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緩過了氣,將這些日子所打聽的事一一向錦書道來。
“孫把總是控鶴監的人,這個身份是隱藏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姑娘是如何知曉的?”
錦書微詫:“有人告訴我的,他在控鶴監的地位很高嗎?”
夏安說:“他的地位和餘威是一樣的。把總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別司纔是他最主要的身份。我所打聽過的人提起孫別司來,都是敬畏有加,不過是畏大於敬。聽說他這個人行事果斷,手段又狠辣。經過了幾個大案後,一干人等對他沒有不服不怕的。”
錦書聽到這裡很是吃了一驚,那個對她喜笑顏開,看上去溫暖和煦的孫湛另一面竟是這樣的人?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具體的呢?”
“姑娘聽說過兩年前襄陽的周侍郎家的案子嗎?”
錦書茫然的搖頭,她連門也不容易出,哪裡知道距離千里遠襄陽的事。
“有人舉報周侍郎和蠻夷叛亂相勾結,上面那位知道後立馬派了控鶴監的人下來偵查,接手此事的就是我們的孫把總和餘威。據說孫把總陷入僵局的時候曾開了殺戒,你知道孫把總是怎麼殺人的嗎?這個孫把總很有手段,他也不親自拔刀給人家一個痛快,而是讓下面的人的人伺候罪犯洗澡。所謂的洗澡用的和是帶刺鐵刷,一把刷下去皮開肉綻,鮮血之流。這還不算完,洗了熱水洗冷水,那冷水可是加了冰塊的,人進去能立馬凍僵。大冬天冰又容易找。泡了冰水又換熱水,這下熱水加了料,據說不是辣椒水,就是鹽水。看手上有什麼方便。逼迫犯人開口,不然來回的折磨沒個完。”
夏安說到這一段的時候牙齒打顫,心道他這樣的去調查人家,他也害怕被孫湛捉去洗澡。
錦書卻頭皮發麻,她聽說過控鶴監處置犯人時大多用酷刑,沒想到那孫湛竟然也是施刑的人。
“孫把總伺候犯人雖然狠厲了些,但據說這個人很得上面賞識。小的想可能和他的出身有關,因爲是皇親國戚,很得今上的喜歡。都說將來孫把總可能要全盤接管控鶴監。”
孫湛隱藏的身份,行事的手段對錦書的衝擊不小,那樣一個溫和的人竟然藏着這樣一面,而這一面有些陰暗,也讓錦書有些忌憚,甚至想過跟着這樣的人能否幸福。
“姑娘,水已經燒好了,請洗澡。”
錦書聽見洗澡二字,頓時驚得跳了起來:“不洗,不洗,我不洗!”
錦書激烈的反應讓一旁的流蘇大惑不解,詫異的望着她。
錦書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說:“我激動了些,嚇着你了吧?”
流蘇笑道:“沒有的事。”
沐浴完畢,流蘇替錦書擦拭頭髮,在等頭髮乾的功夫,流蘇在錦書身邊細語。
“聽大夫人的意思,想讓太太好好的給姑娘張羅生辰的事,據說那天三姑奶奶也要回來,大夫人說還要請德音社的來家唱堂會。還說要姑娘自己點喜歡的聽。”
錦書撅着嘴說:“我不喜歡聽戲還讓請,這是唱給我聽的嗎?”
流蘇笑道:“反正那天姑娘是主角,您的風頭誰也搶不去。”
“我不想出什麼風頭,安安靜靜的過完了事。”
流蘇又道:“是啊,家裡人的意思姑娘的終身大事也這一天給定了。今年的生日倒比去年的及笄熱鬧許多了。”
錦書心道她及笄的時候祖母的大祥都還沒過,她也沒指望家裡人能重視,到了錦繡及笄時,熱鬧是熱鬧,甚至有些雞飛狗跳了。
這一夜,錦書的睡夢中全是夏安所說的各種酷刑時的情景,半夜裡醒來,她渾身是汗。最後讓奶孃進來陪她睡覺,她這才安穩了下來。
第二天用過早飯,她急着去找父親。
這天她過來得早,所以父親還沒有被孫湛請出去遊玩。錦書進去的時候,卻見父親穿了一身灰色的裋褐正在院子裡打拳,着實把她嚇了一跳,父親是個文官,連刀劍都沒拿過,也不知有沒有射過箭,怎麼就練習起拳法來呢?
程知允見女兒吃驚的望着自己,他也不好意思的收了動作,小廝適時的遞上來了帕子,程知允擦過汗,他回房重新換了身家常衣裳,讓錦書到了跟前。
“這一套拳法還是孫湛那小子教的,說常練此拳能夠強身健體,有利於養身。嚇着你了吧?”
父親對那個人的稱呼都變了,看得出來父親對孫湛很是滿意,然而她卻猶豫了。
“大舅和您一樣同爲文官,可也會習拳法養身。”
程知允聽說,無不歡喜道:“總覺得最近身上有些發福了,看來不能懶惰下去,該好好的練起來。”
“父親,你覺得我和孫郎君將來會幸福嗎?”
程知允遲疑了下才道:“我這個人看人不會有太大的偏差,孫湛是個好後生,允文允武,比之前的成國公世子強。”
“那父親也認定孫郎君是女兒的良配?”
程知允不假思索的點頭道:“應該是的。你是我和敏君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錦書輕咬嘴脣,這一刻她已經做定了主意,一個不會後悔終身的主意。
“爹,我不想嫁他。”
“你說什麼?”程知允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女兒的話。
“我不嫁孫湛!”
“胡鬧!你不嫁他嫁誰去,難道想嫁給那個沒用的紈絝子弟?”程知允氣得吹鬍子瞪眼。覺得這個女兒總在關鍵的時候和他對着來。
“我,誰也不嫁!”
程知允氣急了,隨手抄起了身邊的一本書就向錦書身上扔去。錦書躲也沒躲,被扔了個正着。
“女兒覺得孫郎君並不是女兒的良配,我不願意嫁他。”
“哼,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豈是兒戲,由着你想不想,願不願意。”
“父親要強迫我的話,我大不了永遠也不回這個家。”錦書是個彆扭的人,她的犟勁上來了誰也拉不住。
“不孝的東西,你是要氣死我才安心?出去,給我滾出去!”
“父親,看在我死去的母親份上,請求您這一回,別貿然的替女兒定下親事。姓孫的也好,姓秦的也好,我都不嫁了。”錦書說着便跪了下來,是這一世以來,她第一次跪他父親,請求父親答應。