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南國在這幾年裡陷入了某種怪圈裡。
不斷的上演着弒君的戲碼,幾乎就不存在平穩的政權交替。
過去那位曾派使前往吳國的君王,喚作範旃,他是扶南王範蔓的外甥,手上有兩千多人。
於是乎他就篡奪了自己舅父的基業,自立爲王,又騙太子金生,逼迫太子自殺。
老國王有個小兒子叫範長,在篡位事件時跑掉了,藏在民間,後來便糾結武士謀反,襲殺了表兄弟範旃,自立爲王。
如今的君王叫範尋。
他是範旃的大將,在範長殺害了他的老君王之後,他出兵幹掉了範長,再次自立爲王。
短短十餘年裡,扶南國的政權動盪,王位多次易主。
這造成了國內的多次動亂,到如今爲止,這種混亂還不算是完全結束。
當魏國的大船出現在了扶南國周邊的時候,將領們迅速將這個消息告知了如今的君王範尋。
範尋跟過去那幾個君王都不太一樣。
倒不是說這個人有多仁義,而是他做的比較狠辣。
他將過去那些君王們的子嗣,以及他們的心腹都通通殺了餵魚,哪怕是些不曾長大的孩子也不曾放過,全部殺死,以絕後患。
可他也並非是只會酷烈的君王,雖然在清算上不留情,但是他在民間卻推行了較爲平和的政策,整頓吏治,強化治安,還算是有點成果的。
“大王,我們看過了,船隻極大,絕對不會錯的,就是吳國的那種大船!”
將領坐在範尋的身邊,眼裡寫滿了惶恐。
這些人都非常的害怕。
他們當然都是知道吳國的,當初的君王範旃曾派遣使者前往吳國,吳國的使者也曾多次前來此處,雙方的關係很是不錯。
而看到那些吳國大船的時候,這些人的第一反應,便是吳人來替舊主復仇來了。
他們知道吳國有多強大,若是真打起來,他們絕對佔不到什麼便宜。
將領的話讓其餘幾個人也不由得惶恐了起來。
衆人緊張的攀談了起來。
範尋坐在上位,臉色卻較爲平靜。
吳國已經有很久不曾派遣使者前來了,就算他們知道了這邊的情況,也不至於說要出兵吧?
他看着衆人,開口說道:“勿要多慮殺害先王的反賊已經被我們所處置,吳人又能如何呢?”
“按照過去迎接吳國的禮節進行準備,我要親自去迎接他們。”
扶南國當即就忙碌了起來。
範尋不覺得這些人是來跟自己開戰的,若是真的出兵,就不會只派遣這麼點艦隊了。
對方的船隻雖然高大,但是數量並不多。
但是,範尋還是做好了準備,他將自己的直系軍隊部署在了岸邊的幾個重要據點內,倘若來者不善,他會讓對方不敢輕易離開岸邊向內陸出擊。
吳國雖然可怕,但是範尋也知道對方的情況,他們也是有大敵的,是跟他們相同個頭的大對手。
樓船上,朱應和康泰對視了一眼,“得做好準備了。”
此刻,一位將軍正站在他們的身邊,此人便是焦伯。
焦伯因爲原先的諸多功勞,得到了不少的升遷,如今更是成爲了副使之一,負責率領水軍,跟着朱應等人一同前往扶南。
說到底,還是因爲陳泰等人對朱應的不信任,派了個人來盯着他們。
好在,焦伯這個人很好相處。
他跟這兩個人很快就混熟了,還說起了自己最初跟隨皇帝的事情,朱應等人也不敢對他輕視。
此刻,朱應趕忙看向了焦伯。
“焦君,還是要做好準備。”
“扶南的王位多次更易,聽聞出了諸多叛將,這些蠻夷本就蠢笨,若是他們認爲我們這次前來是爲了平定此處的,或許就會伏擊我們,我們航行這麼久都不曾見到他們的船隻前來,明顯對我們是有些警惕的。”
朱應認真的分析了起來。
他前往海外多次,對各地的情況都比較的瞭解。
他很早就明白,面對這些海外的諸國,無論是多弱小的國家,都要保持極大的警惕。
你永遠想不到這些人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
當初他們曾在島嶼上碰到一個小國,不過千餘人,而那夥人居然用毒箭來襲擊吳人,還造成了幾個隨行官吏不治身亡。
從那之後,朱應就再也不敢放鬆警惕了,他甚至在自己的書裡多次提到:面對初次相遇的小國,不能施以太大的恩德,否則會招惹禍患。
焦伯聽着他們的話,忍不住皺起眉頭,“難不成還要與他們打一場嗎?”
