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揚被這麼一說,一張黑臉也窘得紅。
阮流箏被這謬論給逗樂了,她忽然想起寧時謙之前說段揚現在腦袋有坑,愈加覺得好笑,可是,這種話她心裡想想也就算了,斷然不能說出口的,只道,“段警官,你……沒有喝吧?”
段揚咳咳兩聲,“還沒來得及打開呢,就被沒收了……”
阮流箏忍住笑,“這個沒收,我是大力支持的,沒準還要報告你們寧隊,你們寧隊把你交給我們,我們要對你負責。償”
寧時謙交代譚雅的話早已傳開,在科室裡也算個樂子。
段揚又尷尬地咳了兩聲,不言語了。
阮流箏見狀不好意思再打趣了,“從你現在的情況看,恢復狀況還是不錯的,頭疼和失眠的情況會慢慢好轉。我還是給你開點藥吧,如果你覺得撐不下去就吃吃試試。”
她回到辦公室,把情況跟值班主治醫生說了,開了藥,請醫生簽了字,交給譚雅。
譚雅還餘怒未消,“這種不要命的病人是來坑我們的嗎?如果出點什麼事,又賴我們身上,說我們不負責任!”
“別這樣,不是每個病人都是這種人的,大部分還是通情達理的,我看段警官認錯態度還挺好。”阮流箏笑,想起那個喝酒殺菌消毒的笑話,忍不住說給大家聽。
辦公室裡頓時充滿了笑聲,都道這警官還挺可愛。
譚雅憤憤的,“什麼呀?騙酒喝的藉口唄,酒鬼就沒好人!”
阮流箏看着她的表情,意識到大概譚雅想起不愉快的事了,江成好像就喜歡喝酒的。
她沒有再說話,把譚雅拉了出去。
譚雅倒沒有特別難過的表情,衝她一笑,又忙開了。
是啊,忙碌也是一劑良藥,忙碌的生活裡,哪裡還有時間去想起過去的悲傷呢?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回去之前,她去了趟外科
。
薛緯霖漸漸好轉,再過幾天應該可以出院了。
她每天還是會來看看薛緯霖,不過都選在比較晚的時候,一來,一天的工作結束了,二來,薛母也回去了。
今晚去的時候,薛緯霖已經靠在牀上玩遊戲了,看見她來,把手機有些給退了,無奈地道,“住院的日子苦悶啊!啥都不能幹!你又不能多陪我幾個小時!”
“我要工作的啊!你以爲我跟你一樣?”她笑道。
“哎!你如果選擇我,就可以不工作了!我絕對不會像你的變態老公一樣,恨不得榨乾你二十四小時!”他吹着口哨,滿眼桃花開的樣子。
她料他說笑,也不與他解釋她拼命地工作並非因爲生活需要她工作,只問他,“今天又比昨天好些了吧?都能打遊戲了。”
“我覺得,我可以吃火鍋了!但我媽每天送來的東西還是淡出鳥來!”他抱怨完,意識到自己說了髒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馬上又爲自己辯解,“哎,男人就是這樣,你老公也一樣吧?”
她不置可否。她沒聽過寧至謙說髒字,但是阮朗那有過他的傳說……
“哎,流箏,我真的好想吃爆辣的四川火鍋啊!等我出院我請你去怎麼樣?”薛緯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好像自己這麼多天飽受荼毒一樣。
阮流箏覺得,他到底是因爲自己,“我請你。”
“好,你說的!就這樣了!”
陪薛緯霖說了會話,她告辭離去,下意識地去包裡摸手機,發現手機居然不在包裡,這纔想起她是把手機扔在抽屜裡的。
於是重新回科室去取,發現居然有個未接來電,而且是來自他的!
她喜出望外,這個點他怎麼有時間打電話?
立刻回撥過去,他竟然接了!
走在醫院安靜的走廊上,她失控了,大聲地嚷着,“喂喂喂,是我!”
