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板着臉,一言不發。
無論曹髦說的多有道理,他都不會聽從。
曹髦心裡同樣無奈,像這樣愚蠢的人,哪怕明白對方說的比自己有道理,他們也不會承認。
他們只相信自己的,言語是根本無法說服對方的。
曹髦看到郭立的模樣,就放棄了說服對方的想法。
他搖着頭,無奈的說道:“也罷,我本來是想讓家族做好準備,應對豺狼,沒想到,您竟然是這樣的想法好,那您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辦吧。”
曹髦說完,再次坐在了太后的身邊。
昭陽殿內忽然變得寂靜。
衆人也不言語,郭建倒是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父親那陰沉的臉色,也就低下了頭。
曹髦是徹底不想理會這些人了。
他從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是對在座的幾個,他是真的無話可說。
方纔曹髦對太后的話,雖然並不完全是真的,可是很多關鍵的東西,他並沒有說謊,司馬家明顯就是要以郭家爲刀,用完就丟,他們想將自己與郭家一同丟棄。
連成濟那個二愣子如今都已經想明白了。
可面前這位宣德將軍,他完全不想明白。
他明知道司馬昭之心,卻完全沒有去反擊的膽量,他連成濟都不如。
曹髦並不覺得,這些人作爲自己的隊友是一件好事,這樣的人才,最好還是讓司馬昭去用吧。
這些郭家的人實在是太自傲了,他們認爲自己很有分量,或許認爲自己也在全力的拉攏他們,可問題是,他們還真的就沒那麼重要。
對曹髦來說,太后反而是較爲重要的那一個。
這次的商談,還是不歡而散,在郭立的堅決反對下,他們始終沒能商談出什麼來,郭立帶着衆人匆匆離去,甚至對太后都沒什麼好臉色。
這讓曹髦更是忍不住的搖起了頭。
他真的認爲是自己成就了太后嗎??
郭太后看着他們離去,眼裡滿是不安。
“阿母他們走了也好。”
“若是他們在,我反而不敢說實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啊。”
郭太后苦澀的說道:“我只有他們這些親近,若是沒有他們相助,如何能與外人抗衡呢?”
“阿母啊您真的覺得司馬家不敢動您是因爲這些人???”
“您清醒點!他們對您沒有任何的幫助,他們只是借了您的勢而已。”
曹髦認真的說道:“看清這些人的面目,這反而是好事,阿母是時候用真正的人才來頂替這些人了。”
“這件事請您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這裡有兩個人選,他們都比這幾位要更適合來鎮守皇宮。”
“阿母且勿要擔心有我在,定然不會讓您受委屈。”
曹髦信誓旦旦的說着。
郭太后也不知有沒有相信他的鬼話,只是長嘆了一聲。
當曹髦從昭陽殿走出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郭建居然守在門外。
“髦啊”
郭建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看了看周圍,隨即低聲說道:“我阿父和仲父,向來與司馬師親近,前些時日,他們還在私下裡與司馬昭碰了面。”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跟殺害我兄長的人密謀”
“但是你要當心些,就今日你所說的話,可能他們已經告到司馬昭那裡了。”
曹髦有些驚訝,畢竟,郭建給他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
曹髦面色平靜,就如司馬家一樣,郭家內部並不和諧。
本該是頭領的郭太后,被自己的宗族逼迫的很緊。
歷史上,司馬師想要廢立皇帝,郭太后是後來才知道的,這讓她有些生氣,她想要跟司馬師面談這件事,結果,作爲長輩的郭芝直接將她訓斥了一頓,讓她不要干預。
包括郭立也是如此,一直都以長輩的風範來訓斥太后,教導太后去做事。
以至於太后的這幾個兄弟,都喜歡以自己爲首,讓太后輔佐自己。
在曹髦看來,這特麼簡直荒唐。
要不是郭太后,這幫鳥人還在幹苦工呢,也就是郭太后不喜歡爭執,爲人也略微懦弱,纔會忍受他們。
可如今有了自己,郭太后還會一直忍受下去嗎?
