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終於等來了羊祜的書信。
當成濟將書信送到了太極殿的時候,曹髦即刻放下了所有的事情,開始看起了羊祜的書信來。
他一直都不明白羊祜爲什麼要讓文鴦前往鮮卑各部,主動找事。
羊祜大概也知道陛下的困惑,在書信裡很是清楚的解答了這些問題。
在書信裡,羊祜先是問候了曹髦,隨即又說起了河北的情況。
說起來,雖然遭受了叛亂,可河北的情況卻變得更好治理,大概是因爲蛀蟲們死的有些太乾淨了,導致羊祜非常的得心應手,治理進度神速。
這大概是胡遵所比不上的。
羊祜說起了河北當下的發展與成就,曹髦忍不住的點着頭,羊祜果真沒有讓自己失望。
作爲當代頂尖的人才,羊祜無論是治政還是治軍都是非常的優秀。
在說完了情況之後,羊祜方纔解釋了自己在幽州等地的行爲。
羊祜認爲,幽州的治理問題,是一定繞不開鮮卑的。
在治理河北的時候,冀州,幷州等地的進展都非常的順利,唯獨到了幽州,尤其是出了燕國,情況就變得截然不同。
最大的阻力還是來自於鮮卑。
這些鮮卑雖然已經臣服歸順,但是他們吸引了大量的流民,官府竟然跟他們搶不過流民,整個遼西遼東等諸郡裡,胡人的比例竟然開始佔據多數,大量的魏人也被胡化。
他們扎據了那些肥沃的耕地,同時也不向廟堂繳納稅賦,雖然沒有對官員們形成威脅,但是卻妨礙了羊祜的治理之事。
因此,羊祜方纔決定對他們出手,他不願意再放任下去。
按着羊祜的說法,倘若要等到吳國滅亡再來治理這件事,那遼東外就只剩下胡人,再也找不到魏人了。
趁着國力強盛,且軍隊勇猛的時候,就得將這些事情給解決了。
而文鴦也沒有讓羊祜失望,羊祜很早就知道段部的情況,他認爲段部是可以直接教化的,而難對付的是慕容。
他認爲文鴦前往慕容鮮卑那裡,定然會發生摩擦,而以文鴦的武力,就算打不過,自保也是沒有問題的,到那個時候,羊祜就有正當出兵的理由,就可以順勢收掉慕容部。
讓這兩個已經歸順的部落徹底成爲大魏的一部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文鴦居然帶着幾百人就將慕容部大人給抓了。
這倒是省了羊祜很大的精力。
他再也不用想着出兵討伐了,接下來,只需要將這些人收納到治理體系下,緩緩教化,像匈奴和羌那樣,將他們完全吸收掉就可以了。
羊祜甚至已經做好了詳細的安排辦法。
在羊祜看來,絕對不能將他們安排在遼西和遼東。
那樣跟過去沒有任何的區別,應當將他們的首領宗族送往洛陽,讓他們如單于那般定居在皇帝的身邊。
然後將他們的百姓分別送到冀,並,乃至幽州的內部地區來,分別安置,每個縣城都放一點點,讓他們混居,然後再從燕國等地區召集人手前往遼西遼東那邊,進行人口上的雜糅。
如此一來,就可以着手開始治理幽州了。
可文鴦卻不能就此回去,羊祜還準備讓文鴦前往拓跋鮮卑這邊去。
當然,這次就不是爲了讓文鴦去惹事了,拓跋畢竟跟慕容不同,慕容全族都沒有十萬,而拓跋能騎馬的就有二十萬。
如今羊祜並不想跟拓跋部開戰,但是他很想加強兩者的聯繫。
拓跋部儘管派遣了質子,可在跟大魏接觸的這件事上,卻非常的“委婉”。
他們寧可繞路去跟段部,跟慕容,以及跟那些雜胡進行貿易,都不肯與大魏接觸,羊祜想要設立市,雙方派遣商賈商隊,加強聯繫,可都沒有得到拓跋力微的答覆。
羊祜認爲,對方這是在擔心,大魏在他們內部的影響力過於強大,會威脅到力微對部落的統治。
可羊祜知道廟堂裡對拓跋所提出的“助其開化”的方針。
不跟大魏多往來,如何能開化呢?
故而,他派遣了文鴦前往那邊,得讓拓跋力微意識到,大魏有脾氣的將領並不少,能友好相處的時候儘量別那麼委婉。
而羊祜也堅信對方不會跟自己開戰,哪怕文鴦大鬧了一場也是如此。
拓跋力微是個非常擅長隱忍的老怪物,這從他一生的崛起就能看出來,他的性格謹慎,遇到文鴦這麼一個人,害怕會開戰的人反而是他。
只要接觸過了文鴦,想來他就更喜歡跟自己接觸了。
看完了羊祜這長長的書信,曹髦都險些笑出聲來。
沒想到啊,你這平日裡看起來那麼優雅穩重的一個人,最後竟然也跟陸抗那樣不幹人事。
難怪說陸羊之交,合着你倆都是一丘之貉!!
