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正門外,甲士們列陣以待。
這些甲士與中軍不同,顯然是皇宮內的宿衛。
成濟披着甲,跟張華一同站在了曹髦的身後。
天氣已經沒有過去那般的寒冷,春暖花開,洛陽內外的土地上都冒出了很多的翠綠,雖然依舊有風吹過,卻已經不算那般的刺骨。
烈日高照,氣候宜人。
曹髦站在天子黃蓋之下,眼巴巴的望着遠處,眼裡寫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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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伯派人前來告知,毌丘儉所派人馬已經到達司隸,準備前往洛陽。
他還告知了前來的三個人。
毌丘儉將軍的兒子毌丘甸,自家的元老心腹劉路,還有揚州刺史文欽的兒子文鴦。
聽到這個消息,曹髦當即就坐不住了。
曹髦怎麼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毌丘儉將軍居然能派人前來,這可太關鍵了。
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曹髦手裡實在是有太多的空缺,官員完全不夠用。
甚至連中軍這裡的校尉都不夠用。
不然也不會連嵇康都派出去擔任校尉。
這三人來的正是時候啊,毌丘甸是完全能信任的忠臣,能力也不錯,正是曹髦如今所缺少的那種人,而劉路就更不用提了,曹髦有很多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情,都可以讓此人來做。
最重要的就是文鴦了。
這可是文鴦啊!!
能驚掉司馬師眼珠子的猛人,馬隆和文鴦兩人都是猛將,可側重點不同,馬隆更偏向指揮,文鴦偏向衝鋒。
如果說馬隆是個小號的淮陰侯,那文鴦就是個小號的楚霸王。
這兩人都很厲害,所能發揮長處的地方也有所不同。
得知他也來了,曹髦幾乎要笑出聲來,多了這些人,面對司馬昭就更有把握了。
遠處緩緩出現了騎兵的身影,曹髦忍不住下了車,主動朝着騎兵的方向走去。
諸多內臣們急忙跟着一同前進。
成濟等人看到皇帝如此激動,倒也沒有多想,他們更在意的是這幾個人前來洛陽的意義,這代表着淮泗軍政力量與廟堂的正式聯手。
毌丘甸等人終於出現在了遠處,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遠處的天子黃蓋。
毌丘甸大驚失色,趕忙翻身下馬。
其餘衆人也紛紛下馬。
“毌丘君!!!”
曹髦大步走上來,一把扶起了正要行禮的毌丘甸,眼裡滿是激動。
“哈哈哈,多日不見,君無恙否?”
毌丘甸的臉上有些羞愧,他低着頭說道:“陛下,吾等來遲了”
“不遲,來的正是時候!”
“鎮東大將軍可還好嗎?”
“因陛下的恩德,父親的身體還很硬朗,他很想要親自前來拜見,只是因爲吳賊異動,不敢離開。”
曹髦笑了起來,目前毌丘儉最好還是繼續待在大本營裡,只要他還在那裡,無論是誰想要動自己,都得再三考慮。
“陛下!!”
劉路顫抖着叫道。
曹髦嘴脣微微顫抖,上前將他扶起來,死死握住他的手。
兩人此刻都有無數的話要說。
劉路卻主動讓開身子,露出了跟在最後的那位高大的年輕人。
“陛下,這就是文刺史的兒子鴦,您有所不知,此人勇武難當,在軍中也是無人能敵,有剛侯之勇!”
劉路非常的清楚這傢伙的戰鬥力,因此,迫不及待的給皇帝舉薦,生怕自家陛下錯過這個猛人。
文鴦的性格有些桀驁,他也擔心文鴦會觸怒陛下。
文鴦朝着皇帝行禮拜見。
曹髦明白劉路的想法,心裡流過一道暖流。
這麼長時日不見,再次相見的時候,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要給自己舉薦賢才。
他沒有辜負自家心腹的好意,打量起面前的這位猛士。
文鴦很是年輕,臉上的鬍鬚都沒有長起來,看着就很稚嫩,但是這身材卻十分高大,雖不如魏舒,卻比滿長武都要高。
他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眼神凌厲。
曹髦卻笑了起來,他渴望得到此人可是很久了。
“這莫非就是朕的好畤侯嗎?”
曹髦這麼一開口,張華等內臣的眼裡有些驚愕,再次看向了文鴦。
曹髦所說的好畤侯,乃是指東漢開國皇帝劉秀麾下的猛將耿弇,此人勇猛難當,百戰百勝,是後漢書裡單列一傳的狠人。
而曹髦爲什麼不拿舞陽侯來詢問呢?這是因爲司馬懿先前得到了舞陽侯的爵位後來封公後除了此爵,可影響還是很不好。
尤其是如今,更是容易有誤解,類似如此的還有冠軍侯,中常侍王甫封冠軍侯,也將這爵位給坑了.
