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東堂。
因爲前兩次的宴會,使得東堂宴愈發的出名。
曹髦比一週目時更進一步,不僅是擴大了參會人員,更是直接將這個皇宮名士宴變成了魏國最頂級的名士宴會。
對一個皇帝而言,儘管是傀儡皇帝,這也並不算是難事。
畢竟皇帝的身份擺在這裡,能被皇帝召進皇宮裡赴宴,就已經是最頂尖的名士了。
隨着諸多名士的加入,加上司馬炎名聲大噪,以及王太常的正式官宣,這宴會已經變成了那些頂級名士們都渴望前往的場所。
而曹髦心裡卻很清楚。
這東堂宴大概是無法繼續下去了。
司馬師如今是要全力對付毌丘儉,無暇分心,但是還有個司馬昭,儘管鍾會能爲宴會保駕護航,可司馬昭不是司馬師,不會對鍾會有那麼多的縱容,該制止的時候還是會下手製止。
這影響力大概已經超出了司馬昭的容忍度。
況且,這次還有大臣來參加會議,司馬昭肯定不希望自己跟羣臣有見面的機會。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曹髦非常的珍惜這次的宴會。
對這次的宴會,曹髦主要是有三個目的。
第一是要從嵇康那裡得知外頭的情況。
第二是要跟陳騫見上一面,讓陳騫幫着自己出手。
第三是要着手對付郭家那兩個人。
嗯,第三件事是曹髦臨時加上來的,之所以要加上這件事,其實並不是曹髦有多重視那兩個人,是因爲郭太后的表現。
郭太后在曹髦眼裡絕對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治政者,在經過我大魏明皇帝的精心挑選之後,後宮裡有才能的女性沒剩下幾個,最無才能的郭太后冠絕羣雄,在無腦競賽裡榮獲了一等獎,從而升爲皇后。
倘若曹叡能活的久一些,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繼承他位置的人能輕鬆搞定太后,只要那人不是司馬衷。
可曹叡就是英年早逝了,廟堂就交給這位太后來打理。
也不知曹叡臨死之前,是否會爲自己先前的安排而感到後悔?
當今,太后是讓曹髦最爲擔心的一個點,郭立只是隨便胡說了些什麼,結果她差點被人說服。
這還只是郭立他們出手,若是司馬師親自出馬,想要從太后這裡找點事,曹髦感覺她會一觸即潰,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爲了安全起見,得把郭家那兩個外戚給搞掉,讓郭太后不要再抱有幻想,安心跟着自己,堅定自己的選擇。
這次的宴會不同尋常,司馬炎帶着名士們前來的時候,鍾會卻還是沒有出現。
這讓曹髦有些詫異。
按着鍾會的性格,哪怕是天塌下來了,他也應該不會錯過如此重要的名士宴會啊。
莫非他不在洛陽??
“陛下!”
司馬炎領着衆人笑着參拜了皇帝。
司馬炎看起來意氣奮發,他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了,本來羣臣就想要捧他,如今有曹髦相助,他想起勢實在是太簡單了。
司馬炎認爲這一切都是曹髦的相助,還有自己的付出。
可是,就算沒有曹髦,他也能被吹捧起來,哪怕沒有做任何事情,他也能擁有巨大的名望,曹髦不過是爲他提供了一個更“出師有名”的理由而已。
如今的司馬炎,尚且沒有參與到任何政務之中,儘管身上掛着職,可並沒有經過家族的培訓,甚至也沒有去做過什麼事。
司馬炎真正開始被家族培養是在五年之後。
司馬昭讓他負責迎接曹奐登基的大事,讓他擔任中撫軍,真正開始插手廟堂的事情。
從那時開始,司馬炎方纔變得成熟了起來,開始主動拉攏裴秀,羊琇等大臣,爲自己造勢,應對父親的詢問,算是有了些謀略。
而那個時候,司馬炎已經是二十四歲了。
司馬炎並非是像其餘世家那樣“少有才名”的典型,他成熟的很晚,成熟的也很有限。
他執政的早期,因爲他的母親還在,廟堂裡還有很多能臣,西晉國力算是在增加的,可是當母親病逝,能臣死去之後,司馬炎原形必露。
他鼓勵羣臣鬥富,任由他們濫殺,立極爲不堪的兒子繼承大位,縱容後宮,放任世家,無視諸侯,生活腐敗,縱情享樂,不理國政,奢侈無度,公開賣官,宮中姬妾近萬人!