朱應搖着頭,“只是要做好防備,免得被他們所伏擊,您也不必擔心,扶南的情況跟其他地方還是有些區別的,他們是明白些道理的,雖然不太多。”
“但是我想他們不敢與我們爲敵。”
焦伯也是聽從朱應的勸說,下令做好交戰的準備。
無論如何,謹慎是沒錯的。
遠處的碼頭邊上出現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共計有百餘人。
等看的清楚了,朱應方纔笑着說道:“看來是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了。”
魏國的船隻靠了岸,水手們忙碌了起來,朱應,焦伯等幾個人則是在甲士們的簇擁下快步朝着遠處走去,康泰留在了艦隊內。
“拜見朱公!!”
就看到一人從諸多官員們之中走了出來,穿着吳國所贈送的華服,朝着朱應行禮拜見。
朱應一愣,他不認識面前這位君王。
但是他覺得此人有點面熟。
看來如今便是此人爲王啊。
不過,他叫什麼來着??
範尋看着面前熟悉的吳人,他當然是認識朱應的,當初他作爲扶南王的將領,曾負責保護吳國使者。
但是,他現在也很困惑。
因爲遠處的旗幟寫着魏??
而且怎麼這些人的穿着都變得不一樣了
朱應笑了起來,“原來是將軍你啊!許久不見,可還無恙?”
朱應還是想不起對方是誰,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熱情,扶南王也是大喜過望,對方居然還記得自己,他趕忙說道:“多謝朱公問候,我無恙,朱公的風采不減當年啊。”
兩人笑呵呵的寒暄了起來。
朱應又指着焦伯,“這位乃是大魏宣化中郎將焦公奉陛下之令,與我一同出使。”
範尋頓時有些明白了。
吳國滅亡了呀!!
他知道魏國,也知道蜀國。
而最近的這段時日裡,扶南國跟吳國斷開了聯繫,大概就是在孫家兩兄弟禍害江東的時候失聯的。
雙方對彼此的情況都不是很瞭解,畢竟都在發生着巨大的動亂。
但是從旗幟,從艦隊的規模,從面前這位的稱呼,範尋就已經猜出了大概。
他不相信魏國能繞開吳國前來此處,吳國的艦隊可不是吃素的。
範尋心裡雖然很是驚訝,但是臉色還是很平靜。
雙方寒暄過後,範尋就請他們上了車,跟着自己一同前往王城。
坐在馬車內,範尋這才終於有了開口詢問的機會。
“這些年裡,我們國內發生了很多動亂,失去了與吳國的聯繫,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大事呢?”
朱應肅穆的說道:“我大魏皇帝奉天命,完成了大一統。”
“我這次,便是奉皇帝的命令前來扶南國,來告知這件事的。”
範尋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三國在他們那些小鄰居的眼裡,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就說吳國吧,在大魏的眼裡,那就是個小弟弟,無論是疆域還是人口都遠不如自己,但是在周圍那些小鄰居的眼裡,這可是個龐然大物啊!
孫權對外比較強勢,尤其是在他晚年的時候,更是喜歡折騰這些小鄰居。
而吳國的實力對他們又是碾壓的姿勢,光是一支偏師都能隨手滅了他們。
此刻得知如此強悍的吳國竟然被大魏所滅亡,範尋可謂是相當的震驚。
同時,對這位不曾謀面過的大魏,也有了一種驚懼。
吳國尚且那般強橫,大魏又該強盛到什麼地步呢?
他都不敢去想象了。
範尋強行維持着臉上的笑容,神色卻愈發的恭敬了。
他當然也得解釋自己這邊的情況。
按着範尋的說法,那就是先王之後有人謀反,引發了極大的動亂,先王的子嗣都被殺害,自己安定了國內的情況,卻因爲沒有繼承者,只能被迫上王位
而聽到範尋這般認真的解釋,朱應也是表示非常能理解。
“將軍仁義,不,是大王仁義啊,大王能在這種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不顧自己的名譽,安撫國內的百姓,這功勞確實很大。”
“我一定會如實將這裡的事情告知給大魏天子的。”
範尋對此很是感激,拉着朱應的手,兩人交談甚歡。
焦伯卻只是看着朱應的發揮,沉默不語。
焦伯並不擅長做這類的事情,但是,他來這裡也只是爲了監督其餘幾個人,影響倒也不大。
朱應對這類的事情顯然就是非常的擅長了,他畢竟有着多次的出使經驗,在簡單的對話之後,局勢就瞬間變得平和了很多,範尋也悄悄的下令幾個將領帶着原先部署好的軍隊離開了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