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的演講,雖然將底層的官兵們刺激的熱血沸騰,但卻說服不了那些立憲黨中的人們。
這個時代中的人,在經歷了半個多世紀以來外來侵略者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壓之後,對洋人骨子裡的根深蒂固的恐懼是李哲他們這些人所無法理解的。
因此,在李哲認爲自己所做的是用戰鬥來喚醒國民的自信自尊,但在這些人看來,李哲的行爲卻是無謂的把新生的武漢軍政府置身於一個極端危險的境地上,完全是自尋死路,他們完全不理解李哲爲什麼要這樣自毀前途。
精神,精神能當飯吃嗎?初生的軍政府怎麼可能能和全世界的洋人作對!雖然經歷了革命,人們已經決心用武力自己當家作主一回,但是不得不說,做慣了奴隸的人即使偶爾翻身一次,但骨子裡還是拜託不了那種對內對外的那種深藏於血液裡面的奴性!
經過了封建時代無數代儒教所崇尚的奴化教育之後,中國人實際上已經失去了那種人性中最重要的可以藉以改變自己、國家以及民族的命運的那種誓死一拼的血氣。自信,自尊,自強,對於此時的中國人來說,恐怕還需要用很多年的時間才能學會!
可以說,這份通告一出,革命軍政府內部立刻就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境地,本土土著的黨派中人不管是立憲黨還是革命黨,很多人普遍的對李哲和復興黨對洋人的強硬態度心懷不滿,開始和軍政府離心。隱約之間似乎已經是看到了軍政府在滿清和洋人的合力打擊下傾亡的未來。
大家夥兒對李哲及其麾下的復興黨的獨斷專行有了一層新的認識,對踏上了李哲的這艘船悔之不及,一大批原本的革命投機分子見勢不妙望崖卻步,原本在軍政府中炙手可熱的某些位置也沒有人爭了,有些人甚至裝病辭職,離開了武漢這個危險之地!
從這一刻起,武漢軍政府算是真正的陷入了內憂外患。
只有最堅定的革命分子和底層的士兵們,纔是保留了最淳樸的美好的天真,堅持留下來和復興黨一起並肩戰鬥!但即使是這些人,其中很多也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對和洋人作對的未來並不看好。
就在這樣的形勢下,復興黨的各種工作依然是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
經過了一星期的時間,北洋軍的第四第五兩鎮,已經完成了準備,分別從天津和山東等地乘火車南下到了孝感,其中第四鎮從孝感下車,在當地展開了兵力,由萌昌和第四鎮的統制官吳鳳嶺率領,擊破了當地地方民軍之後。摧枯拉朽一般的清理了周圍的民黨勢力,收復孝感。緊接着大軍南下,進攻漢川。
一路上的戰鬥,剛剛從土匪和會黨民兵轉正爲革命軍的新軍完全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戰鬥力,在北洋軍的進攻下被一擊即破,這時候再看看早前的這些人的所謂革命,幾乎就是個笑話一樣!
而北洋軍第五鎮則是在馮國璋的率領下再次坐上了火車,東去黃陂,和第四鎮一北一東,張開了一個巨大的大網。向着漢口包圍了過來。
馮國璋和第五鎮的統制官張懷芝等人騎在馬上,遙望着前方,北洋軍的行軍隊伍大步前進,向着遠方延伸,在黃陂,幾乎是和漢口近在咫尺的地方,北洋軍也沒有遇到什麼有效的阻擋。一路東來,到了三裡鎮一帶離漢口不過區區幾十公里的地方,仍然沒有敵軍,這讓這些老兵痞們心中納悶。
“怎麼?這些革命軍見了我們北洋的招牌。自己就先嚇破了膽了嗎?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見人,我們的大炮都已經快能夠得着漢口火車站了!”時第五鎮統制官的張懷芝騎在馬上吆喝道。
聽了張懷芝的調笑,馮國璋搖搖頭,甩了一下手中的馬鞭。
“呵呵!不一定啊!說不定人家就是在前面準備着給我們來一個甕中捉鱉,將我們一網打盡呢!堅壁清野,這可不是咱們老祖宗們使慣了的招數!”
“呵!是嗎?”張懷芝的臉上寫滿了不屑!他們這些出身老北洋的人身上都有着一種特別的傲氣,在中國,老子天下第一!這救國救命的重任,只有他們北洋軍在袁大人的領導下才可能擔得起,其他的人,呵呵!終究也不過是做戲,這世界,沒有一支強軍,那是什麼都不用談!更何況是革命這樣的大事!眼下的革命黨就是一個極好的榜樣!待我們將他們擊破了也就是了,終究不過是一羣讀書讀傻了的小子們玩的過家家的遊戲!