如果說他前期的執政水平還算是中規中矩,中上之色,那他後期的做法簡直是天怒人怨。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可能連他兒子都不如,畢竟,他兒子那是疾病,智力缺陷,可他作爲一個正常人,一個開國之君,卻愣是將一個本該崛起的新王朝帶上了絕路。
當然,此刻的司馬炎還保持着自己的淳樸,甚至還沒到達他二十四歲時的稚嫩政治水平,硬是要說,如今的他是毫無水平。
名士們與曹髦一一行禮拜見,而曹髦最在意的嵇康,此刻也是站在曹髦的面前。
嵇康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過去的嵇康,彷彿心裡藏着說不出的怒火,對誰都很衝,時常在發怒的邊緣,只有醉酒時最是開心,渾渾噩噩,只管吃酒。
可現在的嵇康,看起來竟是收斂了很多,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平和。
他的眼神格外明亮,身上居然再也聞不到半點的酒氣。
曹髦瞪圓了雙眼。
驚訝的不只是曹髦,就是嵇康的那些好友們,看到這個模樣的嵇康,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倒也不厭惡嵇康的變化,王戎和劉伶都很是開心。
唯獨阮籍,眼神悲哀,渾身的酒氣,似乎比以前還要更加放蕩。
嵇康此刻有無數話想要與陛下說,可他知道,現在並不是好機會。
曹髦也沒有再看嵇康太久,畢竟這些人裡還是不缺乏司馬家的狗,就比如那個一臉正經的王沈,低着頭的高光,滿臉潮紅的裴秀
在諸多名士到達之後,遠處方纔傳來了豪爽的笑聲。
曹髦趕忙起身,對衆人說道:“這是朕的老師到了。”
名士們也跟着起了身,王祥領着諸多大臣,來到了此處。
王祥身邊跟着好幾個大臣,看到這些人的時候,曹髦都有些驚愕,因爲其中居然有幾個重臣!
太傅司馬孚,司空鄭衝,這兩個人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司馬孚就不必多說,這位司空向來以不參與任何事情而聞名,這兩個人怎麼會跟着過來呢??
除了他們,另外還有陳騫,鄭袤等熟人。
王祥領着衆人前來拜見曹髦,曹髦趕忙讓他們起身。
這些人入座之後,宴會裡的名士們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若只是幾個九卿前來,倒也不至於如此,可問題是,還來了兩個三公,這就有點令人不安了。
氣氛有些拘束。
王祥也有些無奈,他也沒想到這兩人會一同前來,他邀請的只有九卿,這兩人是後來找上自己的,說是要跟着自己去赴宴,總不能拒絕了他們吧??
曹髦沉吟了一下,一時間也是拿不定他們前來的目的。
司馬炎卻很是高興,此刻正拉着司馬孚的手,低聲說着什麼,臉色很是激動。
片刻之後,司馬炎就來到了曹髦的身邊,他的臉上還有些小得意。
“陛下!我將太傅公給邀請過來了!如何?!”
原來是你!!
曹髦瞥了一眼司馬孚,不過,就算有司馬炎邀請,司馬孚的忽然到來也是有點令人捉摸不透,除非,他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曹髦將猜測都藏在了心裡,隨即準備開始這次宴會。
好消息是鍾會沒有前來,壞消息是司馬孚來了!
“諸位,此東堂之宴,此處無君臣,無叔侄,大家暢所欲言,辯論經典,飲酒作詩,不必拘束!!”
曹髦大聲說道。
“早該如此!”
阮咸最先說道。
名士們大笑了起來,劉伶指着他笑罵道:“你這小子是早就不想認你這個仲父了吧!”
兩人這一番話,頓時打破了方纔的沉寂,場面也因此熱鬧了起來,這不禁讓曹髦多看了阮咸幾眼。
此人乃是阮籍的侄子,他在音律上很有造詣,卻繼承了他叔叔好酒放蕩的這一面,整日跟叔叔跟在一起,飲酒作樂,歷史上,當山濤向司馬炎舉薦這個人的時候,這人大概是喝醉了去見司馬炎的,史書上記載司馬炎對他印象很糟糕,覺得這醉鬼難成大器。
可畢竟是司馬炎,還是給了他官位。
只是後來此人質疑荀勖的音律,遭到荀勖的記恨,被貶到地方,無疾而終。
曹髦看了看嵇康,又看了看陳騫,看來,得臨時改變一下計劃了。
司馬孚在這裡,想要做事就得更加小心。
就在衆人彼此辯論的時候,曹髦主動坐在了司馬孚的身邊。
“太傅公啊,您怎麼來了?”
“老臣聽聞陛下設宴,不請自來,還望陛下恕罪”
“豈敢,豈敢,太傅公能前來,榮幸之極!”
曹髦又看向了一旁的鄭衝,此人一言不發,神色都有些呆滯,總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
“司空公,朕聽聞您才學極高,不知能否討教一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