈鳥一次只叼夠他們一年用的量,多一點都沒有。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們天眼族始終控制着人口數量。
這是他們無法離開叢林的第二個隱情。
但他們不會對外人講,畢竟是生死大事。
祭司嘆氣,搖頭說:“靈鳥雖靈,可它攻擊性極強,也喜歡吃人。”
我忽然想起在來的路上,見到的那隻四眼白鳥,在石柱頂上,雕刻的也是它的形象。
女人們唱歌的聲音,只能讓它叼來解藥,不能讓它放棄吃人的愛好。
他們爲自保,還是要戴‘木腸’。
祭司給我看了她身上掛的大腸,還讓我摸一摸。
這東西看似是豬大腸,其實是種植物的藤。
就來自於那片畸形森林,他們發現只要戴着這東西,靈鳥就不會攻擊。
靈鳥是他們的救命鳥,所以同樣是吃人,天眼族人從未想過除掉靈鳥。
我關心的是他們吃的解藥,在我用異能檢查過他們的身體之處,發現他們體內確實存在毒素。
但這不像是普通動物毒素或植物毒素,根據我在現代世界的檢查經驗,這貌似是輻射病?
我還不太敢確認,況且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爲什麼會中毒,現在所有族人都認爲是他們被詛咒了。
他們族羣一直生活在叢林裡,沒有離開過,可是林子裡沒有輻射物質……
我腦中突然閃過畸形森林的畫面。
也許那裡有輻射源?
“什麼?您要去天坑?”祭司聽我說,對解藥感興趣,想親自看看,連忙擺手:“不要去、不能去,那裡是無法進入的死地!”
“有什麼危險?”我虛心詢問。
“那裡有從不消散的死氣,沒有生命能在死氣中存活,不喘氣也沒用,我們曾經嘗試過成百、上千次,死了很多族人,沒有一次能成功。”
“你別激動,我就過去看看,先不進入死地,在外圍看看。”
祭司聽我這樣說,表情鬆懈下來,立刻安排人給我帶路。
小皇子經過梳洗,換了衣服,人已經沒那麼狼狽了,就是精神頭差點,眼底烏黑,這些天他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住在城內的當晚,還從噩夢中驚醒,宮殿本來就不大,他一嗓子引來一隊守衛,人家以爲他遇刺了呢。
祭司已經向他保證,免除他的責罰,叫他安心休息,並送他幾串木腸,隨時可以保命。
原來我沒打算帶他去,可他不敢獨自留在石頭城內。
儘管祭司一再保證他的安全,他仍是不放心,很害怕和天眼族人待在一起。
他非跟着我一塊出城,說是想見識一下族中的‘禁地’。
嚮導領我們走的是一條非常隱蔽的路,說是路已經算誇張了,如果我們來,一定認不出這是路。
而且‘路’上照樣有橫生的樹枝、龐雜的植物遮擋。
嚮導在前邊清理植物,小皇子走中間,我在最後。
看出來天眼族是放棄去死地尋解藥了,這路原先應該是特意開闢出來的,後來不再使用,由任植物在上面瘋長。
但修路的時候,應該是做過特殊處理,路面上不長植物,所有植物都是高於路面,懸掛式生長。
這一點不妨礙它們把路遮個嚴實。
只有清理砍伐的時候,能看出來底下有條寸草不生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