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村裡的小路上。
家家戶戶的房門上都貼着對聯和大大的福字。
田小明擡頭四處看看。
這裡與過年前後的城裡完全不一樣。
冷清，看不到人影。
他的臉色不怎麼好。
記憶裡的村子非常熱鬧，過年的時候更是喜氣騰騰，活躍着男女老少的燦爛笑臉，孩子們的笑聲和雞鴨豬狗的動靜。
學校沒有了。
外出打工的越來越多。
最後連小孩子也跟着父母進城了。
“唉。”低頭輕輕嘆了一聲，這種國家政治經濟層面的變化他無能爲力。
去城裡生活的農村人好麼？
答案所有人都明白。
苦熬而已。
敲了敲村邊一戶人家的大門。
不一會門開了。
“小明來了。”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胖老頭滿是笑容。
“吳伯伯。”田小明禮貌問好。
進了大院，陳嬸走過來，端了一盤芝麻花生糖。
田小明感謝拿了一塊咬了一口，連聲讚歎大嬸的手工酥糖地道。
吳伯和陳嬸眉開眼笑，只是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有些寂寥，他們準備了不少美食等孩子們回來過年，可是今年他們的兒子兒媳孫女一家要待在南方。
吃掉花生糖，三人來到了後園子，角落的棚子傳來了哼哼聲。
很快一頭大肥豬擡頭盯着人類。
它似乎察覺了什麼後退了三步。
“養了一年了。”吳伯嘆息。
陳嬸扭過臉去。
本來他們等孩子們回來殺豬過大年，現在便宜了村裡的其他人家。
村裡的年輕人幾乎看不到，殺頭豬都變得不容易，田小明回來後可是出了不少義務工。
看到老兩口點頭，他接過繩子走進豬圈。
嗷嗷嗷。
大肥豬不甘心的嚎叫。
吳伯準備過去幫忙，很快看到田家的小子麻利的按住大肥豬綁好。
嗯嗯嗯。
肥豬的嘴也被綁住了，大眼睛中閃着淚花迎接註定的命運。
田小明站起身，看着大肥豬臉色感慨。
他覺得饅頭很可愛，米飯很萌，豆芽很乖巧，可是爲了生存必須吃掉它們。
豬豬也是一樣。
自從殺過羊宰過魚上戰場，他的心已經非常硬朗了。
把三百多斤的肥豬拖出來，陳嬸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大盆。
田小明磨刀，看着差不多了站起來，看了眼注視的老兩口，他把牛耳刀對着豬脖子紮了下去。
鮮血如注，澆在盆裡，熱氣和腥氣散發開來。
大肥豬劇烈的顫抖，可是在田小明的手掌下無可奈何。
半晌。
血流絲絲縷縷，大肥豬也沒有了動靜。
另一邊，木材的鐵鍋已經燒開水。
田小明把刀還給吳伯。
老人家呸呸兩口搓搓手，剩下的工作他就能完成了。
前後一個小時。
大肥豬變成了兩片白條。
一盆盆豬的內臟，熱氣騰騰的奇怪的味道。
老兩口商量他們留下的部分，田小明也要了他的那部分，切出來裝了兩大袋子。
這時村子裡的人來了。
老村長爲首的老頭老太太年輕的只有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姑娘。
陳嬸拿出秤，吳伯拿刀切肉。
有人砍價吳伯嚴肅的擺擺手，如果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不回來，這養了一年的豬肉根本不會賣出去。
價格接近超市的四倍，村裡人肉疼的掏錢。
這種土豬肉平時根本沒地方買去，那味道和打激素快速催肥的豬肉完全不一樣。
人越來越少，只有姑娘和一對中年夫婦留下來準備買血腸。
田小明還沒走，他也等這裡的血腸呢，當然還有血豆腐。
半個小時後，他提着兩個超大的口袋離開了。
“小夥子身體真好。”姑娘的父母笑着注視村裡青年的背影。
姑娘點頭。
回到家。
進客廳。
田小明放下口袋。
爺爺奶奶過來瞧。
一個碩大的豬頭被田小明拎出來。
然後是部分豬肝豬大腸血腸血豆腐一個豬腰。
接下來是一大片豬排骨，兩個豬肘子帶豬蹄，一大片五花肉，一條裡脊肉，兩大塊豬腚肉，一大片豬板油。
還有一堆豬骨頭。
拍拍手，他站起身臉上都是滿足。
花了一點錢，但是今年吃上了最好的豬肉。
夏娃給出了證明，吳伯一家準備吃的豬餵養的非常精心。
“滷上一部分。”祖孫三人的決定。
家裡的調味料不少。
田小明耳邊是夏娃的聲音，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完成滷豬肉的製作。
傍晚，父母回來了，手裡兩大包點心。
今年春節姑姑沒法回來，父母就提前過去看看姑姑一家。
因爲姑姑和表弟夏天的時候來過一次，爺爺奶奶這次就沒有跟着去，不過他們在視頻上來了一個年前大聚會。
田小明打開口袋，拿出一個鴨舌餅，滿臉笑容的吃下去，姑姑一直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的點心。
小時候而已，現在他的口味可豐富多了。
裡脊肉炒辣椒，糖醋排骨，因爲是土豬肉所以一個多小時後才上桌，不過正是晚餐的時間。
此外還有菠菜炒雞蛋，涼拌黃瓜，蒜茄子，玉米碴蠶豆粥。
爺爺奶奶喝着一層油皮的粥臉上感慨回味，幾十年前這就是農村人的日常飲食。
後來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大米白麪都吃得沒什麼味道了。
這時候窩窩頭等粗糧又回到了人們的生活中。
健康飲食成爲越來越多的人的認識。
田小明喝了一口粥，玉米和蠶豆的香氣非常厚道，口感不如大米粥滑但是越嚼越香。
夾了一塊排骨吃下去，他瞬間眯起了眼睛。
“太好吃了，都快二十年了吧。”父親吃完排骨笑着讚歎。
母親和爺奶吃肉點頭，養了一年的豬肉味道的確不同。
第二天中午。
滷好的豬頭肉豬肘子切片裝盤，熱氣騰騰的豬肉芹菜餡餃子上桌，田小明把調好的料碟放下，父母爺奶端上油燜冬筍、香菇小白菜、海帶豆腐湯。
開吃。
田小明從窗外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夾肉。
距離新年還有兩天，不過想必每一個家庭都拿出來最好的美食。
他回來後家裡的三餐每一天都不同。
端起半杯葡萄酒抿了一口。
父親眉開眼笑，相比很多村裡人家，他們一家祖孫三代可謂非常幸福了。
華國人的傳統就是年節的時候團圓，可是時代的變遷越來越多的人家無法達成這一心願。
母親看着大口吃餃子的兒子笑容燦爛，兒子現在寬鬆的工作和家裡的生活她非常滿足。
爺爺奶奶笑容可掬，他們眼裡這就是最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