太后的詔令,在如今可比自己的詔令更管用,自己的詔令出不了皇宮,可太后的詔令是完全沒問題的,而且大家還都認,司馬師當然可以不承認,但是也得費點功夫,不像對待曹髦這樣的能完全無視。
曹髦若是想要拉攏羣臣,用自己的名義來拉攏,那是行不通的,自己無法給與他們任何利益,只能是許諾。
但如果是以太后的名義,那就沒問題了,太后的身份若是用的好,能給出的利益也不少,就算不能跟司馬家平起平坐,那也是能鬥一鬥的。
至於郭立和郭芝會不會去找司馬家告狀。
曹髦根本不在乎。
自己都已經被他們囚禁起來了,就這處境,再差還能差到什麼地步?
況且,司馬昭若是知道郭立這些人都沒有跟隨自己,說不定還會對自己更放心呢,他一直都擔心自己跟郭家人走到一起去。
可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說給舅父聽的。
曹髦的神色有些感動,他朝着郭建行了禮。
“多謝舅父告知!”
郭建長嘆了一聲,滿臉的愁苦。
曹髦趕忙說道:“舅父,勿要因爲這些事而煩心,朕記得,您在元城的時候,最是喜愛元城的美食。”
“我當初還令一個庖廚前來洛陽,專門爲您做飯您還記得嗎?”
郭建笑了起來,“自然記得只可惜啊,從那之後,我都沒心思去吃什麼美食了”
“舅父,那人當時就接了令前來洛陽,回去時問問您的僕從,或許還曾去拜訪過您呢。”
“啊?出了這麼多事,他應該早就被嚇跑了吧!”
“商賈哪裡知道什麼大事呢?”
“若是能找到那人,說不定舅父還能吃上元城的美食啊,舅父,這些事情,您也不必太擔心,想來宣德將軍也有自己的安排”
曹髦又跟他聊了起來,時不時加上幾句過去在元城所吃美食的雜談。
郭建很快就被曹髦哄的哈哈大笑。
兩人分別,曹髦領着衆人朝着東堂走去。
今日的課,他還不曾上完。
當他來到了東堂的時候,王祥皺着眉頭,臉色很是嚴肅。
“陛下何以來遲呢?”
“這都是臣的過錯,是臣管教不力,竟使陛下這般輕視學業!”
曹髦趕忙行禮道歉,“請老師勿要動怒,太后召見,不敢不去,故而耽誤了,往後定然不會如此。”
王祥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既是盡孝,當無罪也,陛下請坐。”
曹髦這才坐在了王祥的面前,他長嘆了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老師,我使太后失望,實在不敢說什麼盡孝啊。”
王祥好奇的詢問道:“出了什麼事?”
曹髦認真的說道:“因爲我的緣故,太后與宣德將軍,護軍將軍等人都起了衝突,身邊無人可用,今日召見了我,又與我哭訴,稱族人輕視了她。”
“我無能,使得太后這般悲傷,何以爲人子呢?!”
郭太后與族人的關係,王祥自然是很清楚的,這些年裡,他們一直都將郭太后當作工具來用,說起來,王祥都不明白爲什麼郭太后會如此縱容她的族人。
王祥板着臉,嚴肅的說道:“太后怎麼能說無人可用呢?大魏賢才無數,皆可爲廟堂輔佐”
曹髦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太着急,太后此刻也沒有下定決心,今日先開個口子,等說服了太后,再來這邊勸說王祥。
若是能以太后的名義拉到一批大臣,那自己就能影響到廟堂一部分的決策了。
王祥此刻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先前曹髦的提議,他直接就去告知了盧毓。
盧毓坐擁尚書檯,雖然沒有三公的名,卻有三公之實。
像什麼賞賜爵位,賞賜土地錢財,對盧毓來說,沒什麼用處。
先前司馬昭想通過那些東西來讓盧毓相助,這簡直就是在羞辱盧毓。
盧毓所要的,是一些能讓家族從根本上強盛起來的東西。
就比如這個吏部銓選權如果盧毓能搞定這件事,從吏部直接挑高門子弟來入仕,那按着漢末的二元君主制,他家的勢力能達到什麼地步,完全不敢想象。
王祥自認吃不下這麼大的果子,便找到盧毓一同來吃,盧毓吃果肉,他也可以吃果皮。
而太后的事情,再次讓王祥浮想聯翩。
或許,這也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