“我知道是你。”隔着重洋,他的聲音依然那麼近,就好像每一個他們煲電話的夜晚,他一直在身邊,不曾遠離。
喜悅衝進眼眶,她卻是哭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這世上有一個人,而且只有一個,看見山時山是他,吹過風時風是他,行過水時水是他,笑着是他,罵着是他,哭着是他,想着是他,不在時,千言萬語要說與他,能說時,卻隻字難訴,萬千情絲,笑淚寄他。
“傻姑娘,別哭。”
“我沒哭……”站在電梯口,電梯門開,裡面所有人看着這個女子,看着她的淚珠如珠子般簌簌直落,她卻在說着“我沒哭”。
電梯裡的人等着她,她用力搖頭,表示她不進去,好不容易和他的時間重合,好不容易打通的電話,她怎麼捨得進電梯?
“不哭了,看見我給你寫的字了嗎?”
“嗯……”
“我有一疊便箋紙,一共90張,每天寫一張,寫完我就回來了。”
“嗯。”她說不出別的語言來,90天,還有好長好長的時間啊……
“現在下班了嗎?剛剛打你電話沒接。”
“我……我手機拉辦公室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跑去一邊,忽然覺得自己像十五歲那邊一般,高中第一次住宿,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回家,聽見媽媽的聲音也是這樣在衆目睽睽中嚎啕大哭。
“你個粗心的,不是已經上地鐵了還回科室吧?”
“沒有,我……”她猶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說她去看薛緯霖了,提起薛緯霖總是會鬧脾氣,而且她和他的電話她也不想說旁人,可是她又不想騙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坦白招了,“我……去看薛緯霖了。”
那邊頓了頓,“跟粟老師還習慣嗎?”
“嗯。”原來他沒有生氣。
只是,才說了這一句,他便急道,“我要準備進手術室了,先說到這,拜拜。”
而後,電話邊斷了。
她捧着手機,嘟嘟的忙音裡,還全是他的餘音迴旋:我有一疊便箋紙,一共90張,每天寫一張,寫完我就回來了,寫完我就回來了,回來了……
還要多久不才回來啊……
她惆悵地對着窗外的夜色,燈火流盈,相思寸寸。
這周她有半天假,她刻意去了寧家。
溫宜和寧守正關係不好,他又不在家,不知道她是否能爲溫宜分擔些什麼。
她去的時候寧想正在睡午覺,溫宜一個人在煮茶,邀她一起喝。
她倒是很習慣這種邀約,溫宜愛茶,從她嫁進來便是如此,她也常常陪婆婆喝,不過,僅僅也是陪而已,並沒有從溫宜那裡學到半點品茶之道。
她不客氣地坐在溫宜對面的蒲團上,“媽,我覺得每回您煮茶的時候特別美,像一幅畫一樣,很寧靜。”
這一聲媽,倒是叫得很順口。
溫宜淺淺一笑,“就是喜歡這份寧靜。”
“我就學不來,跟您喝了這麼久茶,還是不懂得品。”大概她天生不具備這種文藝氣質吧。
“你是太忙了,成天忙着醫院,哪裡有時間來侍茶,這是我們這些閒人做的事!你看至謙,他也懂得茶的,但是哪裡有時間弄啊!”
“也是。”她承認。
煮茶本身的確是件美妙的事,但是看着溫宜含笑給她一杯,她又覺得酸楚而心疼,偌大的房子,進來時異常寂靜,寧想睡着,便顯得處處荒廖,只走進這茶室,纔看見溫宜一剪孤影,猶顯落寞。
“媽,以後我有時間就來陪您喝茶吧,您好好兒認真教我。”她想陪伴溫宜,發自內心的。
“好啊,不然一個喝茶的確孤單了些。”溫宜淺笑。
話題終於還是落到了這裡。
她試探着,“媽,公司不忙的時候您和從前的閨蜜出去玩玩啊!”
溫宜擡眼,將她的心思盡收眼底,笑,“傻孩子,你這是可憐我呢?”
“不是……”她哪裡敢承認。
溫宜笑了笑,“我起初自己也是可憐自己的,可現在好了,慢慢兒的,也就習慣了。”
“媽……可是現在這樣……”她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挑明,畢竟這是長輩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