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坐在太極殿內,手裡拿着張華所送進來的的《與呂長悌絕交書》。
在歷史上,嵇康也曾寫過這麼一篇文章。
但是,威力顯然不如現在這封。
如今的這封絕交書,嵇康是將呂巽,馮紞在內的諸多牽扯到本次案件的人裡都給罵的狗血淋頭。
以嵇康的名望,這封絕交書傳到天下各地,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嵇康親自認證的奸賊,以他的文筆,這都能流傳後世了。
張華此刻心情不錯,他笑着說道:“陛下,這些人倒也不是完全無用,這封絕交書一出,就是連太學生都變得極爲安靜,不敢再談什麼栽贓陷害。”
“那些被嵇公點名的宗族,此刻更是雞飛狗跳,馮紞的兄長駕車前往廷尉,表示弟弟的罪行太重,請求一同受罰”
曹髦冷笑着。
“這些人終於不敢繼續藏起來了,都跳出來開始彌補,這是怕被嵇康一封書釘在恥辱柱上。”
曹髦先前沒有將情況告知嵇康,任由嵇康和呂安去爲平反的事情奔波,就是爲了攢這波大的,嵇康是一個很重視友情的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纔會全力以赴。
這一次,這些人是要跟着嵇康的名作來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了,嵇康的作品流芳百世,他們的名聲遺臭萬年。
竹林七賢,要是說出謀劃策,執政安民,將他們綁起來都未必比得上一個鍾會。
但是,他們就是如今天下的“頂流偶像”。
連鍾會都是他們的“粉絲迷弟”,可以想象他們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在“夏侯玄司馬師何晏”三人之後,這七個人再一次引領了潮流,成爲了士人們的偶像,在曹髦眼裡,他們就是當下最大的輿論利器。
被曹髦點名罵,那頂多是被罷免回家,可要是被這七個人聯名罵,那就真的是社死了,而在中正制下,社死比身死還要嚴重。
這會連累你的整個宗族,讓他們都被其餘大族看不起,不被士人所接納,指指點點一輩子。
看看賈充就知道了,因爲弒君的事情,走到哪裡被罵到哪裡。
賈充跟大臣們吃酒,一起喝酒的庾純問道:高貴鄉公在哪裡呢?
後來賈充對吳國皇帝孫皓說:聽說閣下挖人眼睛,剝人面皮,這是什麼樣的刑罰?
孫皓說:這是給弒君者準備的刑罰。
而在他之後,宗族裡更是出了臥龍鳳雛,堂堂平陽賈氏,險些滅亡,他本人更是直接絕嗣。
他有個後人叫賈衆,司馬倫被殺後,廟堂想讓他去繼賈充之嗣,傳賈充的爵位,這人直接裝瘋賣傻,開始如服,說什麼都不同意。
社死的影響居然都到了這種地步。
曹髦心滿意足的放下了手裡的文書,對一旁的張華很是滿意。
“茂先屢立大功,朕卻沒有封賞,茂先心裡可有疑慮啊?”
張華笑了起來,“陛下對鄧艾諸葛誕都不忘記賞賜,臣怎麼會擔心自己得不到重用呢?”
曹髦很是認真的說道:“茂先啊,你是可以擔任尚書令的賢才,往後大魏的中流砥柱,定然是你,如今留在朕的身邊,可以讓你接觸到各類不同的事情,讓你擁有更多的經驗。”
“故而朕沒有將你外放,也不曾讓伱急着去擔任廟堂裡的重任。”
張華回答道:“臣名聲不顯的時候,是陛下提拔了臣,臣願意留在陛下的身邊,封賞非臣所願”
“不,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不能改變的。”
“你雖然年輕,但是既然立下了功勞,就沒有隱瞞的道理,朕遷你爲散騎常侍,往後繼續待在朕的身邊!”
張華一愣,急忙行禮拜謝。
“得陛下厚恩,定然不負!”
“這幾個賢人,還是得你去見一見,像山濤,王戎這兩個人,是可以用以政事的。”
“山濤有器量,不會嫉恨別人的才能,懂得識人,王戎對他人有很精準的點評,知道政務的利害。”
“他們兩個人都可以在鄭公的麾下辦事。”
“其餘幾個人,更適合做經典樂律方面的事情。”
曹髦正在吩咐着,就有一位散騎前來拜訪。
曹髦得知來人的身份,笑了笑,當即讓張華去操辦大事。
“陛下!!!”