文鴦同樣也在打量着面前這位皇帝。
他這些時日裡聽到了很多關於皇帝的傳聞,他心裡也一直很好奇,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今日,看到面前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少年郎,文鴦卻不敢有輕視。
皇帝的年紀雖然小,但是別有一股氣勢,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滿是親切,不敢讓人將他當作孩子來對待。
曹髦又將自己身邊的衆人介紹給了他們,隨即領着他們走進了洛陽。
毌丘甸直接跟天子同乘一車,劉路跟文鴦也換上了馬車,跟在他們的身後。
“陛下真聖王也!”
毌丘甸此刻忍不住誇讚了起來,“陛下所面臨的局面,是古往今來從不曾有過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陛下還能擊敗強敵,收回大權,大魏有您這樣的皇帝,當真是先祖庇佑!”
毌丘甸這番言語,是真心的。
就是他的父親都對天下的局勢不看好,可皇帝居然這麼迅速的擺平了這些事。
皇帝所面臨的困境,毌丘甸最爲清楚,內外都是奸賊,無人可用,一言一行都被監視。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破局,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曹髦聽着對方的讚歎,心裡卻沒有多少得意。
這些時日裡的經歷,對曹髦來說,是一種折磨,他甚至都不願意去回憶太多,那種窒息感,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這不是朕的功勞,是因爲賢才不絕的緣故。”
曹髦沒有繼續糾纏過去的事情,直接開口說起了往後的安排。
“您來的正是時候,御史中丞陳騫已經被朕任命爲廷尉,負責最近的刑罰之事,朕想讓您來擔任御史,您原先就有這方面的經驗,可以爲朕來監察百官。”
毌丘甸急忙推辭:“陛下,臣何德何能,何以能擔任這樣的要位?”
“您勿要推辭,君有所不知,當今的廟堂並不太平。”
“當初爲了讓大將軍倒臺,朕吩咐王祥等人提出了革新的事情。”
“羣臣迅速勾結,一同上書,大將軍都沒能壓得住他們。”
“如今,因爲帶頭的大臣被判處謀反,他們失去了領頭的人,同時彼此也不輕易相信,故而沒能繼續上書。”
“但是羣臣的德性,您是知道的,這些人只會追逐利益,從不會吸取教訓。”
“不出半年,他們會再次聯合起來,逼迫朕來做出退讓。”
“天下的士人,九成都是這些奸賊啊,連當初的光武帝都得向他們妥協,朕又能如何呢?”
曹髦皺着眉頭,臉色很是嚴肅。
“現在還無法壓制他們,就只能通過御史來監督,防止他們勾結,但凡有結黨的嫌疑,就即刻進行處置,讓羣臣不能輕易的聯手,尤其是對三公九卿,以及三臺的官員們,要格外的重視。”
“像這樣的重任,朕不敢交予他人,您有經驗,有資歷,有名望,朕也知道您的爲人,故而,只能是您來擔任這樣的重任了。”
毌丘甸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
雖然開始親政,可這不代表着皇帝可以權傾朝野,一人獨大,別說是曹髦這種小皇帝了,在過去,皇帝與羣臣的鬥爭也是貫徹了整個朝代的始終。
除卻那種威望無二的開國皇帝,以及部分在某些方面取得非凡成就的皇帝,如漢武帝這樣的,可以對羣臣大開殺戒之外,其餘皇帝很少能做到這個地步。
這不是他們敢不敢的問題,是羣臣服不服的問題,殺戮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尤其是如今這世家大族崛起的時代,知識掌握在這些大族的手裡,讀書人都抱成團了,皇帝治理天下自然是需要讀書人的幫忙。
曹髦無法將他們全部殺掉,那就儘量避免他們再次聯合起來逼迫自己。
一個好的御史能解決很多問題。
毌丘甸就是那個最好的人選。
而想要徹底解決這種問題,則是需要科舉,但是科舉在如今是沒有作用的。
很多人都認爲隋朝的科舉解決了世家大族的問題,實際上,很少有人知道,最初的科舉制,需要有人舉薦才能參與考試。
那誰擁有舉薦權?什麼樣的人會被舉薦?
這就得再次回頭看看中正制了。
只有在中底層的讀書人數量足夠的情況下,才能通過無限制的科舉制來打破世家對官員的壟斷。
讀書人都是世家出來的,不是他們家族的人就是被他們舉薦出來的人,那你搞什麼改革都沒用。
哪怕你搞個最先進的考試製度,那參與考試的還是那些世家大族,這有什麼用?
故而,最重要的是教育。
得先打破大族對知識的壟斷,讓更多人能接受教育,先增加士人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