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清晨,早起。
聽着外頭那落雪聲,一家子便開始忙活起來。就着顏兒端來的熱水,拿了巾子浸溼後擰半乾狠狠的擦洗憔悴的臉後,便是坐於鏡子面前,任由顏兒拿着桃木梳輕輕的將我的髮絲理順,瞧着顏兒那細心的樣子倒是生怕弄斷一根,接着她便是按照我的要求,用好幾根頭繩把一頭長髮挽成簡單的包容髻,最後用頭巾包成農婦的樣子。
望着鏡中那蒼白的臉,自己不禁拿起胭脂輕輕的往臉頰上蓋上一些,倒是多了一些活人的血色。在枳實和顏兒的幫助下,身上穿着一層薄棉自制運動服後,學着還珠格格小燕子那般在膝蓋和手臂肘處緊緊的繫上厚厚的棉花布袋,棉花中還隔着經過多次試驗從番外進口的袋鼠皮,雖然貴,但膝關節是能讓自己往前跑的關鍵點,而肘關節是用來護住頭部的主要位置,該下血本的就要下血本。接着自己小腿上用好幾層牛皮縫製在一起的皮革紮紮實實的綁住,防止千人打裡面的攻擊小腿,根據不完全統計,每年告御狀失敗的人有六層以上都是因爲膝蓋或者小腿被攻擊了無法繼續前行而以失敗告終。穿上一層特別縫製的牛皮衣和牛皮褲後,又穿上鹿皮做成的雪地靴,在靴子管上用牛皮筋緊緊與牛皮褲子系在一塊,而鞋子底專門找了麒麟都高超技藝的手藝人幫忙做的,加上我憑着二十一世紀的防滑鞋底記憶,做出來的效果特別的好,沒辦法,必定很多人也失敗在雪天路滑摔倒起不來的原因上!
望着鏡子中乾淨利落的裝束,自己倒是有些自嘲的揚起嘴角笑了笑,曾經的自己哪裡會想到此時的我是準備去冒死告御狀的節奏。又在顏兒和枳實的伺候下套上厚厚的棉裙和棉服,棉裙角落處縫製了好幾條帶子恰到好處的與褲子相連增加利落性,如果可以穿褲子我肯定不穿這麼麻煩的裙子,但夢國女子就要穿裙子的規矩就擺在那邊不得不從。在腰部又增加了一條腰帶。整體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爲的是方便奔跑,外在形象暫時忽略不計。自己就着身上的穿着,往前麻利的奔跑幾步,倒是不覺得累贅,除了腹部因月事有些脹痛以外倒是不覺得身上的負重過大!
吃着可能是最後一頓飯的香噴噴餃子,到自己覺得有信了才停下筷子,望着每個孩子那紅彤彤的眼眶自己不禁也低下了頭,忍着淚水不讓它流了下來,這就是離別的場景吧?爲了害怕自己跑一半上廁所。到出門的時候纔敢輕抿少許茶水潤了喉嚨。
就這般。一羣人慢慢的往青書府前的麒麟門走去。那裡便是我告御狀的起始點。待離那裡幾百米的距離,就瞧到這邊的百姓們都跑過來看着這殘忍的熱鬧,人山人海。也是,這古代娛樂如此少。一年一次告御狀這般轟轟烈烈的場景不看倒是損失了。以前自己覺得殘忍,每次都不允許孩子過來瞧,看來是對的,這太血腥了。
在孩子們的陪伴下,我便去了青書府報道,在生死由命文書上蓋上血紅的掌印後纔出了府衙的門,一路上便都是低着頭。這時耳邊傳來人羣嘈雜的響聲,從聲音來判斷反而是多了幾分興奮期待而少了憐憫,終於明白魯迅筆下血饅頭的情景。在這裡不也呈現出這般狀態,這就是現實嗎?
沒走多遠,便是被一個痞子打扮的人給攔下,望着他那副笑得詭異的臉,自己不禁想加速度離開。痞子見我這般也不生氣,便是嬉皮笑臉的說道:“小娘子莫要生氣,瞧着你剛纔進青雲府裡頭蓋印畫押,應該是今年告御狀的人。今年總共九個人告御狀,去年八個人,五個被亂棍打死,三個受傷被擡回去。今年如果覺得自己還能活着,不如爲自己也買上一筆,到時候不管能不能見着皇上,只要還活着,就能得到一筆不錯的收入。”
聽到他這般說,我纔看到圍觀的百姓們手裡都拿着黃單在那邊等待的樣子,一看就是票據,突然覺得這個夢國就是魯迅寫的人吃人的世界,這邊的百姓都把我們這些辛辛苦苦告御狀的人當成跑馬一般在賭博嗎?自己面無表情的對他說道:“不買。”說完便是一臉陰沉的準備離開。
痞子見我這般,一臉邪氣的說道:“瞧你這身子板?想捱到見到皇帝,做夢吧?往年瞧過多少壯漢都死在亂棍下!自己好自爲之吧!臭娘們。”
好吧!我要忍住想破口大罵的衝動,即使世界對我多不公平,這告御狀的活兒至少要做了再罵再哭再死,自己便是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死盯着痞子,直讓痞子最後只好摸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的離開了。
因爲這個小插曲,發現自己目前的處境是越來越不樂觀,這兒的百姓原來不是以一種憐憫的心態對待我們這羣告御狀的人,下手必定很狠,突然心裡有些發虛,我能活到見到皇帝的時刻嗎?但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回頭路了,我也不想讓孩子們擔心,便是隻好勉強的對着孩子們笑道:“沒事的,娘會活着到皇帝面前告御狀的。之前不是有一個月的訓練時間,還有顏兒和枳實爲娘專門縫製的皮革衣裳嘛!放心!”