曹髦是真的沒有想到文鴦還能有這樣的用處,羊祜短時日內就掌握了文鴦的用法,兩人配合起來,那力微怕是要天天頭疼了。
那傢伙年紀本來就大,爲人謹慎,遇到文鴦這麼個傢伙,也不怕給人送走了。
可是,認真想想羊祜所說的這些事情,曹髦卻覺得都很有道理。
想要治理幽州,就必須要治理段部跟慕容,讓文鴦去打頭陣,也只是帶了幾百人,國內某些大族子弟外出也是這個規格,甚至比這都高,就算是再厭惡戰事的大臣,也不能說文鴦是帶着人去打慕容部的。
這一切處理的都不錯,就是有點費鮮卑人。
至於文鴦的安危,曹髦相信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拓跋比慕容部還不願意跟大魏動手。
力微廢了那麼大的勁,才能大魏友好相處,哪裡敢輕易開戰呢?
他自己部內還一大堆噁心事沒能解決,現在開戰,保不準他的部落聯盟就得先崩潰。
別看人家龐大,對部落聯盟來說,龐大也是有壞處的。
沒有中原這樣的中央集權體系,龐大的部落聯盟會導致無數的內部糾紛,其爭鬥都是見血的,兩個部落大人開戰都是常常發生的,放在中原就是兩個刺史領兵打起來了,這還了得?
力微要處理的都是這些事情,曹髦都有些可憐他。
而力微又不願意通過傳統的辦法來解決內部的爭鬥。
以往的胡人勢力,在內部問題過於複雜的情況下,通常喜歡組織幾次大戰,削弱各部的勢力,再撈取些好處,給自己增加些威望,一石多鳥,以此平息內部。
但是力微想要走不同的道路,那自然就不能輕易解決了。
曹髦對北方的事情也就放下心來。
一切都可以交給羊祜。
要相信文鴦!!
此刻,文鴦看着遠處熟悉的祖武,心情很是複雜。
自己就是想要去一趟拓跋部而已,羊將軍居然讓祖武帶着幾千騎兵來帶自己回去?
居然還是自己部下的騎兵?
他就不怕自己下了令直接跑嗎?
當然,文鴦也只是在心裡抱怨着,哪怕面前來傳令的是自己人,文鴦也不敢無視羊祜的軍令。
軍令並非是兒戲,羊祜沒有正式下達命令的時候,文鴦可以隨性而爲,可接到了軍令,那就不能輕視了。
對於將軍們而言,想要搞“將在外,帥令有所不從”,還是有一定風險的,搞不好回去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帥在內,將命有所不保”了。
看着垂頭喪氣的文鴦,祖武快步走來,朝着他行禮拜見。
“將軍。”
“唉”
文鴦長嘆了一聲,跳下馬來,伸出手。
祖武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廢話就別說了,傳令吧!”
“什麼令?將軍不曾下令啊。”
文鴦一愣,方纔問道:“你不是來帶我回去的嗎?”
祖武搖着頭,“羊將軍說您一個人前往拓跋部,可能會有危險,就讓我跟着您前往,還讓我帶來了這些騎兵來跟隨您”
聽到這番話,文鴦頓時激動了起來。
“羊將軍何曾變得如此識大體了?”
祖武清了清嗓子,“將軍慎言啊”
“哦,對,對,羊將軍向來如此!向來如此!”
文鴦此刻非常的開心,他趕忙將段乞珍叫了過來,指着面前的祖武說道:“此人乃是我的同僚,喚作祖武”
“拜見祖君!”
祖武回了禮,這纔看到了文鴦所帶來的那些胡人騎手?
他們被稱爲騎兵的話,那文鴦麾下這些騎兵大概是不會樂意的,他們連甲冑都沒有,武器也是五花八門的,也就是騎着馬,否則跟難民都沒什麼區別祖武也不知道向來好強的文鴦怎麼會帶上這樣的胡騎。
文鴦卻笑着說道:“此人乃是段部的首領,喚作段乞珍,是過去輔佐車騎大將軍打過高句麗的,他跟拓跋部有往來,熟悉當地,他所帶來的這些人,都能當作嚮導”
祖武恍然大悟,聽到他曾跟隨過毌丘儉,眼裡也是多了幾分敬意。
“將軍,我們現在就出發?”
“出發吧!不過,祖君,等到了那邊後,你可不能違抗我的將令!”
祖武仰起頭來,“羊將軍令我聽命於您,您就是讓我砍掉力微的腦袋,我也不會遲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