“恩?不行!”對張懷芝這樣的想法,馮國璋自然是瞭解的通透,他搖着頭,臉上帶着神秘的微笑:“我看我們還是穩住,就在三裡鎮紮營下來才比較穩妥!急軍冒進乃是兵家大忌,咱們北洋軍可不能在陰溝裡翻船!”
“什麼,就地紮營?就在這檔口上!”張懷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漢口都近在咫尺了,馬上就能打進武昌城,幹什麼要就地紮營!難道馮國璋這老小子,竟然還敢和革命黨有上一腿?
馮國璋看着老張着急的槓紅的臉,好半天才給他解釋:“革命黨好解決,不過是在咱們的翻掌之間,不過,北面的總統大人還沒有過來,咱們到是來先搶了一功,這算是怎麼回事兒!這鎮壓革命黨我看也不急在一時!”
看着靳雲鵬瞅過來的目光,開始從着急轉向疑惑,馮國璋輕輕的朝着北面怒了努嘴,
“老頭子的心思咱們還沒有瞅準,這時候妄自行動,說不定會讓老頭子功虧一簣!”
哦!這樣!張懷芝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剿滅亂黨的事情,竟然也關係着北面的朝廷大局!
……
和平行空間不一樣,在這裡,革命軍並沒有試圖去用各種方式阻攔北洋軍的南下,由於革命提前半年多時間發生,武勝關的新軍也沒有時間滲透成功,更不可能有效阻攔北洋軍的南下。按照李哲等人的計劃,乾脆就任由其乘鐵路千里馳援而來,到了近前反而是容易讓黨衛軍實現自身的戰術機動能力。
實際上在李哲等人眼裡,這所謂的被國內國外人士吹的神乎其神的北洋軍並不具有太大的威脅,即使在北洋軍只在區區的百里開外展開兵力進攻的當口,位於武昌的軍政府各機關仍然是我行我素,一切和從前一樣!
從南洋而來的三千奉命支援大陸的復興黨黨衛軍,集結地點也同樣是在漢口,這一戰他們將作爲主力參加和北洋軍的戰鬥,而剛剛擴大編制擁有三個師三四萬兵力的革命軍第一軍,戰鬥力最爲完整的第一師照原計劃南下鄂南、鄂西,光復湖北,尚未完成改編形成戰鬥力的第二師第三師則作爲輔助軍和黨衛軍一起走上戰場。
在面對滿清大敵的這次進攻的時候,李哲率領的復興黨上上下下都顯示出了一種外人所不能理解的強大的自信,似乎面對面正在進攻而來的敵人,就像不存在一樣!
……
長江,薩鎮冰站在海琛號巡洋艦的甲板上,目光復雜的盯視着下方的江面,軍艦高速航進時帶動的側方水流的痕跡,像是充滿了某種魔力一般,讓他的視線久久的不曾稍動,就像他此時的心情。
他率領的長江艦隊部分艦隻剛剛通過九江,正在向着武漢駛去。
作爲甲午海戰後大清國碩果僅存的幾個海軍元老之一,薩鎮冰一直在左支右絀的維護着大清國這隻殘存的海軍,即使是後來,曾經叱吒風雲的北洋艦隊只能淪落爲內河巡防的水師的時候,薩鎮冰也從沒有對未來中國海軍的重新崛起失去希望,仍然在爲了這個目標默默的奮鬥着,只是這次,他真的迷茫了!
他手中的艦隊這次要去攻打的不是什麼外敵,而是自己人,那些爲國爲民奮鬥革命的英雄們!身爲一個海軍,他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恥辱!
沒有當過海軍的人,是無法理解那種身爲國家之屏障的海軍的榮譽感的,海軍的精神,就在於面對一切的外敵驕傲而無畏的勇敢進攻!爲國家和民族爭奪生存的空間!而不是每天只能屈辱的巡防在自己國家的內河上。
每一天,當他在長江上巡航,看到在江面上肆無忌憚的通行的外國護航軍艦的時候,他的心中的那種痛徹心底的恥辱,幾乎用言語無法表述!
如今,現在不敢面對真正的敵人,卻要被派去執行鎮壓內部的人民反抗的任務,這個命令一下來,幾乎整個長江艦隊的水師官兵們都感覺矇頭中了一棒一樣,一路西去的長江上的整個航程中,不管走到哪裡,薩鎮冰都能夠感覺到手下官兵們中瀰漫的那種死氣沉沉!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即使是擁有了全世界最大最強的軍艦,一個不敢面對外敵、只會欺壓自己國家的人民的海軍,還能有任何的戰鬥力可言嗎?
薩鎮冰,不敢再繼續想象下去,只能就這樣沉默的前行下去,前途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