來人乃是司馬炎。
司馬炎自從見過父親之後,再次變回了從前的模樣,對自己那是信心滿滿。
他再一次相信了他父親的話,將拯救家族名望,繼承父祖大業的事情作爲自己的使命。
當他闖進了西堂的時候,曹髦招了招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曹髦自己則是拿起文書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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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炎完全不客氣,竟是直接坐在了皇帝的身邊,他甚至還敢探出頭來看皇帝手裡的文書,這舉動讓站在門口的黃門官羊瑾都覺得心驚膽跳,頭皮發麻。
這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
曹髦也不藏着,還將文書略微遞過來一些,讓司馬炎看個清楚。
“這些都是廷尉交上來的,看這個名單,都是白吃白喝不做事的”
司馬炎看了一眼那個長長的名單,有些激動的叫道:“這幾個人我都認識!”
曹髦瞥了他一眼,“往來無鴻儒,談笑皆匪類,你還挺得意的?”
司馬炎撓了撓頭,“陛下是要罷免這些人?他們都是高門子弟,名臣之後,就這麼罷免了,豈不是可惜?”
“安世啊功臣之後,若是想要仰仗父祖的功業,安心在家,享受清福,不做違背律法的事情,朕也不會出面對付他們,可是這些人不同啊,佔據高位而不作爲,勾結在一起,領取俸祿,吃喝玩樂,這樣的人有什麼可惜的?”
“爵位是給有功之人的後代所準備的,而官位卻不是,如今河北遭遇了災害,這些無能的人佔據高位,你可知這會害死多少人?”
司馬炎點着頭,“陛下說的有道理。”
他自信的說道:“陛下,不妨將這些事情交予我來操辦,我來清查廟堂內的這些無能之人”
“你勿要以爲這些事都是如此的容易,這不是你想辦就可以辦的。”
“真正的政務,操辦起來是非常的困難,遠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容易。”
曹髦看起來很是嚴肅。
司馬炎有些不服氣,“臣這些時日裡讀了很多的書,早已不是當初的司馬安世了!就連我的好友們都說:我已經有了祖父的才能!”
“你哪個好友說的?”
“何劭所言!”
“往後離他遠點。”
“啊??”
“這樣吧,朕這裡正好有一件事,不過提前告知你,這件事風險極大,一旦去辦,就讓你的宗族面臨極大的威脅,包括你自己也是,可能會被羣起而攻之。”
“若是你不怕,那我現在就下令,讓你來操辦這件事。”
司馬炎臉色一白,說不怕當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大話都說出去了,他清了清嗓子,“陛下試言之?”
“去洛陽太倉,統計所儲備的糧食數量,然後回來告訴朕。”
司馬炎猛地鬆了一口氣,“陛下倒是會唬人,你方纔那麼一說,還以爲是要我去砍劉禪的首級呢!”
曹髦瞥了他一眼,“你可別這麼輕視啊,告訴你啊,想要查清太倉真實的儲備糧食數目,跟斬劉禪的首級比起來,也容易不到哪裡去”
司馬炎完全不怕,他信誓旦旦的說道:“陛下也勿要唬我了,這件事就交予我來做吧!”
“好,安世好志氣,看來此事是定然成功了?”
“定然成功!”
“若是不成呢?”
“聽候陛下發落!”
“好!”
曹髦拍了下手,“可說好了,不是讓你過去拿個他們記錄的數字,你要帶着人自己去清查!”
“沒問題!我這裡別的沒有,懂數的人是不少!”
司馬炎很是乾脆的答應了下來,當司馬炎擡頭挺胸的離開太極殿的時候,羊瑾這才忍不住開口說道:“陛下,司馬散騎爲人忠厚。”
“他此番前往太倉,定然是被奸人所欺,只怕是不會有什麼成效。”
“這種事情,應當交予重臣來操辦纔是。”
曹髦當初在招收了羊祜和審敞之後,就招收了羊家的兩個年輕人當自己的內臣。
羊琇說話比較厲害,曹髦就讓他幹跑腿的事情,如今已經是派去了州泰那邊,而羊瑾這個長子要沉穩一些,曹髦就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幫着張華打下手。
長穩幼急,世家的老傳統了。
聽到羊瑾的話,曹髦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就沒指望過司馬炎能將這東西調查清楚,我大魏的糧倉主打的就是一個靈活多變,查一百次都不帶重樣的。
但是,這也並非是徒勞無益的,司馬炎的身份可不得了,他親自前往太倉調查糧食儲備。
這比任何人去查都有含金量,而且往後若是出了什麼事,也可以直接怪在司馬昭的頭上。
安世名聲不錯,對別人也寬厚,年紀又小,還好糊弄,羣臣不會跟他過不去,倒是他父親嘛
說起司馬昭,曹髦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沒有回答羊瑾的話,反而是問道:“中軍出征的事情,羣臣那裡有何反應?”
羊瑾苦笑着說道:“極爲憤怒。”
“衛將軍的府邸最近是相當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