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錦書在院子裡晃盪了半天,總算是看見有一盞燈籠進來了。她沒有片刻的遲疑,迅速的迎了上去。
“父親,您回來了!”剛一近身,錦書嗅得程知允一身的酒氣。
“你在這裡等我?”
“是,白天你忙着應酬,也沒功夫見我。”
程知允道:“進來說話吧。”因爲貪杯,他走路踉踉蹌蹌的,錦書見狀上前攙了一把,這大概是兩世裡第一次攙扶這個父親。
“我沒醉,清醒得很。”
錦書心道一般說這樣話的人都醉了,看樣子今天她是白等了,這樣的父親今天的交談註定是進行不下去了。
錦書讓人煮了醒酒湯來,這裡跟着父親進了屋。
在燈火的照耀下,錦書才瞧得他父親滿臉酡紅,她適時的遞上了茶水,程知允接過來猛飲幾口。
“父親和孫郎君出去喝酒呢?”
“是啊,我們去了城外的萬花樓,孫把總這後生委實不錯,馬騎得好,箭射得準。出生在那樣的家族裡,卻沒有半點的世家弟子的惡習,確實是個上進的好青年。”
錦書沉默了,看樣子父親很中意孫湛吧。她望着燭火發了會兒呆,程知允喚道:“書姐兒,孫把總比之前的趙世子強十倍不止,你跟了他將來日子不會差。”
“那父親是認準了孫郎君麼?”
程知允望着女兒的臉,道:“你也不小了,早點把親事定下來也好。人選我看也不用考察別人了,就他吧。聽說他曾經救過你的命,如此大恩大德,你不該用一生償還嗎?”
錦書聽了父親的話後心中卻飄忽不定,幸福是什麼樣子的?前世她曾一度認爲自己抓住了,到最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場虛無的幻想而已。她幸福過嗎?答案自然是有的,在夏家的十幾年,被外祖母一干人捧在手心裡的呵護,那時候的她是最幸福的。
“父親,女兒本來想好好的和你說說話,但您醉得這樣厲害,我想還是改天再和您說吧。”
程知允酒喝得雖然多,但腦子卻是極清醒的,女兒等他半天肯定有事。
“無妨,你說吧,我都聽着呢。我確實沒有醉。”
錦書見父親說話條理清晰,並沒有滿口胡言亂語,她想了想方說:“父親,關於我的親事希望您不要過早的替我定下。這事我還想好好的琢磨琢磨。”
程知允不解的問:“孫把總這樣出色的兒郎難道你還不滿意,那你是看中了王府裡那個沒用的病秧子?”
錦書急忙否認:“沒有,女兒沒有看中誰。只是覺得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貿然的定下也不好。畢竟吃過一次虧了。”
女兒這麼一說程知允倒釋然了,點頭說:“行,那我再考量考量。”
程知允要考量孫湛,然而錦書卻是要徹底調查孫湛,她要調查的是孫湛隱藏的另一層身份,就是孫湛在控鶴監做了些什麼事?
控鶴監是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後不久成立的一個暗衛組織,用處在於刺探各種情報,其中包括暗殺政敵等見不得人的事,所用手段據說也比較陰狠,所以控鶴監的名聲不是那麼的光彩。
要是她不知道孫湛的這一層身份,或許能毫無顧忌的嫁給他,如今她卻猶豫了。
她找到了夏安:“你幫去好好的查一查孫湛的底。”
夏安心裡嘀咕,以前不是查過了麼,怎麼還要查?後來想到程家即將和孫家聯姻的事,他又明白了,含笑着說:“謹遵姑娘的吩咐。”
“這一次方向不一樣,從控鶴監查起吧。他經過什麼案,做過些什麼事,大大小小,越多越好,查明瞭就來回我。”
夏安吃了一驚,暗道那孫郎君不是個小小的把總麼?怎麼又和控鶴監扯上關係呢?
“去吧。查明瞭再回復我。另外行事小心些,和控鶴監裡個個都是人精,千萬別被他們給拿住了。”
夏安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領命而去。
錦書打算開始煉製錦囊裡的那味神藥,於是開始收集上面所需的藥材。如今她輕易不能出門了,採買這些事只好交給了江氏去辦。
江氏拿着錦書給的碎銀子正準備出門去買藥,剛開了院門,赫然見秦勉站在院門口,倒是把她愣了一條。
“秦郎君,您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那個護院進去的時候來的。”秦勉看上去沒多大的精神。
江氏很是詫異,暗道夏安都走了好一陣了,這位郎君一直在門口待着,到底是要進去,還是要離開。
“姑娘她這會兒在裡面,也沒什麼事,秦郎君是要見她?”
站了這麼半天自然是要見的!秦勉自顧的擡了腳,向門內邁去。
此刻錦書正在學着古人的樣子跪坐一案前正要煮茶。秦勉大步過去了,如尋常一般帶着笑意:“四妹妹好生雅興。”
錦書聽見他的聲音扭頭一看,卻見秦勉獨身走了來,心道這個人行事怎麼也從不顧忌?她正要起身,秦勉卻按下了她的肩頭:“四妹妹好生坐着吧。”
秦勉說着,自己去拾了一個錦團在錦書對面跪坐了。
這個人驕傲自大到不會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錦書心裡有不痛快,而這種不痛快寫在臉上卻成爲了“我不歡迎你”。
秦勉跪坐下後並沒閒着,他要了水淨了手,便接過了錦書手裡的活要替她煮茶喝。
“秦郎君這樣冒闖女孩兒的閨房,難道就沒想過傳出去不好麼?”
秦勉聽說毫不在意的說:“對你名聲有損的話我娶你便是,有什麼好顧忌的。”
錦書真想給他一記白眼,心道還真是個紈絝啊。
待到爐上的水已經煮沸了,冒出陣陣的白煙,秦勉瞧着差不多了,便將茶葉放了下去,又時刻注意到爐中的火勢。
“你要嫁孫元初呢?”
“你說什麼?”因爲水咕嘟咕嘟的響着,錦書並沒怎麼聽清秦勉有些含糊的問話。
待茶煮得差不多了,秦勉用布巾包着把手,將銚子中的茶摻入了一個青瓷帶蓋的壺中,隨即分了茶,雙手捧了一杯給錦書。
錦書接過,卻見秦勉正凝視着她,秦勉接着問了句:“你的選擇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