但孩子們畢竟大了,有自己的認知,即使是我剛纔的安慰,但畢竟看到這般的情景加上痞子的話語,都是直接哽咽,最後都哭了出來,望着六個可憐巴巴的臉蛋,自己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逐個爲他們擦乾臉上的眼淚,讓他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即使我和王政沒有回來,也要樂樂的活下去。特別羿兒,不要因爲任何內疚而自責的過活,這是一個作爲母親的正常選擇,而他願意捨身救自己的父親是值得讓人佩服的,他沒有任何的錯。
於是,站在麒麟門下,九個告御狀的人依次排開,青雲府的一個婆子直接在我們身上搜索了一通,查看我們身上是否藏了鐵甲或者竹片,一番下來從他們身上倒是卸去了許多鐵棍、鐵片、護心鏡還有竹甲。瞧着那婆子的自然表情倒是習以爲常。九個人中有五個三十幾歲的壯漢,瞧着體重都至少一百六十斤以上,一個二十幾歲的白面書生,一個十幾歲瘦弱少女,一個四十幾歲的胖婦人還有一個我,每個人都穿着厚實的棉大衣,瞧着樣子,雖然被卸去了鐵片竹甲但準備工作應該也做得不少。大夥肯定都是有想保護的人才冒死搏一搏吧?都是可憐之人。
瞧着自己一百斤出頭的身子骨與壯漢們一對比,倒是差別明顯,這樣真的能把御狀告成功嗎?
待到巳時三刻(早上九點四十五分左右)。天公不作美又開始下起了雪。倒是讓已經不是很好走的路顯得更加艱難。我們一羣人望着落雪,臉上都佈滿了無奈,眼神不斷的與自己的親人們四目相對,彷彿想訴說最後的離別。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青雲府裡頭的督查院佐才姍姍來遲的出現在專門爲他而設的軟椅上,瞧着他那肥頭大耳半眯着眼睛,倒是充滿了譏諷。但好像只有這一次官員的做事緩慢倒是讓自己生氣不起來,旁邊的八個人臉上也沒有露出半點不耐煩。也對,人就是這樣,哪怕多幾分鐘可以呼吸的時間也不願意放棄,但接下來,我們幾條鮮活的生命又能活下幾個?看着麒麟道那官府安排的羣衆,瞧着他們籃子中的爛蔬菜臭雞蛋還有遠處那可怕移動的棍子。自己不禁想着,你們是罵得痛打得開心了,有想過我們這些含冤的家屬嗎?
督查院佐在師爺的伺候下,取了桌上的茶杯,輕抿裡頭的茶水潤了潤喉嚨後。才半溫不火的向師爺詢問了些什麼,站在他一旁的師爺便是畢恭畢敬的取了冊子在回答着,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應該是在詢問今年告御狀的情況!也是,對於我們來說,可能真是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情,可對於他們來說,便只是公務那般,沒有情緒上的波瀾!
此刻,覺得自己離死神越來越近,自己不禁想趁着最後的一點時間多望望我孩子幾眼,看着羿兒那自責的眼神,稚兒緊緊抱住已經哭得有些癱軟的顏兒,枳殼也緊緊握着枳實的手望着我一副希望我能安全回來的表情,春兒一個人站着,雙手緊緊捏着帕子彷彿要暈厥了一般。他們的臉上都掛着淚水,無盡,連綿。
站在他們身邊的其他家屬也不見得有多好,每個人要麼哭要麼眼眶通紅,瞧着家屬區的表情倒是與圍在外頭看熱鬧的人臉上的笑容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纔是真實的世界,因爲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所以他們不會覺得如何,這就是人性嗎?就如同在索馬里的摩加迪沙拿着槍支是如此平常,就跟帶着手機出門一樣自然?
不一會,督查院佐便大聲對着大夥喊道:“今兒是告御狀的日子,你們這九個自願去了青書府蓋了生死由命文書,生死就各安天命,本官府管不着了。等過了萬人唾千人打,還有一個滾釘板,如果成功了,便能見着皇上告得了御狀,生死富貴就在此一舉了!”說完便是把方盒子裡頭的一個令牌往地上丟。
一時間,我們九個人便得了命令一般往前邁步,在不到三米寬的石條街上,兩側被人羣緊緊圍住,他們見我們到來,毫不留情的把籃子中的爛菜用盡全力往我們身上扔,嘴巴上都是污言穢語,彷彿我們是江洋大盜殺了他們全家一般,可是雖說我不認識其他八個人,但瞧着許多人的模樣都是老實的,應該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何他們要把我們當成仇人一把毫不留情的對待,真是可笑。
便是在他們的罵聲中,我不禁想到:皇帝不是你想見,想見就能見,讓我掙扎讓我受罪放手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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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爲個人原因,今天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